夜色已深。
丽莉早已带着婕咪回房休息，修罗强撑着眼皮靠在侧席，听着狄歌和史奈特叙谈。摩鲁坐在边上百无聊赖地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一会儿望望窗外，一会儿又摆弄摆弄自己的手指。
“去睡吧。”看到修罗疲倦的样子，狄歌的语气温柔，“奔波了一天，你也累了。”
“我不困。”修罗极力瞪大了眼睛，“让我多陪你一会吧！我喜欢听你们说过去的事呢！”
史奈特在一旁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脸上突然露出了警惕的神情。他凝心定神，顷刻之后对狄歌说：“大人，防卫树墙那边有动静。有一名闯入者。不是人类。”
修罗和摩鲁闻言一下子挺直了腰杆，睡意全消。
然而，少年还没开口，狄歌已不容置疑地发出了命令：“修罗，你回房休息。摩鲁，你守着他。”
话音未落，狄歌和史奈特的身影已掠出房门，留下修罗和摩鲁在那大眼瞪小眼。
“您也听到了。”摩鲁走近了气鼓鼓地嘟着嘴的少年，朝他摊开了粗糙有力的毛乎乎大手，“大人的命令就是一切，那么，您是打算自己走回房间呢，还是我抱您进去？”
“哎呀呀呀！！！”片刻之后，修罗发出了惨呼。
……
静谧村村间小道上一片静寂，两边的民宅也幽暗无声。这里的混血儿大多遵循了人类的生活规律，夜眠昼醒。此刻，他们已经在各自幽闭的空间中进入了梦乡。
狄歌和史奈特抵达了防卫树墙，史奈特低声念动咒语。
迅即退开的树墙后方，明亮的月光下，众多虬长粗大的树根正牢牢地缠绕住了一个人，将他头朝下倒悬在半空中，一头触目惊心的白色长发于夜风中徐徐摇荡。
“放他下来。”狄歌沉声说。
史奈特口中默念，树根随即向四方散开，人影发出砰地一声闷响跌落地面。
当他用手中的木杖撑地，缓缓站起身来的时候，史奈特骇然张大了嘴。
那人的样貌犹如恶梦。骷髅般的脑袋上紧裹着干枯惨白的皮肤，额头至下巴遍布纵横交错的深深疤痕，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只留下了两个狰狞的黑洞。他身着的黑色袍子已是破烂不堪，下摆只剩下几缕布条贴在骨瘦如柴的腿上。
那个人静静地站着，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若不是狄歌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或许会永远地这样站下去。
“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嘿嘿嘿……”那个人发出了数声阴笑，听起来比哭还渗人。
“你是来自地下魔界？”狄歌紧接的问话让史奈特吃了一惊。
“嘿嘿嘿，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啊，一上来就遇到了聪明人。”
那人的声音犹如枯木。当他张开嘴时，一口野兽般的利齿在月下闪着寒光。
“这里的气息吸引了我。即使过了千年，我也不会忘记那个血液独特的气味……你是奥古德拉的族民吧。”
“你认识奥古德拉？”
“嘿嘿嘿，他可是我在魔界的故友阿。”
狄歌凝冰般的美貌上流露诧异的神情。
“哎呀，我失言了么？他自然不会把那段历史告知后人。”那个人察觉出了气氛的异常，说完此话便“嘿嘿”一笑，不再开口。
“史奈特，你先回村子里去。”狄歌低声说。
史奈特心领神会，马上返回了村内，阖上了树墙。
在那巨大严密的树墙和广阔无垠的森林之间，只剩下静静伫立的两人，夜色中荡漾着诡异的气氛。
片刻之后，狄歌再度开口。
“我是狄歌，请教你的大名？”
“嘿嘿嘿，我是黑暗巫师稽尤。”
“这方圆百米之内，已没有别人。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稽尤凝神倾听了一下四周，阴声笑了起来，满脸纵横交错的疤痕都跟着抖动。
“你想知道些什么？”
“关于奥古德拉的事。”狄歌不动声色。
“可我凭什么要告诉你？”稽尤耸了耸鼻子，语带狡黠。
“这个陌生的世界对你来说危机重重。”狄歌心平气和地回答，“若是找不到藏身的地方，四个时辰之后初升的太阳就会让你化为灰烬。就算避过了这致命的阳光，你的黑暗魔法在这里发挥不了作用，即使普通的人类也能轻易杀死你。对于这些，你不否认吧？”
“嘿嘿嘿，你说的不错。就像人类接触到魔界的空气会迅速染上异疾而死一样，魔族到了人界，也会变得衰弱，不堪一击，更何况还有那该死的阳光。”稽尤的嗓音沙沙作响，法杖重重地戳着地面，“所以，就算明知入口在哪，千百年来也鲜有人敢私自越界啊。”
狄歌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道：“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若不是被逼到了绝境，绝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到人界。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安全的庇护所，你将拥有我的承诺，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会伤害你。据说魔界的人凡事喜欢交易，平心而论，这个交易对你来说是相当划算的。”
“嘿嘿嘿，听起来是不错，但我怎么能相信你就不会违背诺言呢？据说言而无信在人界可是司空见惯的事。若要我相信你的话，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用混沌之神的名义以血立誓。虽然掌管魔界与人界的上神不同，但霍格慕斯神的力量无处不在。”
“我接受。要如何做？”
“把手给我。”
狄歌将左手放入黑暗巫师那瘦骨嶙峋的手掌中，后者迅速用利齿在他手腕上划了一道，鲜血立刻涌了出来。随后稽尤也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把伤口和他的交叠在一起，开始喃喃念诵。
“黑暗至尊的混沌之神霍格慕斯啊！我，魔界子民稽尤，和人界子民狄歌，我们以双方交融的血液起誓，以您毁灭一切的力量为证，对于我面前的这个人，我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实；而他必须确保我在人界的安全，提供栖身之地，保护我不受伤害。如果有任何一方违背诺言，将自愿接受您最严厉的制裁。”
他的话语在夜色中充满了诡异神秘的力量，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邪恶深邃的眼睛正从遥远的天幕向下俯视。
“可以了。”稽尤垂下了手，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情。他的伤口依旧淌着血滴，而狄歌手腕上的伤口已自行消失，恢复如初。
“你太虚弱了，我们先回村内休息，再慢慢叙谈。”狄歌拿过了稽尤的木杖，转身把他背了起来。
“我真不明白，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完全不必揽我这个累赘在身上。”稽尤伏在他的背上，舒服地晃着脑袋，“年轻人，你为什么对奥古德拉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我与他之间，有些特殊的纠葛。”狄歌平静地回答。
“嘿嘿嘿……”稽尤再度阴笑了起来，“你啊，是他的儿子吧？”
“你怎么知道？”狄歌面带诧异地回头。
“或许你自己没有察觉，你有些地方跟他很相像呢。”稽尤带着诡秘的笑容，嘶哑地低语。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