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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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有财蹲在地上,把老道士乔忠抱在怀里,眼泪顺着脸颊簌簌落下,好似秋天飘零的落叶。
乔忠面色苍白如似薄纸,再也看不出原来枣红色。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眉头使劲的皱着,仿佛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嘴唇一张一弛,像是一条刚被捞出水的鱼,费劲无比的朝着自己正在不停抽泣的徒儿喃喃低语:“~好孩子~咳咳~师父不行了,再也~~再也~不能照顾~你~了~”这几句话断断续续的说完,就不停的咳嗽起来,“哇~!”一口猩红的鲜血喷了出来。
卢有财关切的连忙用袖子把溢出嘴角的血搽干净,簌簌的泪水沾满衣襟“师父,你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我现在就带你找最好的大夫,咱们有的是银两,找最好的大夫,师父,你再挺挺!”说完就要起身去找大夫。
乔忠手死死的抓着他袄襟儿,也许是使用了过大的力气又是不停的一阵咳嗽。卢有财不敢乱动,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片刻之后老道士眼神涣散但却紧紧看着卢有财,仿佛这就是最后一眼,眼睛里却是闪过一幅幅图画:一个瘦弱的小孩无助地跪在地上,满脸的慌张;一个小孩紧紧抓一个老道士的衣襟,探着个脑袋;一个小孩背着个大箱子,后面跟着个老道士,正笑呵呵地望着他;一个小孩费力地提着一个大水桶;水桶倒在地上,他的额头上凸起一个大包......“师父~师父~”卢有财轻轻地呼唤着老道士把乔忠从往事儿唤回到了现实,老道士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把卢有财的脸上的泪珠擦了一把,随后又说:“好孩子,师父是真的~真的不行了,没法看着你长~大~大~了,不用找大夫了,我~自己的情况~我~我知道,我使用了禁忌法术,燃烧了~我的寿元,你好好~好好听着~师父有话交代!”
“师父,有财离不开你呀,师父,有财~呜呜~呜呜~”
“莫哭,莫哭,师父知道你孝顺,知~~道~咳咳~”
“听~师父说完。”
卢有财强忍着巨大悲痛,望着一脸平静的乔忠“我听着了,师父,有财,有财在听着呢!”
老道士摸摸索索吃力地从胸前摸到一个水滴型的玉佩,然后把这玉佩放在卢有财手里,又把卢有财的手握紧:“拿好!这是师父~给你的,拿着这块玉佩去广~广陵派~找一个叫裴北铭的长老,他会引你~进门派的,莫要~莫要~丢了!”
“恩,我不会丢了,师父,有财会记着的!”卢有财坚定地点点头。
“好孩子,我卢忠~咳咳~咳~一生~修为平常,但却收了你个好~好~徒弟,这下我放心了!”老道士说完这话好像轻松了许多,满是鲜血的脸上有的却是一份宁静。
“师父,你还要徒儿办什么事儿,我就是拼上命也会替你完成的?”卢有财尽管不想接受老道士快要不行了这一事实,但却是这样问了,他想帮老道把未办完的事儿完成,使老道士能含笑九泉。
“真是~师~父~的~好~好~徒儿,我~就想最后听你~叫我一声~爷爷~!”乔忠慈爱地看着卢有财,又看了看这曾经生活过的世界,想要留住这份最后的记忆。
“爷爷,有财的好爷爷,有财的,爷爷!”
乔忠闭上了眼睛,神色满是平静和安详,嘴角挂着一丝淡淡地微笑.....“爷爷~爷爷~师父~你别丢下有财呀,爷爷,别丢下啊,爷爷~~呜呜~师父~”卢有财使劲地摇着老道士仿佛一摇就能马上重新活过来一样。
卢有财木然地抱着老道士的躯体,头紧紧地贴着卢忠的脸颊,似乎想要留住那最后一丝余温,一夜的哭泣,泪水早已干涸,或许只有紧紧的抱着才能抚平那已经撕裂的心。
第二天张员外来到这院子看着呆坐在那里的卢有财明白了结果,一脸愧疚,苦劝卢有财赶快把老道士埋了,让业已逝世的人入土为安,卢有财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抱着老道士的躯体,仿佛那就是他的唯一......三天之后,通往高家庄的官道上出现一架马车,马车上一个十岁少年一身素缟,红肿的眼睛不知是哭过还是数天没有睡觉了,或者二者兼有吧!
谢绝了张员外提出额外给的银两,只是要了一辆马车,卢有财小心翼翼地把乔忠的遗体抱进去,扬鞭向高家庄行去。
卢有财进村没有惊动任何人,把马车停在门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老道士的躯体抱进屋子,用水把乔忠的身子擦了一遍,找出一件他生前穿过的衣服给老道士穿上,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看了最后一眼老道士慈祥的面庞,狠了狠心,用手捧了第一把土,渐渐地,渐渐地,一座坟茔出现在院子里。
站在院子里,望着那如血的残阳,那一抹即将逝去的光辉仿佛留恋这世间,就像老道士生前凝望的眼神,满是留恋与不舍。
然而夕阳明日还会再次升起在西天宁蓝的天空,那至亲的人却将阴阳两隔,永难再见呵。
一样的院落,相似的黄昏,人却不是昨日之人了,只留下刹那的芳华,留给尚在的人。
一夜的静坐,卢有财回忆着与老道士相处的点点滴滴,老道士就像一个慈祥的老者,给了当初无助的自己以活下去的希望;老道士像是一个威严的师长,把卢有财引入了修仙界。
拿什么报答你,我挚爱的人?
或许好好地活着就是老道士最后的心愿吧,想着,卢有财还显稚嫩的脸庞满是前所未有的坚毅。
几天之后,高家庄的乡亲们都知道了这消息,自发地前来祭奠。老道士生前为高家庄做过一些事儿,人们都不愿相信这麽一位在自己心中无所不能神仙一般的人就这样死了。
卢有财几经思量,决定把钱庄交给村正与高老汉打理,并把钱庄所有钱财捐给高家庄的老少,自己与这些人终究不是一条路上行走的人,呆在高家庄的这段日子不过只是人生与他们一个小小的交集,相遇之后再也不会有交点了,自己终要踏着师父的足迹追寻那茫茫的天道。这几年高家庄的乡亲每日前来送茶端饭,给了自己和师父很多帮助,那些小时候无比渴望的银子现在在自己眼里已若土石,还不如送给需要的人报答他们的恩情。
随后的几天,卢有财到山上取了两方青石,用锤子和凿子一下一下地敲打,给老道士刻了两座碑。
碑成,卢有财将石碑立在坟茔的前面,恭敬地跪在地上,朝着新成的碑重重地磕着九个香头,一方碑上刻着“贤师乔忠之墓”,右下方有几个小字“徒儿卢有财立”;另一方写着“爷爷卢忠之墓”,右下方刻着“孙儿卢有财立”,字虽好,情更浓。
卢有财这些天一直在院子里默默地守着坟茔,他要为老道士守完七七四十九日的大孝,每日照旧有村民像往常一样送来饭食,只是看到他沉默的样子,都是把饭放到屋里,向老道士碑前烧上一炷香,叹口气走了。
守孝的第三十几天,村正和几个村民匆匆忙忙地来到小院。

看着村正欲言又止的样子,卢有财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否则村正也不会在这守孝期间找自己,于是缓缓说道:“村正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说说。”
村正丝毫不敢将卢有财看做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否则也不会因为这事儿来找他来,一脸歉意的说:“本不该在老神仙孝期打扰,但是这事儿事关重大,还请勿怪!”
卢有财恩了一声村正道出了实情,原来在乔忠还活着的时候,因为利息比别家钱庄高上一两成,加上老神仙的名声,倒也是没人敢捣乱。自从乔忠的死传扬开来,几家原本被挤压的同行起了心思,趁着这事儿何不一口把这钱庄吞掉,于是几家联合花重金请来鹰爪门的几个高手前日到钱庄捣乱,那几个人口出狂言,还打伤几个伙计。
卢有财这几天因为老道士的离去很是伤心,心里窝着一股气儿。虽然他不在乎钱财,但是那钱庄浸透着老道士的一番心血,况且卢有财已经把那钱庄给了高家庄的村民以报答这几年来对师徒俩生活上的照顾。一听之下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头蹿起,蓦地一下站起来,面色阴冷地对村正说:“马上带我去看看!”
望着怒气冲冲的卢有财,村正不敢多说什么,吩咐几个村民驾车,一行人进了县城。
一进钱庄的门,卢有财就看到几个年轻之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大声说着一些什么事儿,几个伙计正瑟瑟发抖。卢有财知道这几个人大概就是鹰爪门的人,却是依然不惧,自己也是修仙之人,虽然修为不高,但是料想收拾几个武林之人还是有把握的,因为他曾经在河岸边出拳将一棵碗口粗的小树拦腰打断过。
“是谁敢到我的钱庄捣乱,还打伤我的伙计,赶快赔礼道歉,否则休怪我无情!”卢有财冷冷地喝道。
几个正在喝茶的鹰爪门弟子停止了谈话,转过身一看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站在门口,显然刚才那话是他说的。
“噗——,哇哈哈哈——哈哈——”一个瘦高个儿听到这带着童声的呵斥忍不住把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然后大笑起来,其他几个人也是大笑起来,嚣张至极,显然好像听到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竟然有小孩对他们说要求赔礼道歉!
刚才那个喷出茶水的瘦子从众人之间出来,强忍住笑对着卢有财说:“奶娃,小小年纪就敢在这儿口出狂言,赶快回去找你娘吃奶去,爷爷我就是站在这儿让你打,也恐怕会把你手脖子碰断的!”
卢有财没有说话,径直走到那人旁边对着那人的肚子就是一拳,那人原来叉着手放在胸前,得意洋洋地站在那儿,丝毫没有将走过来的卢有财放在眼里。
“砰‘地一声闷响,随后那个瘦高个儿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原来得意洋洋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凸起的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随后又“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几个鹰爪门的人一下子站了起来,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儿,那瘦子的功夫是知道的,在这几个人当中也是佼佼者,竟然被一个小孩一拳打飞。
几个人现在也不管以大欺小了,一块往上冲了过来,指如鹰爪。
卢有财杂乱无章地与众人战在一起,原本以为会很容易地收拾掉这些人,但是自己虽是修仙者,但是一点儿法术也不会,攻击招式更是不知道,只是凭着体内的真元胡乱出拳,那几个人的鹰爪功很是厉害,卢有财一时竟然落在了下风。
那几个人也是越打越心惊,没想到这麽多好手竟连一个小孩也打不过,那小孩虽然说招式凌乱,甚至称不上是招式,但是每一拳都含着可以开金裂石的威力,碰一下非死即伤。
双方大战了小半个下午,最终那些鹰爪门的人因为体力不支被卢有财各个击破,全都躺在了地上,打死了三个,两个重伤,奄奄一息,还有两个见势不妙施展轻功跑掉了,卢有财也被抓了几下,但是没有大碍。
望着目瞪口呆的伙计,卢有财吩咐让他们把这些人抬出去,众人才如梦方醒:那几个高手就这样死了?这也太神奇了吧。
卢有财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一个伙计来禀报,然后恭敬地递上一本书说是从一个死了的鹰爪门弟子身上搜出来的。卢有财翻开一看,不禁大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自己通过这一战发现自己未学习法术之前,缺少强有力的攻击招数,这一本正是鹰爪门的秘笈《鹰爪功》。
翻开这本书,前面讲了这鹰爪功的来历。原来这鹰爪功是鹰爪门开门祖师在山崖上观察老鹰捕食猎物整整三十年才创立的一门高深武功,后又经历代门人改进,已是威力无穷,模仿老鹰攻击之势,练到深处可以开砖裂石。
卢有财知道那些人肯定不会甘心,还会再来,于是回到高家庄后就翻开这《鹰爪功》,照着上面开练起来。不得不说这是一门很好的武功,卢有财这几天下来,觉得真是妙用无穷,凭借着真元,再加上这玄妙的攻击招式,自信那些人再来,自己数招之内就会让那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果不其然,半个月之后,三个人来到村子,两人是鹰爪门的长老,一个是那天逃跑之人中的一个,一见面,那人就指着卢有财对那两人说道:“就是他,就是他打伤我们门内弟子的!”
两个老者端详了卢有财一会儿道:“小友为何打死打伤我们门内弟子?”
原来那些人回去之后污蔑说他们在钱庄存银子,无缘无故的就被打了。门主也是精明之人,觉得肯定是自己门人得罪了别人才招致的灾祸,于是派了两名长老前来查看,顺便教训一下,免得丢了鹰爪门的面子。
两长老也是老来成精之人,听卢有财把事实讲完,知道错不在人家,但是门主也吩咐教训眼前之人一下,于是便道:“虽然错不在小友身上,但未免出手也太重了吧,马某人不才愿讨教一二,如技不如人,这件事儿就此揭过,可好?”
卢有财也是觉得自己上次出手太重,于是就答应了,因为觉得如果没个了结,终究会对钱庄以后不利的。
那马姓长老,单手一挥,呈鹰爪状擒拿过来,卢有财忙排开阵势,也是同样的招式,来回几招之后,马姓赵老心惊:他怎么会我鹰爪功?,似乎内力不在我之下呀,殊不知卢有财有的不是内力,而是比内力高级的多的真元。
只见那马姓老者往后一跃跳出战圈,一拱手道:“小友厉害,马某不是对手,甘愿认输,此事就这样过去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三人往外走去。
几天过后,卢有财在高家庄村民相送之下,离开了生活了四年的地方,背着一个大玄木箱子,骑着一匹小马,迎着初升的朝阳朝着西南方行去,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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