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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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衿在凉州掀起的风波太大,华常叫他留在钓江山门养伤,他自然不会拒绝。
与其他门派不同,钓江山门的人生性自由,不单与外人没有多少来往,就是本门之间也是能不见就不见,彼此的住处相隔老远。这华常所在的山头除了他自己,连个鸟影都没有,倒也清净。
修养了十来天,秦衿重伤的身体居然好了八成,背上那些密密麻麻,狰狞可怖的伤口都结痂脱落了。
这日,大雪初晴,秦衿拿出多日未碰的长刀赤龙,舞将起来。
“秦衿,我们去钓鱼。”华常拿着两根鱼竿,从房中出来,将其中一根递给秦衿。
秦衿有些奇怪,这华常邀他去钓鱼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藏起心中疑问,接过那根紫红的钓竿。
秦衿只感觉入手一陈,这杆钓竿居然出奇的重,秦衿仔细一掂,这杆不到一丈的钓竿竟然不下两百斤,紫红的竹竿泛出宝玉一般的光泽,摸在手中隐隐有一丝凉气直冲体内。
“六百年的紫玉毛竹,可是我跟空尘老道磨缠了许久才搞到的,就是你那赤龙宝刀,以你的功力,连一点痕迹都别想在上面留下。”华常看着秦衿吃惊的样子,得意道。
没想到这一根钓竿还有这许多名堂,秦衿暗道。
大雪覆盖了坛溪两岸,却唯独封不住这地泉之水的流淌,一条浅浅的溪流奔涌在乱石牙错的河床之上,冒着白汽的水花被激得卷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漩涡。溪中清晰可见一条条金黄的鲤鱼欢快的游动,这几天秦衿多有吃这鲤鱼,知道这鱼味道鲜美,却原来是长在这等锦绣地方。
秦衿思量之际,华常已经坐好,将鱼线甩出去了。秦衿不再乱想,这钓鱼的勾当秦衿小的时候没少做,那时候家里穷,钓到鱼回家也可以稍稍改善伙食,虽然没有油盐,但总归是一餐饭食。只是自从从军之后,秦衿倒是再也没有做过这等勾当了,如今拿起钓竿,倒是颇有些感慨的。
溪水潺潺,秦衿放在水中的钓饵毫无动静,不远处的华常却是连连得手,一条有一条的肥大鲤鱼被甩到岸上。看得秦衿心中没来由多了几分无名之火。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下起小雪来,碎碎的雪花漂在空中甚是悠闲自在。不远处的华常却是毫无反应,仍旧是连连挥杆。秦衿倒是不在乎这点雪,只是年轻人不服输的个性让他对垂钓的收成很不满意。
“你难道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么?”本来只是安静垂钓的华常起上一条鲤鱼,缓缓道。
秦衿不明其意。
“你看水中。”
秦衿依言向水中望去,清澈见底。
“再看看我这边。”
秦衿向华常那边望去,终于发现了不同。秦衿这边的水里,一条鱼都没有,即使有鱼游过来,只要一到秦衿身旁三丈之内,立刻像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尾巴一摆,犹如利箭一般逃走。就是那飘起的雪花,一到秦衿身旁一尺,也像被什么东西阻挡似的,被吹得老远。
华常那边则不同,鱼儿游动欢快,好像根本没有华常这个人一样,即使是他在说话,那鱼儿也是丝毫没有察觉。
“看到了吗?你身上的杀气澎湃汹涌,有如实质,外表摄人胆气,若是碰上高手时,反倒让人察觉。气息外放,不受控制,行动之间被人预料先机,只此便落了下乘。该放才放,方才有益。”
“请前辈教我。”秦衿知道华常想指教自己,便施礼道。
“敛息之法,在于修心,心刚不为外物动。正如那大江大河,汹涌于内而安详于外,外表落一羽而不走,但暗流卷起万斤巨石,这才是敛息的上成,否则,便如这小溪之水,看来汹涌,却是连一个小石子也带不动。”
华常将手上一颗石子扔到水中,果然,那石子飘动几下,就沉底了。
“你拜在九荒山门,我不好教给你武功,只能让你领悟。看我演化我的钓江十三式。”华常将紫玉钓竿轻轻一甩,甩到水中。
“轰!”,这一甩在旁人看来是轻轻一甩,连水中的鱼儿都没有惊动。但看在秦衿眼中却完全不是一回事,秦衿只看见一杆水桶粗的紫竹向自己袭来,带起风雷之声。
竹竿尖一点那溪水,只是轻轻一颤,水面一个碗大的空洞出现,犹如中间的水凭空消失了,而那些水中游动的鱼儿却是毫无察觉,依旧自在的游动。
竹竿拖动,沿着一条玄妙的轨迹左右摇摆,犹如灵蛇一般,不带一点烟火风声,秦衿仔细看去时,却发现竹竿表面似有一层氤氲之气,那雪花偶有落在上面的,立刻消失,不带一点痕迹。秦衿好奇,捡起一块小石子弹到那钓竿之上。无声无息,那石子一点响声没有就变成一团灰粉。
拖、拉、弹、按,竹竿在华常手中犹如有生命一般,灵动轻盈,但秦衿知道这轻飘飘的杆子怕是蕴含着不下万斤的力道。点、刺、抽、拍动静之间演化各种凶险招式,精妙绝伦,一杆竹竿时而作刀,时而做剑,时而是枪,时而是鞭,但偏偏不离垂钓的动作。
“喝!”华常演化到最后,轻喝一声,手上一抖,竹尖先是点水,然后那溪水犹如浆糊一般被拉出一条细丝,这根细丝牵着竹竿微微弯曲,左右摆动。鱼竿慢慢抬高,下面居然真的悬着一条鱼,一条水做的的鱼,那鱼在空中抖动挣扎,好像活的一般,带得鱼竿摇摆不定。
秦衿一时看的呆了,真是神乎其技,说是通神也不为过了。秦衿甚至看到那鱼的嘴都在一张一合,身上鳞片片片清楚,秦衿甚至真的以为那就是一条活鱼。
华常手一抖,那鱼笔直向秦衿飞来,在空中扭动挣扎,秦衿伸手去接,哪知刚刚碰到,那鱼儿就如同一团普通的水一样化在手中。
华常一点力道也没有留在水中!这是什么武功!
“哈哈哈哈……”华常笑道:“力由心生,由心控力,武道即是人道。莫叫力量控制了你的心。”
语罢,将满篓鱼留下一尾,其他都放回水中。扬长而去。

风雪愈加大了,秦衿站在雪中,苦思着华常刚刚的话,身旁的雪花在秦衿周围飞舞,但是却近不了秦衿的身,在秦衿周围形成一个蚕茧般的空**。
“力由心生?”秦衿口中轻声念道。缓缓的,秦衿所在的空**动了,犹如心脏跳动一般,缓缓撑开,又缓缓收缩,接着越来越急,变得犹如有吸力一般,鹅毛白雪纷纷被吸引到秦衿身边。不多时,一个由白雪组成的大茧出现了,一收一缩,看似轻柔,却震得空气之中爆出阵阵雷鸣之声。
“力由心生,力由心生……”秦衿站在大茧之中,浑身上下并没有引动半点真气,却操动着那写雪花的飞舞。
“这就是心生之力吗?”秦衿不由回忆起过往种种,在破庙练刀,在沙场血战,在石林搏斗,在飘香院厮杀……
“喝!”猛然间,秦衿的身体一跃而起,体内真气澎湃而出,瞬间将周身的雪花冲得四散而飞,同时右手一伸,摄起一团白雪,双手撮动之间,一柄长刀擎在手中。惨烈的杀气肆意在秦衿身上,恍如实质。
九荒刀刚猛霸烈,有的是一往无前的气势,往往有出售就是生死之局。同时刀法随意,讲求心动刀动,要求修炼者要能够随时随地出刀,故此九荒刀三十二式都是古怪,奇异,别扭的动作,为的就是让修炼者习惯从各个角度出刀。
秦衿手中雪凝成的长刀也如同赤龙一般,泛出血红的毫光,刀气奔涌肆虐,地上被划出一条条深深的刀痕。
忽然之间,漫天刀气忽然平静下来,秦衿手中长刀如犹如推山而行,缓慢而凝重。刀尖之上,泛出丝丝风雷之声,一团雪花轻轻落上去,瞬间消失。
钓江十三式!
“轰”的一声,突然雪刀崩碎,澎湃的刀气夹杂着冰雪,炸出十几丈,无论树木山石,都被劲力波及,满目狼藉。
“失败了。”秦衿看着手上一节雪凝成的刀柄,暗叹,这钓江十三式果然深奥复杂,用力之处妙不可言,敛息蓄力之法到底难练啊。
秦衿收拾心情,伸手再凝出一柄雪刀演化那九荒刀法和钓江十三式。
凉州的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两月有余,凉州的积雪已经漫过人腰。
钓江山门,树林中秦衿**着上身,手上拿着一柄雪刀在演练刀法。秦衿此刻内外伤都已经痊愈了,背上箭伤和以前的刀伤伤疤密密麻麻,在强健的肌肉上,显得分外狰狞,加上此刻沁出的汗珠,充满阳刚的美感。
拖、拉、弹、甩、按、点、抽、拍……秦衿以刀为杆,手腕抖动中华常的钓江十三式依次使出来,腾挪之间,秦衿身子在风雪中穿插跳跃,却没有碰到一片雪花,半点风声也不带起,犹如空气一般。**,腋下,肩上……秦衿的刀如同幽灵鬼魅,全身上下皆可出刀,无声无息。但可见刀过之处,地上无声无息的留下一条条深不见底的划痕,其中岩土皆被震得粉碎,变成细粉,刀法霸烈,可见一般。
秦衿此时,体内真气奔涌纵横,犹如熊熊烈火,呼吸之间鼓荡收缩,但却丝毫不见混乱,沿着全身奇经八脉奔腾流走。
静若深渊,动如地火。
秦衿长刀猛然探出,一点雪花被他点在刀尖,挥舞之间,雪花越变越大,变成一个雪球,随着刀尖滚动翻腾,丝毫不受影响。
轻轻一挥,雪球飞上半空,又复变成雪花,落下来。若是有人看得见那雪花饿话,一定会发现,那雪花连一点也没有被压迫碎裂或者变形。
“喝!”一声暴喝,天地间的祥和气氛陡然被打破,秦衿的身体拔地而起,一股暴烈的气势和着咧咧的杀气,犹如山洪一般忽然冲出秦衿的身体,四周的积雪被猛然吹出数丈,连碗口粗的大树也被震得粉碎,变成漫天木屑。秦衿手中长刀犹如赤龙升天,在空中狂舞,但却没有一丝刀气。
秦衿连劈三十二刀,终于力尽,由半空中落下,半跪在地上呼呼喘气,手中长刀失去他内力支撑,变回雪花,散落到地上。
“轰!轰!……”接连数十声爆裂之声在天空响起,周围山石草木一片狼藉,白雪黑土四处飞溅。秦衿刀气凝而不发,一但爆发,爆裂如斯!
霸烈的九荒刀和深沉的钓江十三式终于被秦衿融会贯通。
“原来如此,九荒刀不凝沉,则久战易折,钓江十三式不爆烈,则无破敌之用。九荒刀即是钓江十三式,钓江十三式也是九荒刀,武道即是人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啊。”秦衿低语。
“好好,你终于知道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故此遮天只传你法,不传你道,我也只能给你演示我的法,看来你终究还是领悟了啊。”手持一根紫竹钓竿,头戴斗笠的华常走出来,笑道。
“多谢先生指教。”秦衿早知道华常就在一旁,见他出来也不惊奇,施礼道。
“哎,无妨,我与遮天相交半生,也不忍他的传承门人就此断送啊。”华常说这话时有些伤感,道:“我知道你伤一好就要急着赶回兴都,依你的武功,虽然在世俗中已经是可数的高手了,但狼主用一样珍宝请动了许多修炼界贪图财货的人。以你的武功,很难是敌手,所以我借武学留你在山中两个月,一来可以让你收敛杀气,有一搏之力,二来让你避一避风头。”
“先生大恩!”秦衿再施一礼。
“你真的急于现在回去吗?西凉风声正紧,我昨天为你卜了一卜,主凶灾。”华常确实十分喜欢秦衿,挽留道。
“与人有约,腊月归期,如今却是近了。”秦衿望着南方,道。
“呵呵,年轻就是好啊,难怪遮天去练那无用的内功保留外表呢。”华常戏谑的看着秦衿,道。
“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秦衿道。
“璧儿就留在这里吧,白罗山门倒是蛮适合这些女孩子的。”华常知道秦衿放心不下小璧儿。
“有劳前辈了。”秦衿从旁边的树上拔出赤龙,踏开步子向风雪中头也不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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