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陌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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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娘本在气头上,见他答非所问,不觉又好笑起来,回道:“吃过茶了,你们家小青姑娘倒是个好人,就是这老儿太昏聩。”
“是,是,辛姑娘还好吗?”
此时翩芊直起身来,皱皱眉道:“怎么,又喝了酒?见你几次,次次都是一身酒气。”
冯恒顿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第一号混蛋,平白无故喝什么酒,一身臭气该是多么可厌啊!连忙谢罪:“辛姑娘别生气,是我错了,以后若没记性再乱喝酒就让我一出门就掉臭水沟里!”
青墨和锦娘不约而同笑出声来,唯有翩芊正色道:“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说你家里有病人,酒是发物,不利伤口愈合,谁要你赌咒发誓?”
冯恒讪讪地摸摸头,在边上站了,看她从小箱子里取出一个盒子,拿簪子挑出些许白色药膏,摊平在棉布上,挨着肉贴在梁福腿上,想是药力苦辣,梁福哎哟一声,叫道:“什么劳什子,你别是拿辣子酱害我吧?”
“真是小人!能用上这药不知是你烧了几辈子高香!”锦娘口快反驳。
乱中就听翩芊稳稳的声音:“这药膏极为辛辣,是不太好受,不过对重生肌肤大有益处,您老暂且忍耐一下。鬼坟都去了,还怕这点药不成?”
梁福听她如此说,赶紧闭嘴,生怕再叫疼被她看成了胆小之徒,锦娘见他紧要牙关极力忍着,笑成了一朵花。
见已无事,翩芊就要告辞,冯恒仿佛受了当头一棒,又不敢挽留,只得跟在后面送出院门。翩芊摆手令他回去,他答应着,却没有一点回去的意思,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
今夜果然无月,不多会儿就见那两个苗条的身形溶进了无边灰暗,摸不到一点轮廓,只得惆怅站立,臆想她将走的路途。
锦娘俯在翩芊耳边道:“姐姐,呆秀才还站在那里望呢。”
翩芊也不回头,只叹口气:“就不该来,偏你们谁也不爱学医,又要惹得他思量许久了。”
回去发现桌上撂着几匹红锦,辛况明皱着眉头道:“刘大人差人送来的,道是日前多有得罪,特地致歉。”
翩芊一愣,哪里就这等客气起来?摸一下,竟是上好的妆花云锦,由不得心内疑惑起来,到底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翌日一早,便听见弱衣在院中说笑:“一家子捞不着一个,感情都在睡懒觉?就你老实,一大早起来还炖什么燕窝。”
接着听见锦娘回答:“哪有一大早起来了,姐姐这几天劳累,嗓子都涩了,这东西清润,吃点又不坏事。”又道,“这个妹妹是?”
“十四妹的大恩人啊,赶紧叫她出来谢人家,好容易才请来了呢!”
翩芊赶紧梳好头,快步出门,与弱衣正打了个照面,身后一个体态妖娆的女子笑吟吟道:“翩芊妹妹,好久不见,越发俊了。”
果然是绿腰。翩芊知她在刘合处做了人情,也不能怠慢,福了一福,口中称谢,绿腰抢一步拦住,笑道:“这么客气,我怎么受的了,倒好像是特地来讨你谢似的。”
这样一来,锦娘也明白过来是谁,赶忙上前行礼,极口道谢,又见她面带桃花,眼中一抹茵润之色竟似要透出水来,不由赞道:“姐姐生的真美!”

“真的?”绿腰一笑,“天天对着翩芊这样的美人,怎么会看的上我这样的粗笨人呢。”
正说间众人都已出来,一一介绍完毕,难免道谢称赞,待诸多礼仪已毕,早已团团坐定桌前,举杯共饮。
绿腰眼波流转,一缕缕尽在凤阳身上萦绕,只不过酒意未足,还不敢公然流露出来。凤阳只是吃酒,并不敢正视。
席间心细之人多有看出,比如胡心悦与翩芊。两人对视一眼,均觉诧异,并不曾听说绿腰与凤阳相识,但如此看来,竟不似一两日的交情。
就见绿腰满斟一杯,先是敬了辛况明,接着便径直走去玉京身前,笑道:“这位是三嫂子吧?果然温柔贤淑。时常听弱衣妹妹说起,只是无缘相见,今日有幸,望三嫂赏脸饮了这杯。”
玉京一开始便已站起,满是歉意谢道:“妹妹是我家的恩人,怎么敢劳你亲敬。只是我量窄,只敢吃一口。”
绿腰笑吟吟看她抿了一大口,随即又满斟一杯敬上,玉京本来要推辞,见她已经一口干了,不得已又吃了半杯。
这样一来一往,不觉绿腰已经吃了五六杯酒,玉京虽然少,也有三杯足够,两颊绯红,眼涩口慢,只得出言婉拒。孰料绿腰酒量颇好,竟又一口一杯的干了,玉京万般无奈,心内只是纳闷怎么她会找上自己。
正为难间,凤阳站起,伸手取过酒杯,一口喝干,闲闲道:“她吃不了许多,一会儿该醉了,我陪你吃吧。”
绿腰深深看他一眼,一笑:“果然伉俪情深。”又斟了一杯奉上,两人便站着对饮。干净利索的一大口,别无多话,绿腰只是笑,凤阳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如此一来,不仅翩芊,其他人也觉出暧昧的情愫。亏煞玉京醉中昏沉,委实撑不住,由着小丫头搀进房里休息去了。
这里绿腰笑道:“早听闻辛家三哥风流倜傥,潇洒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
凤阳回道:“多谢。拙荆不胜酒力,中途退席,见谅。在下还有别事,不遑多陪,告罪了。”
说完放下杯子,一拱手,竟是追着玉京的脚步回房去了。
绿腰不自觉的咬咬唇,凄然一笑,回头对弱衣说:“不是早说要让三哥单独谢我吗,一席未终,居然就这么走了。”
弱衣心中一直有千百个疑问。凤阳素有不羁之名,拈花惹草之事做的也不在少数,看着样子,难不成与绿腰有什么瓜葛?这等尴尬事又不好问,只得讪讪笑了,自斟一杯,又拉着翩芊一起敬绿腰。
到后来不待人劝,绿腰自顾自吃起来,离席之时面色酡红,脚步虚浮,弱衣要送她,只是摇头不肯,一步一歇,径自往刘合的府邸去了。
翩芊送出老远,回来只见凤阳躲在窗后窥视,正待上前细问,他又放下窗帘,若无其事去了。
免不得将老大疑团埋在心里,看看天际已然青白——这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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