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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窅娘看完紫衣的信,叹道:“你到这时,竟然还在关心娥皇!聪明如你一般,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难道真是当局者迷?”窅娘摇了摇头,准备依照紫衣的话将信放入火盆中焚掉,她点燃了火盆,看着火慢慢变大,透过火光,她似乎看见了娥皇那扭曲的面容,这封信还是应该让李从嘉看看吧,至今他都没有娶娥皇呢,不知道看了这封信会有什么反应?窅娘笑了,那笑容好像罂粟花一样艳丽,紫衣,虽然李从嘉也是被人设计了,但是他伤害了你,又怎么能够置身事外呢?我必须让他娶了娥皇,只有他和娥皇成亲了,你才会死心吧?
“从嘉,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娥皇?”李璟怒气冲冲地问道。
“父皇,这不能怪儿臣吧?”李从嘉咳了几声,“儿臣身体不适,太医也说了不宜操劳,儿臣怎么娶妃呢?”李从嘉笑了笑,“不如……父皇,您可以考虑一下用鸡啊,狗啊什么的,不然用个木头人代替儿臣和娥皇小姐成婚,民间不是有这个习俗么?”
“你……”李璟气道:“周宗是两朝老臣,这么多年来恪守职责,并未作出半点危害朝廷之事,你现在对婚事一推再推,你有没有想过外面的人会怎么说周家,娥皇怎么做人,周宗又会怎么想?”
“父皇,您也说了,他会尽臣子的本分,那么他就该体谅儿臣生病之事!”李从嘉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李璟看了终是不忍心再说什么。
望着李璟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李从嘉马上跳下了床,对身边的裴厚德说道:“小德子,你躺到床上去。”
“这个?”他为难地望着李从嘉,“郡公,您就是借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啊!要是被皇上和皇后知道了,奴才的头肯定就没有了,您也希望一个没有头的小德子服侍您吧?”他讪讪地笑了。
“你要是现在不躺上床去,我就立刻告诉父皇母后,之前你帮我找人吃药装病的事情。再说你也不是一天两天帮我瞒着了,现在才害怕,不觉得晚了么?”
“可是郡公,以前您都是晚上出去的,现在可是早上,您怎么出去啊?”裴厚德的脸都皱到一起了。
“好啦!”李从嘉拍了拍他的肩,“不要怕,不是还有我么?出了什么事情我一个人承担好了。”说完就偷偷摸摸从后门溜了出去。
裴厚德一脸的苦相,自言自语道:“出了什么事情倒霉的还不是我么?”
“你怎么又来了?”窅娘望着站在久桥上的李从嘉问道。
“我天天都来,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呢?”李从嘉望着凝玉池。
“我也以为安定郡公习惯了没有紫衣的日子?”窅娘嘴角上扬,故意戳李从嘉的痛处。
“怎么可能习惯呢?”李从嘉叹了口气,“真的好想撇开一切,去北方找紫衣!”
“外面都说安定郡公病了,而且快一命呜呼了。我看你面色惨白,倒是又俊秀了不少?”窅娘笑道:“紫衣要是知道了你现在的情况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她怎么会知道呢?”李从嘉神色暗淡,“她已经和赵大哥去北方了,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纵使金陵城内传得沸沸扬扬,她怕是也不会知晓的。”
“是么?”窅娘笑了笑,“不一定呢,或许很快就会知道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从嘉突然醒悟过来,“是不是紫衣来信了?”
窅娘哀叹道:“按照紫衣的意思,本来是我看完了信就该烧了的,但是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你这个样子,还有娥皇小姐,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与其你这样折磨自己,折磨别人,我还是给你看看紫衣的信吧。不过,我希望你答应我,要亲自给紫衣回信!”
“好,我答应你!”李从嘉急切地回道。
李从嘉一把拿过窅娘从怀中取出了信,展开细细研读起来。紫衣娟秀的字迹让他两个月来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窅娘姐姐,我已经和赵大哥顺利地来到了开封府。赵大哥他似乎家世显赫,不过,他的妻子似乎不怎么开心。她眉间那股淡淡地忧愁,若有若无,但是却让我感到如此沉重,我不知道我的到来是不是会平添她的烦恼?看到她我想起了娥皇姐姐,她还好么?她是不是也像赵大嫂这样不开心?我突然怀疑,当初我离开的决定是不是错的。我任性地离开了娥皇姐姐,让她一个人面对那蜚短流长,没有顾虑到她的感受。这件事情她有什么错呢,她也只是一个受害者啊!在她最需要别人关心的时候,我离开了,还带走了她爱的人,将她一个人留下,面对着所发生的一切。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谣言止于智者!可是世间又有几个智者呢?大部分人也只会以讹传讹罢了,否则两个时辰的时间,娥皇姐姐和李大哥的事情怎么会弄得人尽皆知?我其实应该留下,陪着她面对这一切的。现在她好么?他是否给了娥皇姐姐幸福?看着赵大哥对赵大嫂的态度,我好怕,好怕他也是这样对娥皇姐姐的。那样我不是害了娥皇姐姐?我不知道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阻止我嫁给李大哥,可是我知道,娥皇姐姐肯定是受害者。如果她先是被迫嫁给了李大哥,后来李大哥又对她不好,她该怎么办?她一个人在皇宫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还有谁能关心她呢?窅娘姐姐,如果可以,请你多去看看娥皇姐姐吧,告诉她,一定要幸福。”

李从嘉那信的手垂了下来,半响,像是醒悟了,匆匆离开了虫二别苑。
窅娘捡起了地上的信,笑道:“果然还是会担心娥皇,纵使不喜欢她,也还是会心软,会去看她。不过——这还真是一步险棋呢!”
“娥皇小姐?”李从嘉望着亭中人比黄花瘦的娥皇,吓了一跳,才两个月没有见她,竟然消瘦成了这副模样!“你还好吧?”李从嘉轻声问道,她现在好像个瓷娃娃,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好?”娥皇抬起头,“安定郡公觉得我这个样子好么?我又有哪里像是好的样子呢?既然安定郡公不想娶我,那您干脆和皇上明说吧,让皇上下旨取消我们的婚事。”
“现在外面已经风言风语,如果真的取消的婚事,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你可以承受么?”李从嘉担心地望着娇弱的娥皇。
“安定郡公还会关心这个么?”娥皇笑了,那笑容是那样凄美,“娥皇以为在安定郡公的心中就只会关心紫衣妹妹了!其他人的死活在你的心中又算得了什么呢?您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婚期,无非是为了不娶我,那么我今天就成全你!”娥皇说着就纵身投入旁边的湖中。
“娥皇小姐?!”李从嘉来不及拉着娥皇,眼睁睁地望着她跳了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连死都是那样困难?”娥皇站了起来,湖水只到她的腰,她哭了,哭得那样伤心,“现在整个周家已经成为别人的笑柄了,爹娘辛苦将我养大,我尚未有机会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反而累及了爹娘,我这样不孝之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李从嘉望着寒水中瑟瑟发抖的娥皇,伸出手,“深秋了,你泡在这寒水中身子怎么吃得消,上来吧!”
“生也罢,死也罢,我周娥皇早已经不在意了。”娥皇愣愣地望着湖水。
你要好好照顾娥皇姐姐,让她幸福!李从嘉想着紫衣对他说过的话,终于下了决心,“我娶你!”
“你说什么?”娥皇不可思议地望着李从嘉。
“我娶你!我这就回宫和父皇说我娶你!”李从嘉话一出口,知道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他再也不管湖中的娥皇,转身失神地向前走去。
窅娘躲在暗处,娥皇,你这出戏也太假了,真心寻死又怎么会当着李从嘉的面,分明是为了博得他的同情!也只有李从嘉那样心软的人才会上当吧?李从嘉,对不起了,虽然你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你这样心软的人怎么配得上紫衣,这个乱世,只有像赵匡胤那样的男子才可以保护紫衣妹妹,给她幸福,而你和娥皇的事情,也许是天意,既然天意让你错过了紫衣妹妹,那你就永远远离她吧。
公元954年,李从嘉大婚。
周娥皇穿着大红的喜褂,丝雨替娥皇梳了个“灵蛇髻①”,发间攒着一只凤钗,六付八宝攒金钿攒在发旁,越发显得娥皇明艳照人。
周夫人不舍地拉着娥皇的手说道:“出嫁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要好好侍奉公婆,敬重丈夫,更何况,你嫁的不是普通人家,凡事要自己小心。”
“女儿明白。”娥皇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李从嘉,你会喜欢我的,纵然我抢走了这份本来是该属于紫衣的幸福。虽然我没有紫衣的才情气度,但是,你相信我,作为一个妻子,我肯定比她好很多。
“姊姊,你今天好漂亮哦!”一旁的嘉敏想了想,天真地说道:“嘉敏长大了也要嫁给姊夫做漂亮的新娘!”
大家都笑了,殊不知,这句话十三年后真的应验了。
巳时,迎婚送亲的喜轿来到了周府,纵然是有再多的不舍,娥皇还是上了那顶轿子,迎亲的队伍绵延几里,浩浩荡荡将娥皇送入宫门。“一如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真的不能回头了吧,一行清泪划过娥皇的脸庞,原来自己还是放不下赵匡胤,她叹了口气。
据说,出嫁那天,新娘子流泪会郁郁而终。
【注】①古代妇女发式,始自魏、晋时期。髻式变化无常态,盖随时随形而梳绕之。《采兰杂志》:“甄后既入魏宫,宫庭有一绿蛇,口中恒吐赤珠,若梧子大,不伤人,人欲害之。则不见矣。每日后梳妆,则盘结一髻形于后前,后异之,因效而为髻,巧夺天工,故后髻每日不同,号为灵蛇髻,宫人拟之,十不得一二也”。视蛇之盘形而得到启发,因而仿之为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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