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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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山上,罡风猎猎,极光绚烂,千万道气流龙蛇回旋,伏羲、女娲并肩而立,共看下界苍茫杀气。看了多时,伏羲微微叹息一声,闭目不语。
女娲低声道:“哥哥,你还觉得是我做得不对么。”
伏羲摇头道:“事到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对错。只是总记得你我昔日在混沌中,无日无月,无生无死,何等的自在逍遥。只因一念之差,涉足这红尘中,数千年不能脱身,以至今日。”女娲微微一笑,轻轻握着伏羲的手,道:“哥哥,等这次过了,我便与你退隐,从此再不理会这世间的事情。”
伏羲也微笑,并不言语。
女娲命姑射仙子取过金葫芦来,托在手中,揭去芦盖。娘娘用手一指,葫芦中有一道白光,其大如线,高四五丈有余。白光之上,又悬出一道幡来,光分五彩,瑞映千条,缓缓摇动。
召妖幡动,三界皆闻,天下万妖齐齐聚拢而来,自有姑射仙子、天蓬元帅等人前去统领安排。伏羲、女娲在不周山上默坐,看看时辰将至,伏羲起身从怀中取出八卦炉来,悬浮空中,默诵咒语,用手一指。只见那八卦炉轰然涨大,光华灿烂,瑞气盘旋,炉中混沌之气周流,太一初火腾飞,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分别演化出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景象来,绵延伸展,无边无际。
伏羲双手一合,掌心往内虚虚一按,八声震雷轰鸣,就见八种景象之中,缓缓现出八个人来,分占八卦方位,正是天帝、金母、蛟魔王、猕猴王、敖吉、鬼车、九灵元圣、百眼道人。
伏羲伸手在八卦炉上一拍,刹那间烈焰腾飞,盈满虚空,震、巽、坎、离、艮、兑六个方位都涌出无穷地水火风来,将蛟魔王、猕猴王、敖吉、鬼车、九灵元圣、百眼道人六人都湮没其中。有顷,轻雷震响,地水火风一齐消失,六个方位上现出六尊狰狞神像来。
第一人,九首八臂,赤发獠牙,手执玄蛇,足踏黑龙,周身洪水滔滔,正是水神共工。
第二人,兽首人身,周身青碧,面容僵硬,耳朵上盘绕两只青蛇,利爪如钩,乃是奢比。
第三人,长身挺立,碧虬紫髯,锦甲白袍,气度雍容,乃是昔日的龙族领袖,应龙大圣。
第四人,周身雪白骨刺,不见面目,惟见头颅中两点血红的光芒四处扫射,掌中持一把白骨巨剑,乃是玄冥。
第五人,人首蛇身,赤须披散,独目立起,重重鳞甲徐徐开合,幽幽绿火从鳞下飘出,漾入虚空,乃是烛龙。
第六人,人面虎身,项生八首,八足八尾,重重累叠,周身做青黄色,乃是天吴。
伏羲推衍八卦,化成这八卦炉来,其中万相流转,一切化生,实有改天换地的莫大威能。如今借蛟魔王、猕猴王、敖吉、鬼车、九灵元圣、百眼道人六人为引,逆转返祖,居然让六大上古神明重现人间。
这六大上古神明,除了应龙之外,昔日都是女娲部属,只是在历次混战中早已身陨。伏羲借八卦炉之力,暂时将他们招来,加上天帝、金母,组成八卦大阵。这六大神明并非当真复活,但只要在这八卦阵之内,神通法力便一如往昔生时。
上古之时,神明众多,往往下界与凡间妖族结合,往往就生下种种异类来,如九头蛇、九尾狐、九头鸟、八极虎等都是。这些神人混血的大妖,天赋神通,法力广大,修行进境又快,隐隐动摇神明地位。天帝击败刑天后,便定下天条,严禁神人婚配。
后来轩辕崛起,扫荡**,这些异种大妖几乎尽数被诛杀。但轩辕不可能将他们的子嗣也都杀尽,神明血脉依旧有流传,只是逐代稀薄。
这些神明后裔,未必都一定能生具异像,天赋神通,往往可能与寻常同类无异,但传到某一代时,便有可能突然异变,又显出神明血脉来。便如九头鸟鬼车,其父母、祖父母两代,皆都不过是寻常鸟妖,唯有他生具九头,天赋神通,追根寻源,方才知道祖上曾有玄冥血脉。
再如蛟魔王,出生时亦不过是一条寻常白花蟒蛇,在芒砀山修行数百年,眼看将要成功,能蜕皮换体,乘雷化龙,谁料恰好撞上刘邦,被一剑砍成两截,功亏一篑。
蛟魔王大怒,但刘邦有人皇之份,气运正盛,纵然天神仙佛都要礼敬三分,他一个蛟妖,争持不得。总算看着汉室气运衰微,化身王莽前来,意欲篡夺人皇大位。结果刘秀力挽狂澜,起死回生,复兴汉室,蛟魔王失利遁走。
潜伏数百年,眼看汉室气运再次衰微,蛟魔王又复化身为人。前次化身王莽,以文道行事,失利,于是此次弃文就武,化身天下第一战将吕布,谁料又被曹操、刘备联手擒下,又是狼狈遁走。
经此之后,蛟魔王也便打消复仇之念,潜心修炼,终于修成个蛟身,却变成三个头颅。蛟魔王大惊,默思寻源,方才知道自己原来有烛龙血脉,也算是神明后裔。
至于敖吉,乃是西海龙王之子,应龙亲孙。
女娲筹划已久,聚齐这六大妖王来,以八卦阵颠倒阴阳,破碎时空,强行逆推返祖,又招出六大上古神明。其中五人都是昔日旧部,应龙则是被轩辕所杀,自然也不会反过来相助人类。这八人都是先天得道的混沌神明,皆有大罗金仙修为。
当下天帝峨冠帝服,持青色扶桑木,金母凤冠霞帔,持虎齿豹尾鞭,与共工、奢比、应龙、玄冥、烛龙、天吴分别占据了八卦方位,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景象交织演化,虚空蔓延,一座八卦大阵已然布成。天帝又将混沌钟祭起,升上至高苍穹,金铁震鸣,云光如水,化作茫茫混沌,无尽鸿蒙,将一座八卦大阵笼罩其中。

随即虚空震响,光华纷碎,一位宫装女子手执莲花宝灯,升上八卦阵高空,正是瑶姬。
熊熊火光自虚空腾起,化作一只巨大的三足金乌,又复做人形,金冠绛袍,长眉入鬓,英姿勃发,俊秀异常,正是帝鸿。又有泠泠清光缓缓弥漫,敛成一位美貌女子,白衣素裙,广袖飘飘,却是广寒宫之主,天帝之女嫦娥。
帝鸿、嫦娥两人上到高空,在瑶姬两旁侍立,互相看了一眼,齐齐鼓气一吹,一点太阳真火和一点太阴真火同时坠入莲花宝灯中。刹那间灯光大放,其中又有一面铜镜缓缓转动,将灯光幻化成层层叠叠的阴冷莲花四面八方照耀铺开,盈满虚空,充塞天地。八卦大阵之外,数以千万计的妖族被这灯光一照,登时精神倍长,齐齐发一声喊,震天撼地。
帝鸿吐出太阳真火,又自怀中取出一面玄武皂雕旗来,迎风一展,化出无穷黑气,嫦娥也取出云界素色旗,化出万道白光来。
自从天地开辟,五行繁衍,化出五面大旗来,乃是先天防御至宝。其中离地焰火旗掌在太清教主老君手中,玉虚杏黄旗掌在玉清教主元始天尊手中,青莲宝色旗掌在佛门接引导师手中,云界素色旗由瑶池金母执掌,唯有玄武皂雕旗一直下落不明,其实落在女娲手中,如今赐予帝鸿。
帝鸿、嫦娥两人乃天帝子女,分别执掌日轮月轮数千年,炼就太阳太阴两脉真火,如今分别持玄武皂雕旗和云界素色旗,化出无穷黑气白光,又借混沌钟之力,将瑶姬牢牢护住,手中莲花宝灯光华璀璨,照耀四方。
伏羲见诸事齐备,端坐八卦炉上,自袖中取出一张琴来,调好丝弦,缓缓抚动,琴声如流水般清清流淌,弥散虚空。他喜好音律,当年为人皇时,制作了不少乐器,这伏羲琴便是其中之一,既是乐器,也是兵器。只是伏羲隐居数千年,如今这三界之内,已经无人曾亲眼见过他出手了。
女娲站在伏羲身旁,秀发飞扬,羽衣猎猎鼓风,眉宇间尽是英锐神情。陡然间仰天长啸,刹那间**风生,四维震动,八极俱摇,三界之中一切生灵无不震慑,就见那极东之处的昆仑山上,浮起亿万盏金灯,点点闪烁,璀璨如星,或隐或现,或沉或浮,照映虚空。金灯当中又升起一座玄黄玲珑塔,五色光毫,隐隐灿烂。
又见九天之上,六道太白元炁翻翻滚滚,如六条玉雪巨龙一般,鳞甲开张,爪牙舒扬,在百千万亿重霞光云海之中穿进穿出,反覆上下,不时发出苍然长吟。又见西方光明大放,数千道白虹联通南北,横贯天际,无量金光缤纷焰火盈满虚空,一座伽蓝钟缓缓升起,高悬天际,钟声阵阵,如海上潮来不绝。伽蓝钟下,一座摩尼轮宝色无量,缓缓震摇。
伏羲琴声稍顿,随即复起,激越昂扬,金戈杀伐之意滚滚而来,足下显出八卦图象,流转变化,转动不息,又化出周遭六十四相来,每一相上透明火焰烈烈腾飞,幻化出大千世界种种光怪陆离,一切景象,与八卦大阵融合一处。女娲双手发雷,周身紫气萦绕,碧雾纷纷,其中浮现出千万点星辰来,璀璨闪烁,熠熠生辉,又有无数奇形异兽的虚像在其中往来跳跃奔吼,弥散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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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虚宫中,老君、元始并坐云床,见伏羲女娲邀战,遂现了玲珑塔、虚皇灯。老君领门下玄都法师、庚桑楚、南荣趎、尹文、辛銒、崔翟、柏矩、列御寇、士成绮九人——除庄周之外,玄元十子已然齐备;元始领太乙天尊、南极仙翁、云中子、广成子、赤精子、黄龙真人、道行天尊、灵宝法师、玉鼎真人、清虚道德真君十大弟子,朝不周山而来。
西方极乐世界之中,接引、准提亦分别现了摩尼轮、伽蓝钟,照耀虚空。两位教主对视一眼,默默点头。准提持七宝妙树往八德池中一指,就见碧波荡漾,白莲分开,腾起两道黑气来,化作一个黑袍长须道人和一位紫袍鱼尾冠道姑来,站在池边,向两位教主行礼。
这两人乃是昔日上清通天教主座下乌云仙、龟灵圣母,万仙阵中被收来西方,逃过杀身之劫。只是他们都是通天教主的亲信弟子,不肯背师,只在八德池中听经修炼,并不肯皈依佛门,否则也早已证菩萨位了。
准提微微点头,见释迦牟尼、燃灯佛、大日如来、惧留孙、文殊、普贤、观音、大势至等诸弟子都已经聚齐,当下与接引两人步出西方极乐,率了众弟子往不周山而来,乌云仙、龟灵圣母亦在后跟随。
人间道、佛两门弟子,早已得到讯息,各大宗主均率领门下精英弟子日夜兼程,此时也已经赶到不周山下。
灵宝天中,上清通天教主现出六道白炁,汹涌鼓荡,对金灵、无当、赵公明等人道:“尔等只在此静候,不可出碧游宫半步。”对牛魔王指了一指,牛魔王复化做奎牛,四蹄下各生出双翅,其下有海涛起伏,碧色沉沉,通天跨上,破碎虚空,独自一人朝不周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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