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归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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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归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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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筵宴摆定,李克宁、李存颢皆同往晋王府赴宴。城中诸将亦纷纷前往,一时李克用病逝的哀愁似乎从晋王府彻底扫空,晋王府门前车水马龙。
李轩与王之博等人正匆匆从晋王府偏苑赶往正厅赴宴,途经花园,一声熟悉柔媚的声音从梅枝后传来:“请殿下先留步。”
李轩循声望去,若芊那半张俏脸露出梅林,盯着李轩一行人。
干咳一声,先敬翔等丢去一个眼神,让他们先行离去,李轩才不紧不慢迈步走向若芊。
若芊轻启朱唇,呵气若兰,胜似梅香扑面,李轩稍定了定神,微笑道:“不知若芊小姐在此拦住本王,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若芊凝神李轩双眼,顿了顿道:“只是自从殿下出现在晋阳,若芊心中便有不安,却不知失虑何处,只好向殿下请教了。”
“哦?原来如此。”李轩撇了撇嘴,心中暗忖此女竟会自己晋阳之行起了疑心,暗暗叫苦,实乃莫须有呀。自己此行若说没有私心,那是自欺欺人的,但论歹心却是没有,反而是为了保住李存勖的王位,不时注意着各方势力的动向。正如今晚为李克宁摆下的鸿门宴,也是出于此心,没想却被这眼前美人误会。
若芊见其埋头不语,以为自己心中担心被证实,低叹一声,低声道:“若是殿下不理此间之事,若芊可代求存勖哥哥安心当他的晋王便是,请殿下放过他吧。就算他一心想振兴家业,若芊便以死相谏。若是无果,那殿下身后还有百万雄师,单凭卑鄙的小人之举,若芊最是鄙夷,我……我还是欣赏敢于正面对抗危难的大丈夫的。”说到最后一句,垂首低语。
李轩一声冷笑,道:“若能最大的避免无辜伤亡,以小人之举成事,那又何妨?”
若芊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李轩,眼中神色转凄。
李轩被其这么一盯,知是自己说错话,越扯越不清,连连语无伦次。若芊见此,更是摇头伤情。
其娇态令李轩心里不觉一软,竟想将实情和盘托出。突然上前一步,与若芊之间的距离猛然缩小。若芊被他这么一惊,凄迷的美眸紧紧盯着李轩,不由呼吸加速,凹凸有致的胸脯一起一伏,煞是迷人。
李轩知是自己失态,后退半步,略为定神,却不禁伸手将眼前美人飘垂脸颊的一缕秀发收至耳后。见若芊亦后退半步,紧咬下唇,突然转笑道:“想必小姐误会本王了,本王到此,确实有所图,但绝非是亚子兄弟,反而是为了他的安危不惜孤身冒险前来。其中曲折,待今晚过后再向小姐如实道来。”
李轩突然觉得自己有吹水之嫌,孤身冒险,嘿嘿,不尽不实。
“你所言是实?”若芊仍是秀眉轻蹙,声音中仍带着疑问。
“自然句句是实。”李轩挺了挺胸,提声道,“在小姐面前哪敢有半句虚言,若有之,那便让本王永远得不到若芊小姐的心。”
前面几句尚神色严肃,到了最后一句,已是变了味,却惹得若芊不禁掩嘴偷笑。
“不许胡言乱语。暂且信你一回。”若芊微嗔中带着笑意。
突然伸手执起若芊的嫩手,将其紧握手中,李轩脸上带着笑容,柔声道:“今晚夜宴,请小姐就坐于本王之旁,如何?”
若芊用力挣脱,跺脚娇声道:“堂堂大唐皇子,怎的这般无礼,将人家握疼了。”说完转身便走,留下李轩呆立当场。
李轩欣赏着她娇媚的背影,提声道:“喂,到底答不答应哟?”
别转娇躯,若芊千娇百媚地横了李轩一眼,娇声道:“文武夜宴,哪轮得小女子之份。”翩然离去。
嗅着手中的余香,李轩摇头苦笑,今晚行事起来,虽不是针对李存勖,却也是助其诛除亲族,不知此美人心中作何感想?
筵宴摆定,李存勖在府内召集精壮亲兵二十人,牙兵五十人来至晋王内庭院中。李存勖内着细铠,外罩白袍,头戴亮金冠,一身的英气。张承业与李存璋各站于一旁,李存勖对二十个亲兵言道:“存勖身负先王大丧,心系河东生灵。一令未发,却遭叔兄陷害。今夜本王誓要诛杀李克宁,悬其首级,以谢先王。尔等皆是忠义之士,本王以酒壮行,共立大业。”
旁边有侍人将酒端上,李存勖将酒饮下,“呯”的一声,酒杯被摔得粉碎八瓣,存勖厉声言道:“本王摔杯立誓,誓杀李克宁!”
李存璋率领众将士皆率杯效忠,立誓除贼,拥戴少主。
天色昏暗,受邀文武官员纷纷来至晋王府武英殿赴宴,李存勖殿前迎候,各部文武接踵而来。李轩与接席众人言谈欢笑,若无其事。赴宴之人也有未到者,李克宁、李存颢、郭崇韬、孟知祥等相继来到。
众人坐定,李存勖不敢直接端坐上位,邀李轩与之同座,两人身后左边站着张承业,右边站的是李存璋。
酒宴席间李存勖举杯言道:“亚子即位,全凭殿下提携与诸位臣公鼎力相扶,朝廷恩德,亚子铭记于心,诸公之助,亚子不敢相忘。请殿下、诸公满饮此杯。”
李轩举杯笑道:“兄弟之王位,袭自叔父,合法合情,本王只是代表朝廷见证,何功之有。自古嫡子及父位,方合正道。若是有人心存挑衅,必自取灭亡。”说着眼光一瞥在座的李克宁与李存颢,闪着冷笑。

左右文武纷纷称是,举杯敬谢李轩与李存勖,一饮而尽。
李存勖扫视两旁,众人饮酒正酣,唯独有六太保李存颢坐而不饮。李存勖对李存颢问道:“人言六太保颇有酒力,今日六哥因何滴酒不饮?”
李存颢言道:“父王谢世归天,尸骨未寒,存颢身有大孝,岂敢在此纵情酣饮。”
李轩举杯正对李存颢洒笑,故意激道:“六太保既知叔父归天,昨夜召集部众又密谈何事?”
李存颢闻听此言心中一惊,暗想他是怎样知道我昨夜密谈,强作镇定问道:“殿下所言,不知从何说起说起?”
李轩轻沾杯沿,不紧不徐,语气平淡道:“莫不是劝李克宁兄终弟及,篡夺王位吧?”
这一句话令众人顿时惊讶不已。
“殿下此言何意?”李克宁拍案而起。
李存颢起身冷笑道:“依我看,是殿下妒嫉我朱邪家又得一明主,怕我等势力坐大,威胁到殿下的朝廷吧。”
李克宁点头喝道:“存颢此言有理,亚子莫要听信他的话,落得自家相残,让旁人看了笑话。”
李轩嗤笑一声,对李存勖笑道:“何取何从,还是由亚子兄弟自己定夺吧。”
李存颢拔出腰刀遥指李轩,怒喝道:“亚子,此人与你口称兄弟,实则在破坏你我兄弟之情,其心可诛。来人,将其给我拿下。”
一直阴沉着脸不语的李存勖厉声喝道:“休得无礼,孰是孰非,孤自有决断。”
其喝声之中,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坐于其旁的李轩亦不禁心中一颤,斜眼瞄向他,又将眼光转向李克宁与李存颢两人,眯眼笑道:“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吧。”
果然话音未落,只见有一士卒慌忙跑进英武殿,伏地报道:“启禀晋王,李存质率兵攻陷西门,正往晋王府杀来。”
其余众人闻言皆是惊恐万分,李克宁哈哈大笑,对李存勖笑道:“九太保已调一千兵马包围王府,乃天要灭汝,怪不得老夫!”
李存颢腰刀刀尖转向李存勖,对众人言道:“拥立李亚子者,杀无赦!”
李轩把玩手中琉璃酒杯,镇定自若,轻声笑道:“二位不免变脸变得快了些吧。”
李存勖见状,释杯厉声言道:“叔父勾结六太保谋反,今日我替父除贼!”门外埋伏的二十名亲兵听得摔杯之号,抽刀而出涌入殿门。
府外杀声渐起,李存勖心中进退两难之时,只闻得“报——!”又有一名士卒来报:“启禀晋王,大太保率精兵三千与李存质在王府外街巷混战一团。”这一语令李存勖暗想李存质被害之夜,李嗣源趁机出城,今夜莫不是要一网打尽,自作晋王。忠奸难辨,混淆不清,武英殿内僵持无声,而府外传来喊杀声,却接连不止。
李轩知其心中之惑,对其摇头示意,静待结果。
又过少时,喊杀声渐渐消退,只见两队官兵涌入殿前,远远望见大太保李嗣源手提宝剑走入殿中,身后跟随四人,分别是史敬镕、安金全、安休休、石绍雄。
李嗣源来至殿内,对左右士卒言道:“将反贼李克宁、李存颢拿下!”
李克宁、李存颢闻言面如土色,不知缘故也不见李存实生死,只得束手就擒。李存勖心中是又惊又喜,几步来至李嗣源面前,相扶问道:“兄长兵马缘何至此?”
李嗣源单膝跪地,正声道:“史敬镕那夜告发反贼,我便率兵勤王。安金全本不准入城,后闻乱兵攻陷西门,才引我等杀至王府,叛贼李存实已被拿下,请晋王发落。”
李轩从座上起身,哈哈笑道:“早闻大太保忠心,今晚一役,果不其然。”
“谢殿下夸奖,嗣源只是履行本职而已。”李嗣源称谢道。
李轩上前,与李存勖一同扶起李嗣源,不禁叹道:“有如此猛将安保亚子,本王可安心矣,但愿来日能与亚子、大太保一同携手,谈笑沙场,匡卫大唐。”
“愿与殿下一同匡卫大唐。”李存勖与李嗣源一同跪拜称道。其余众人见状,连忙离席叩首,口颂皇恩。
李轩连连搀扶起两人,道:“亚子、大太保不必多礼,诸公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当下之急,是论处反贼之罪,以正人心。”
李存勖起身道:“殿下所言极是,若不是殿下事先察觉,恐怕今晚沦为阶下囚的便是亚子了。”
转身步上正位,扬袍喝道:“将贼等押解殿前。”
武英殿内,众人早已无心酒宴,军士将李克宁、李存颢、李存实押解殿前。李存勖厉声问道:“昨夜八太保被歹人所害,可是尔等所为?”
李存颢不但不胆怯,反而扬声言道:“此事乃我与存实商定,与叔父无关。”
李存勖转向李克宁,语气带寒问道:“前日我曾将王位礼让与叔父,叔父点将台前誓言永不相负,拥立侄儿为王。如今又为何自食其言,欲将我母子谋害?”
李克宁惭愧至极,跪不敢言。左右文武纷纷请诛反贼。李存勖令人摆放李克用灵牌,又焚香祭祀,告慰英灵,才令人枭首李克宁、李存颢、李存实三人,克宁之妻孟氏赐毒酒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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