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乐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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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指轻拨弦儿，袖口顺着粉臂滑下，露出如雪肌肤。朱唇轻启，词儿随曲而出，娓娓而来。一曲《绮舞歌》，阳春白日风在香，加之室内暖炉释热，使人如同置身于阳春之中，完全与此时厅堂外的冷寒隔离。
几人听得如痴如醉，忘身于境，沉迷于何秀菲的天籁之中。
何秀菲的歌声似远似近，与怀中琵琶弹奏出的曲子若合若离，似缥缈，而又似实在，仿佛周围的一切全都停寂，默默地欣赏着她的歌声。
曲调轻缓，抚弦顿止。逐渐消逝在空气中的弦音，却似乎没有消失，在众人耳边余余绕绕。
待到何秀菲清甜的声音传来：“秀菲献丑哩，还请殿下指点。”众人方才梦醒。
李轩带头响起掌声，不由赞道：“秀菲大家之曲，堪称天工仙乐，非凡所有，本王怎敢托大指点。适才各位想必与本王一样，只觉春暖洽意，秀菲大家一曲，令人身临其境。”
何秀菲坐回李轩身旁，呵气若兰道：“殿下过誉了，秀菲怎能配得上如此赞誉。”
廖波轻轻拍案道：“如此便已一曲完毕！子我刚才如醉如梦，若能再次聆听何大家仙曲，那我宁愿折寿十年。”
众人大笑，李轩指着他笑骂道：“这小子，连命都没了，还哪来的耳福聆听仙曲。”
廖波挠挠头，笑道：“这倒也是，那小子还是要努力保命，待殿下平定朱梁余孽之后，再来捧何大家的场。殿下，你说我们何时出发，直捣汴梁？”
李轩饮尽杯中之酒，笑道：“今晚只谈风月，不谈战事，莫要坏了兴致。”
何秀菲为李轩斟满酒，明澈的双眸，看着他，柔声道：“殿下啊，秀菲早已听闻殿下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如同指挥自己的双臂般自若，战无不胜，令奴家心折，殿下今晚怎的也该讲讲给秀菲听，让秀菲涨涨见识。”
李轩扬扬眉，笑道：“只怕是战场上的惨状吓坏了秀菲大家，那便成了本王之过。”
何秀菲眉头轻蹙，不解问道：“既然如此惨烈，又血流成河，那为何又要残杀，这岂不是自添烦恼，何不坐下来，一起听秀菲为大家聊唱几曲？”
此时她的目光却变得异常凌厉，环视着在座众人，又将目光调回到李轩身上。
众人被她这么一问，先是一愣，随即又摇头苦笑，如此提问，也就只有天真如此姝才会提出来吧。战争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最后的胜利，最终夺取原属敌方的土地、财富、人口，诸如此等。
李轩与何秀菲四目相对，低叹一声道：“若是本王能答出何大家之问，今日便不会坐在此处。本王会领军出征，无非是本能的反抗，一种为了能活下去的反抗罢了。或许说，人的贪念，对生命的贪念，令本王不得不以战争的手段去争取活下去的权利而已。”
何秀菲不可置信地睁着她那对美丽的大眼睛，讶道：“仅此而已，难道殿下就没有别的想从战争的胜利中得到的么？”
李轩摇头道：“或许别人有，但对于本王来说，所谓的土地、财富，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留给后世子孙，待到我等双脚一蹬直，又什么都不知道了，追求着这些又有何意义呢？若是要论本王这几个月来得到的，或许是那些饥民领到官军分发仓粮时的那种欣喜的眼神，或许是分发无主土地时领到地契的那些民众的欢娱的表情，却比千万人俯伏在本王面前，高呼千岁来得受用。”
何秀菲闻言，若有所思道：“难怪坊间传闻，殿下极是大唐中兴之主，可使大唐重振雄风，再现百年辉煌。今晚听闻殿下一席话，更让人信服这个传闻了。”
李轩一愣，心道还有这样的传闻，难怪背后的长安朝廷似乎对自己有些异动，连忙笑道：“秀菲大家莫要相信这些流言，当下太子都非本王，这个中兴之主，恐怕要害了本王，嘿。”
何秀菲俏嘴一撅，毫不在意道：“那又如何，当年太宗皇帝还不是雷霆一举，奠定大唐一朝百年繁荣。”
连同李轩在内众人闻言无不色变，当前天下未定，若是让朝廷得知此言，恐怕雅王殿下便要失去现在的权力，致使这段时间的努力付诸东流。
气氛顿时凝结。
霍彦威连忙笑着岔开话题解围道：“莫非秀菲大家看上了我们殿下，想要当个皇妃什么的，哈哈。”
众人忙跟着笑起。
何秀菲俏脸突然一红，臻首低垂道：“秀菲岂是这等人，只是一时口快罢了，还请殿下恕秀菲一时失言。”
李轩笑嘻嘻道：“若是本王不饶秀菲大家呢，嘿，这还得看秀菲大家的诚意咯。”说着，眼光飘向一旁的敬翔。
敬翔立即会意，笑道：“秀菲大家何不再以一曲，换取失言之过？”
李轩大笑道：“敬先生之言正合孤意，就不知秀菲大家可否愿意？”
何秀菲千娇百媚地白了他一眼，微嗔道：“好啊，原来你们是联合起来戏耍奴家。”
却是轻离座椅，怀抱琵琶，弦动曲至，袅袅之音传彻厅堂之内。
宾主同欢，直至深夜，李轩等人才告辞离去。临行之前，李轩许诺春暖花开之日，必平叛逆，回师洛阳之时，邀何秀菲同赏闻名遐迩的洛阳牡丹，再来聆听何秀菲的仙曲，后者自然欣然应允。
一行人刚踏出随茗楼，早已等待在门外的王之颖立即上前，拱手道：“臣有急事欲告知殿下，又怕坏了殿下兴致，所以……”
李轩见其急相，眉头一紧，低声喝道：“有急事便要立即告知本王，什么坏不坏兴的顾忌先丢一边，说吧，什么事？”
王之颖上前在李轩耳旁低声几句，李轩听得立即脸色大变。众人见状，知肯定有大事发生。
坐上车内，李轩与敬翔同车，告知其适才王之颖所言，敬翔闻之愕然，道：“惟恐北方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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