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玄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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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外的梁军正步步紧逼,结阵以待。唐军只此两万军力,深入敌境,原想以疑敌惑敌之计,巧攻迴洛,依现在的形势看了,李轩如意算盘并没有打成。
紧张的情势不容李轩多想,立即下令全军整备,准备与多于自己一倍多兵力的梁军作战。
本已疲惫的唐军紧急集结,李轩策马立于高冈之上,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梁军正有序移动,将自己的军队围于核心,阵阵相连,完全找不到突破口,更使自己攻无可攻,守无可守。
对比着自己唐军和对方梁军,李轩不由头疼,对方是早有准备,养精蓄锐,蓄势以待;而唐军则是奔袭劳累,船渡颠簸,连饭都没吃上。如此对比,此消彼长,优劣立现。
李轩一马冲出,直至前阵,史敬思带亲兵紧随而上。
李轩往敌阵喊道:“何人领军,敢否出来与本王一见?”
敌军前阵一阵骚动,然后迅速平静,阵中士兵往两边分出一条道来,一人一马出现在前阵之中。纯色白马,上坐一将,青袍黑甲,手执软鞭,遥指李轩道:“张归霸在此恭候殿下多时了。”
竟然是在潼关还没照面便被自己击败的张归霸,李轩哈哈笑道:“原来是张将军,自从潼关一别,久无将军消息,别来无恙啊。”
张归霸冷笑道:“小儿莫要张狂,今夜一战,定要一雪前耻。”
李轩依旧笑道:“将军也莫要逞强,战事未始,谁胜谁败还未知,潼关本王能破你大军,今夜亦能破你大军。唐军必胜!”
最后一句,李轩振臂呼出,身后士兵无不受其感染,齐声呼喝。
唐军士兵见李轩于强敌面前仍能谈笑自若,皆以为他有制敌妙计,加之自从李轩领军,唐军战无不胜,唐军人人信心满满,一扫疲军之像,士气如虹。
其实李轩是有苦自知,自出关东来,还未遇此窘境,敌我兵力悬殊,精神状况更是无法比拟。虽有阵前一番表现,提起一些士气,但面对如此强敌还是欠缺。求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突围更是不可能,往北有大河阻挡,往西先是迴洛后是北邙山梁军在此,东是虎牢坚守,往南前往颖阳却有偃师阻挡。
李轩退回阵中,士兵无不致敬退开。王之颖来到身旁,低声道:“臣请领军拖延敌军,殿下则往东南突围,绕过偃师,前往颖阳寻王彦章将军。”
李轩环视四周,都是随自己一路打来的将士,自己真的能舍下他们,自己突围而去吗?
不!若是如此,自己心中将永远留下愧疚,将再也无法带兵打战。摇头苦笑道:“突围而去,成功几何?再者,本王能舍下你们这些兄弟,独自苟活么?”
李轩高声道:“诸位将士,你们都是本王的兄弟,本王绝不会舍下你们而去,若天真要亡我,本王便与你们一道,战至一兵一卒,与诸位共进退!”
周围将士无不跪下,齐声道:“愿为雅王效命,唐军必胜!”
号声响彻夜空,唐军上下死志一心,如同猛虎出柙,扑向梁军。
李轩身先士卒,领军冲出,史敬思、王之颖、王之博领军紧密守卫在周围,唐军合兵一处,猛攻张归霸中军。
梁军没想到这支疲军竟能一上来就如此勇猛,一时乱了阵脚,敌阵被李轩带军撕开一个小口。
重整阵形,梁军迅速从唐军冲击的混乱中调整过来,两翼向唐军阵后移动,意图包抄唐军,最终将之围歼。而中军帅旗向南偏移。
李轩剑指敌军帅旗,继续向敌中军冲杀。左旁矛兵与敌同归于尽,右旁士兵中箭而亡。李轩心中无怒无忧,挥剑斩杀敌军士兵。只攻一点的战术展现出极大的杀伤力,如同穿山凿壁,朝张归霸中军不断推进。
敌军突然变阵,往唐军中央切去,欲图将唐军截成两段,让其首尾不能相顾。李轩下令王氏兄弟退后,领军阻止。自己则继续前进,身旁已经不知倒下多少梁军士兵。
张归霸帅旗忽左忽右,李轩都将其牢牢锁定,步步推进,逐渐接近。
双方兵力数咙殊,唐军终于被截成两段。李轩回头低叹一声,转身喝道:“兄弟们,只要拼杀到敌军中军帅旗所在,我们便可取胜,杀啊!”
喊杀震天,周围以血流成河,唐军上下正以生命为代价,追寻着胜利的梦想。
史敬思连斩数人,自己也浑身是血,已经分不清是敌军的血还是自己伤口流出的血。浑如杀神,所到之处敌军无不人仰马翻。一支冷箭朝他胸膛疾速窜进,史敬思已经发觉,只可惜正抵挡左右两个梁兵,无暇应付,自叹命休于此,正待闭目受死。
“叮”。
史敬思不可置信的看着李轩掷出手中之剑,不偏不倚的挡住冷箭,救回他一命,而李轩自己则陷入敌军围攻,手无寸铁,左躲右闪。
“谁人敢伤我殿下!”史敬思大喝一声,拍马来到李轩身旁,驱赶围攻之兵。
施展马术,策马俯身而过,史敬思抄起一把插在一具人尸上的矛,递予李轩。
李轩笑道:“多谢将军。”
“殿下如何能如此不自爱,抛剑救下属下,却令自己陷入险境。”史敬思随手劈开一个敌兵问道。

“少死一个,本王就是赚了一个,哈哈。”手中长矛将迎上来的敌军刺个透胸过,李轩笑着答道。
两人所向披靡,带领手下军士不断朝敌人中军推进,而身边也仅剩下千余人。
身旁的勇士一个个倒下,李轩心中明白,除非有奇迹出现,不然败局已定。
李轩第一次感到失败来临的滋味,这种滋味比万箭穿心更让他痛苦。脑海中突然显现郭淑致和若芊两人的身影,既清晰又模糊,两个美人的音容笑貌居然如此深刻的印在心中。本以为连番的征战会使人忘却除了战场以外的一切,若能再次怀抱郭淑致安宁的入睡,能听到若芊那醉人的声音,此时杀戮的痛苦又算得上什么?再看看身旁这些战士,个个怀着杀敌立功,封爵荫祖的梦想踏上战场,而今却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自己面前。
王氏兄弟突破包围,集聚于李轩周围,奋力抵挡着梁军的再次包围。众人与李轩相视,都流露出失落的神情。
真的败了吗?难道上苍真的要灭亡李唐?自己撑至今日的局面输不起!
“大唐勇士们,即使死,也要让今夜成为我们敌人的噩梦!”李轩举起矛,振臂高呼。
唐军再次冲杀,继续朝自己的目标前进。诚然,梁军以多于唐军三倍的兵力,养精蓄锐,以逸待劳,仍不能将唐军牢牢困死,反而赔上大量士兵的性命,眼前的这支唐军已经在他们心里埋下阴影,一支无惧生死的军队,才是让敌军畏惧的。
突然,整齐的马蹄踏响从西北方的战场之外传来,即使战场上的喊杀声也不能掩盖住。
黑暗的西北方,只有马蹄声,却没有传来人的喝喊,却可清晰的感知有千军万马,犹如一股暗流,正向这个战场推进,整个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是敌是友?李轩和张归霸心中同时产生疑问。
弩箭破空声响起,梁军外围的士兵应声倒下堕马。随后更多的弩箭如飞蝗般射入敌阵,集结在敌军方阵中的士兵纷纷中箭而倒。
援军来了?李轩与周围众将对望,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又流露出希望的目光。
黑暗中的这支神秘军队逐渐进入火光照耀之处,人人身披银甲,连**座马也披着战甲,手持劲弩,朝梁军士兵发射。
镪!
一声抽刀出鞘的响声彻底掩盖住战场上其他的声音,马上的战士收起劲弩,齐声拔刀,形如一人。
从黑暗中的马蹄声,到突然的弩箭飞射,再到这整齐的拔刀阵势,不但震慑住梁军士兵,也让震慑了唐军。原本交战双方似乎忘记了正与面前的敌人作战,瞬间的停滞似乎要被永远定格。
就在这瞬间的停滞,这支人马已经杀入敌阵,策马分割敌军,手起刀落,人人面无表情的收割着敌军性命。
死气!从没出现在众人面前就泄露出来的死气迅速在战场上蔓延!
策马立于李轩左侧的史敬思不由浑身一颤,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冷气直闯心窝,眼前的这支军队如同一个正在吞噬敌军的恶魔,肆意的斩杀敌兵。
连史敬思都受不住,更别谈梁军的士兵,都如同被勾魂摄魄般呆立当场,往往在发呆的一霎那,便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大口的喘着气,勉强恢复神志的李轩朝这支人马喊道:“来者何人,望告与李祯。”
一边倒的屠杀没有停止,只是从中分出一小队,朝李轩奔来。
领军者甩蹬下马,单膝跪拜道:“属下来救延迟,请殿下恕罪。”
李轩大喜,来者居然是管威。连忙下马扶起,拍着管威肩膀道:“何罪之有,若不是管……嘿,管将军及时来到,本王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管威答道:“只要殿下安在,唐军将战无不胜。”
眼望战场,管威这支人马的出现,立即扭转战场形势,原本井然有序的五万多梁军立即瓦解,死伤无数。李轩沉声问道:“这支军队是……”
“正是殿下吩咐打造的玄甲骑兵。”管威立刻回答。
“什么?”李轩失声呼道,“这便是本王梦寐以求的玄甲兵。”
“没错,他们的战甲,横刀都是按照殿下要求打造的,连弩是经过逸清道长改造的,依殿下之法在家主的兵工场中制造而出,共计万骑,而后还有五千长弓兵正赶来与我等会合。”管威一面目视战场,一面介绍道。
李轩嘴角逸出一丝诡笑,道:“现在形势完全倒转过来,这下张归霸将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眼前的这支玄甲兵仍是静默的收割敌军性命,而梁军士兵多数如同待宰的羊羔,不思反抗,即使有个别迎击,兵刃也被玄甲兵手中削铁如泥的横刀一刀劈断,顺带往门面上一刀,立刻魂归尘土。一万新加入的劲旅,肆意的斩杀着剩下的四万梁军。
张归霸在亲兵的护卫下,匆忙逃离这修罗道场。
轻拍管威肩膀,李轩笑道:“这里就交给你啦。”
说完便下令其余唐军随他追击张归霸而去。
众人轰然领命,战败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恢复了必胜之军的气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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