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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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郡城外的凉亭里,马超和费祎等雍州军政官员置酒送别梁铸一行,经过几日紧张的商议,完善雍州未来两年的军政计划之后,各种事务被暂时放到一边,乘此送别梁铸的机会,大家纷纷放松紧绷的神经举杯欢饮。
听到消息的一群本地乡民陆续赶来,集聚在戒备森严的五百步之外,正在苦口婆心哀求侍卫通报一声,说大家想见见州牧大人和刺史大人向他们致谢,但马超的众多近卫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手按腰刀更加警惕地打量着警戒线外的每一个人。
听到喧哗,梁铸的侍卫长程豹带领两个属下赶来探查,听完马超近卫营上尉解释之后,深知梁铸性情的程豹轻声吩咐一声“不要怠慢百姓”立刻回身前去禀报,不一会费祎和程豹一起走来,扶起前面跪下的几个乡老,问候几句便带领近千百姓推举出的三个乡老向凉亭走去。
梁铸等人早已走出凉亭等候,看到三位六、七十岁的老人要向自己行跪礼,梁铸大步上前扶住中间的最长者连声告免,随即请三位老人入席就坐。
老人哪敢答应?可禁不住梁铸的再三请求只好侧着身子坐在半边蒲团上,抬头一看座上官员的服饰全都惊慌起来:整整一圈都是四品以上的文官武将,三位乡老这辈子也曾有机会远远仰视过不少朝廷大员,但那些大员们全都是锣鼓开道前呼后拥地匆匆而过,平常百姓几时有幸能和这么多大官坐在一起?就连和本地县令对视一眼的机会也难得啊!
梁铸看在眼里亲切一笑,接过侍卫手中的酒壶亲手给三位老人斟酒,随后举杯恭祝老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让三个纯朴的乡老感动得热泪盈眶。梁铸和气地问道:“请问三位老人家,如今家里是否都分到了地?麦子长势可好?”
“好好!”三位乡老连忙回答,推让一会便各自说出家里的近况,看得出每个人对眼下的生活都十分满意。随后年长的老人向梁铸和费祎问道:“大人,小民如今的日子过得很好,所有乡亲都感激州牧大人和刺史大人的恩惠,可村中不少人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怕哪天大人们走了,如今减免五年农税和杂役的规矩还实行吗?咱们手中的新地契还算不算数?”
费祎和梁铸相视一笑,最后由费祎来回答老人的疑问:“老人家的顾虑咱们都明白,就让下官来给三位老人家解释吧。按现行的新律法规定,下官担任雍州刺史的任期是五年,如果这官做不好让百姓们骂娘,下官也许随时都会卷包袱下台,要是称职就能连任五年。所以说,这官可能时常会变,但律法谁也不能改变,除非经过成都中书监的认可,下公文告知天下方可变更。再一个,这几天乡亲们大概听说咱们的军队已经把吕城、河西等大片土地收回来了吧?如今数十万的精兵守护在雍州、凉州、益州和荆州的疆界上,试问天下谁还有本事打过来占领咱们的土地、抢夺咱们的粮食和财产?乡亲们以前见过这么多战力强大秋毫无犯的官兵吗?”
说到这费祎叫来上任半年的扶风县令田博,让他坐在自己身边,随后指着田博向老人说道:“三位老人家认识他吗?”
老人家高兴地抢着回答:“认识认识!咱们都见过田大人。”“要不是有了田大人,咱们的地契、今年的种子和犁耙哪有着落?咱们扶风三镇五乡的乡亲们谁不知道田大人是个好官啊!”
费祎笑着说道:“扶风的这位父母官叫田博田子怀,是我益州书院顶尖的才子,出身于贫苦人家,本来已被中书监李大人点名要走,是下官死皮赖脸抢过来的,以后乡亲们有何顾虑和不明白的地方,尽管去县衙找他。如果他贪赃枉法了就去县里的监察衙门告发他,再不行直接来长安找下官,各级府衙一定会给乡亲们做主。哈哈,老人家,这么说大家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三位老人尽展愁眉全都高兴地回答,连声向费祎表达谢意。年长的老人犹豫了一下向身边的梁铸问道:“州牧大人,小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老人家有话尽管说来。”梁铸感兴趣地望着老人。
老人家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轻声问道:“咱们乡下都传说要改朝换代了,不知道是还不是?今天小民斗胆一问,还请州牧大人赎罪!”
老人这个尖锐的问题一出,整个凉亭里里外外立刻安静下来,就连费祎也不敢大声喘气,梁铸身后一个心腹侍卫紧张之下触到腰刀,发出尖利的铿锵之声,一时间肃杀之气充斥凉亭内外。紧张的气氛让提出问题的老人后悔不已,三个老人随即伏倒在地战战兢兢连声求饶。
梁铸哈哈一笑,扶起老人和蔼地安慰道:“老人家快快请起……说实在这个问题本官很难招呼,一个不好说不定天下人从此会认为我梁铸心怀叵测一直图谋不轨,打着济世救民的幌子行那谋反篡位的勾当,但是,既然今天老人家将如此尖锐的问题提出,我不回答又会落人口实,臆测我阴险狡诈用心险恶!唉——”
看着一双双望向自己的眼睛,梁铸重重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老人家,这个问题其实很多人都想弄明白,包括在座的许多战功显赫满腹才华的文武官员们,今天我梁铸就给大家一个答复吧!”
梁铸挺直身子大声说道:“从踏入仕途的第一天起,梁铸自问心中一直装着大汉、装着天下黎民的利益,终此一生,梁铸都把治下的百姓生活安定富裕、美满幸福作为毕生奋斗的目标,至于自己的官当多大并不在意,在意的是百姓日子是不是一天比一天好?是不是安逸满足?是不是时常受到那些净想着不劳而获的人威胁?其他的事情我尚未想过。”
梁铸把身后一身戎装的儿子梁川叫到身边,转而对老人介绍:“这是我大儿子梁川,今年快满十九岁了,如今在凉州杨任杨都督的麾下任参军,他这辈子最大的理想是:要像我大汉英雄张骞和班超前辈那样,把大汉的龙旗重新插在西域广袤的土地上,将我大汉天威彰显到遥远的西方。我让他去了,去实现他自己的毕生理想,但这一去生死成败只有老天知道!大家不妨问问他,是否有当皇帝的想法?如果大家不相信我的儿子用生命去收复大汉的土地是为了当皇帝,就应该明白我如今的处境和想法。”
三位老人感动不已,年长者俯下身子抛开一切顾虑:“大人,今天小民也要说说咱们百姓的心里话:自战乱开始近三十年来,咱们扶风百姓备受煎熬苦不堪言,整个扶风人口从近七十万人降到今天的九万余人,张氏一族四百余口如今剩下二十余人,赵家三百余口剩下四十余人,我李家六百余口如今只剩下十四人……”
老人说到这泣不成声,在座文武官员全部低下头唏嘘感叹,老人用袖子擦完泪水提高音调说道:“只是这半年以来,咱们这些苟延残喘的小民才看到了希望,种种好处接踵而来让人不敢相信是真的,由此十分害怕如今刚刚得到的好处转眼即逝……今天总算放心了!小民才疏学浅上不了场面,但在乡亲们的重托下只好勉为其难,乡亲们让小民转告各位大人、告诉梁益州:咱们穷苦人心里早已没有什么朝廷了,谁能带给咱们安宁幸福,谁能领着百姓过上好日子,乡亲们就会拥戴谁,哪怕要咱们的命来换也在所不惜!”
老人的话让梁铸和所有官员无比动容,梁铸握着老人的手问答:“老人家,听您言语词义精准条理清晰,莫非也曾致仕?”
“大人明鉴,小老儿乃灵帝时做过几天扶风从事,姓李名端字方正,唉——不堪回首啊!”老人感激地望着梁铸,再次流下混浊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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