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书这些天实际上一直是在昏迷当中度过的，他的伤势远比刘秉彦所看到的还要严重，炸弹爆炸所迸射而出的弹片，几乎将他扎成了一个马蜂窝，虽然大部分都入肉不深，伤口很浅，可是失血过多，也使得他的生命一度受到极大的威胁。
刘秉彦走进病房的时候，张玉书还趴在病床上，浑身上下包扎得像是一个木乃伊，只露出一个头。刚刚结束了一次手术，他现在依然虚弱得不行。
“感觉怎么样？”刘秉彦坐到他床前问道。
“好多了，起码一时半会不回去见国父先生。”张玉书勉强笑了一下，脸上因为失血过多，几乎没有任何血色。
“慢慢养着吧，外面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刘秉彦说道；“过几天会有飞机过来，送你回国疗养的。”
“别坑我了，我虽然病着，外面的事情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波兰人一败涂地，华沙也让德国人包围了。德国人现在都快打进市区了，你哪来的飞机送我回去。”张玉书看着他笑道。
刘秉彦笑了笑，知道骗不过他，也就干脆默认了。
张玉书道：“总部有什么指示？要不要咱们还击？”
刘秉彦摇头道：“我已经把情况上报给他们了，先是要我稳住部队，千万不能鲁莽行事，要保持克制，等待伤上级安排，到后来，干脆直接和我们失去了联系，跑到贝尔格莱德才给我发电报，还是要我冷静。”
张玉书怒道：“这还怎么冷静，德国人都已经动手了。难不成要咱们一枪不发，等着德国人把咱们都缴了械，扔进战俘营才让咱们还手？”
刘秉彦道：“总部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德国人和波兰人开仗，咱们应该袖手旁观，不应该私加干涉。现在贸然和德国人发生冲突，本来咱们有理，也变成没理了，毕竟这里不是咱们的地盘，又四处全是德国人的军队，一不小心，这一万多人，可就都要全军覆没了。”
“那又如何？起码咱们是轰轰烈烈闹过一次，是为了捍卫咱们军人和国家的荣誉，让所有人不敢小瞧咱们，就是全部战死在这里，那也是值得的。更何况德国人侵略波兰，咱们政府可是对波兰人作出过安全承诺的，咱们本来就是来这里帮他们抵抗外敌的，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和德国人开战。”
刘秉彦摇头道：“打仗不是小事，咱们在这里打起来，弄不好，会连累的国家也被拖进来。”
张玉书打断了他的话，道：“什么叫拖累？德国人袭击咱们，本身就是对咱们不宣而战了，咱们对他还击，那是最理直气壮的事情，政府在这种事情上，不用说也会对德国人宣战，来替咱们讨回公道，这怎么能说成是拖累呢。”
他越说越激动，道：“德国人既然敢对咱们动手，那咱们就一定要让他们明白，这个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我们牺牲了那么多人，不可能让他们白白牺牲，让他们的血白流。这件事情，关系到咱们国家和民族的尊严和荣誉，什么都可以忍，唯独这种事情不能忍。”
刘秉彦道：“那我又能怎么办？抗命不遵？！我们可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总部让咱们忍，咱们就待忍。发生这种事情，我你们还要气愤，还要愤怒，如果真要和德国人开战，我第一个上前线。可是现在，事情不能只是靠武力就能解决的了，这里面牵涉到很多东西，特别是政治方面的。国家为什么要裁军，就是不希望我们在这里引起战端。”
张玉书大声道：“我不管政治，我只知道要尽一个军人的职责，要捍卫一切军人和国家的荣誉不受任何的侵犯。国家是不希望打仗，但决不意味着国家就开始害怕打仗。”
刘秉彦摇头道：“不管怎么说，总部的命令，我决不会违背。”
张玉书怒道：“老刘，你何时那变得如此的懦弱。难道那些官僚的一纸文件比咱们国家的荣誉还重要吗？你简直是糊涂！”
刘秉彦霍然起身，大声道：“我懦弱？！我糊涂？！不是为了大局着想，我会如此的忍气吞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些牺牲的不只是你们的战友，还有我的！我为什么要当这个懦夫，不就是为了大局。现在外面乱得不成样子，我们怎么知道政府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那些官僚躲得远远的，只来了两封破电报，只字不提政府怎么说，万一政府已经处理好了，我们却在这边打了起来，你让政府怎么收场？枪杆子跟着政府走，这句话你们还记不记得，怎么，现在就要趁着乱子出风头，跟着政府唱对台戏？”
张玉书道：“那也不能一直这样什么也不做，任凭德国人折腾。”
刘秉彦道：“你们着急，我也着急，我比你们还要着急。没有政府的命令，你要我怎么办？像那些底层军官一样，闹着要和德国人开仗？！克农，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偏激，不识大体的。德国人的行动是在向我们宣战，我们知道，政府更应该清楚，我们应该相信政府，对于这件事情，他们会妥善处理的。战或和，我们都要等待，耐心的等，只要政府来了命令，我刘秉彦第一个抱枪上战场。”
张玉书点头道：“我也是一时气糊涂了，德国人实在是太卑鄙太放肆了，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作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等政府的命令下来，我一定要好好讨回这笔血债。”
刘秉彦道：“说到底，还是要等你的伤好了以后再说。”
张玉书咳嗽了一下，道：“我劝你还是尽快和底下的军官尽快沟通一次，他们现在对你很不满意，刚才已经有几个人跑来找我了，希望我能帮他们出头，我没有答应。”
刘秉彦笑道：“他们反对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刚才还有一个跑到我办公室，冲我大吼大叫，简直把我当成是卖国贼一样了，他们找上你，看来也真是对我不满意到了极点了。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我会找他们谈一次的”
张玉书正色道：“这种事情，还是越开越好。毕竟你的身份特殊，初来乍到，又本来就不是他们的长官。我们这些做参谋出身的，一直不入他们的眼，你再这样强行压制，时间久了，他们迟早要联合起来反对你的。我也是因为占了党员的光，才没被他们排挤到一边，。你不是复兴党员，这方面的事情，更要注意。”
刘秉彦点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们再怎么反对我，我到底还是上级指派的临时指挥官，他们奈何不了我的。问题在于，就怕他们私自出去闹事，毕竟现在外面火药味十足，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擦枪走火。”
张玉书道：“到底是战是和，你最好再想办法和政府联系上，尽快得到指示，确定咱们到底要该怎么做才合适。不要再听总部那些官僚的指示了，他们出了搪塞责任，互相推卸之外，拿不出来什么主意的。”
刘秉彦点点头，道：“我再给孙司令发一封电报，征询一下他的意见。这种事情，毕竟还是要听咱们军方的意见。如果政府有什么指示，他也应该知道了。”
正说话间，一个士兵走了进来，向两人敬了个礼，对刘秉彦道：“报告长官，国防部的密电。”
刘秉彦一怔，没料到这种事情，竟然会惊动国防部，忙从他手中将电报接了过来。
国防部的命令非常简短明了，总共只有二十七个字。
“事关国体，许便宜行事，见机而为。国家会为你等作后盾。”
刘秉彦用力的合上了电报夹，长出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话：“马上集合队伍，咱们要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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