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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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降亚当斯的护卫军的确不是区区叛军可以抵挡的。眼见陈香坦舰队摆出hourhand的姿态全军进犯叛军的三艘护卫舰干脆就没敢回来支援。杨沪生难得覓到了这个天赐良机,哪肯放过,连政策攻心喊话都省了,也不顾忌全球议会谈判代表的死活,命令军队分小队前进逮捕叛军流民,如有抵抗便宜行事。
护卫军登陆五个小时后,全球议会终于通过紧急议商达成了初步意向,由谭康向杨沪生通视频电话训斥:“谁授权你进攻的。们的谈判代表怎么样了?”
杨沪生此时正是牛逼之时,顶道:“叛军违反停火协议袭击我方,造成一百多名官兵全部死亡,属于特别重大事件,代表全球议会绥靖三星地方的本人自然有权作出处置决定。”
“看你搞的大篓子!”谭康向杨泸生舞着拳头喊叫道:“在议会作出全面部署之前,所有的问题你自己收拾吧!”
进攻很顺利,在登陆后的一周之内,披挂着厚重盔甲的护卫军士兵在亚当斯行星上可谓横扫无敌。叛军内部不统一,这几个月来的军事训练和装备都很不像样。一般的叛民自然不可能是护卫军的对手,他们往往也没有什么抵抗的决心,望风而降的风气一起,甚至只要看到一个护卫军小队就会有上百人坐地投降。此时护卫军最头痛的问题不在于如何作战,而是如何在遍布整个行星的一百多万乱七八糟的人中间把叛军主力找出来——战事一起,杨沪生便发现自己在事先考虑中完全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如何鉴别叛军和流民?自己面对的不是一看就牛逼轰轰的黑社会,而是上百万衣衫褴褛的流放犯。在他们中,叛军和流民没有本质的区别,所差别地只是拿起或放下一支微不足道的武器而已。
护卫军登陆亚当斯地一周之内,与其说是作战,倒不如说是在收降。然而随着收降率的不断上升,杨沪生的心情却开始暴躁了起来。
事先预想的最坏情况出现了:一周之内。自己的部队已经收纳了一百五十多万投降流民,很明显残余的那些家伙数量绝对凑不够真正的“叛军”数量。也就是说绝大多数的叛军已夹杂在流民中投降——然而究竟是投降还是等待时机兴风作浪,此时没有人能看得清楚。杨沪生只能看清楚一点——这些家伙绝对不怀好意,都是双手空空地投降地,以前收过路费扣下的海量物资不知藏哪里去了,护卫军必须用自己的军粮来养活这些投降人员。而护卫军只有三万人编制,要把口粮平均分成五十分之一给每个人,要不了三天就会全部饿趴下。为了在战事结束前不出乱子,必须保持正常口粮供应。雷隆多的护卫军军需库的存储量因此迅速削减了下去。陈香妲的舰队整个变成了运粮舰队,对此她的意见也大得不得了,却也无可奈何,事后形容此时地情景象是:“我就像个养殖场的农妇一样,拿着一块面包向几千只小鸡丢去。面包还在半空中就给分光了,然后我又回身去取下一块。”
全球议会一开始对杨沪生的军事行动予以强烈谴责,可看到他成功收纳了大部分叛乱分子后就开始不吭气。对于这种沉默。杨沪生非常了解:那是一种居于上位的老谋深算者看热闹的态度:我们没有干涉你嘛,给了你最大的自由去发挥,所以有了任何功劳,都是上面领导有方;出了任何岔子,板子都会向小羊地**上打将过来的——谁让你不尊号令妄自行事?
当然,凡事都可以往正面的、光明的方向去想。然而再怎么努力地往那些好的方面去想,也不能理解主星不同意杨沪生这个绥靖主任动用三星储备粮供应亚当斯饥荒的理由。倒是阿尔法和雷隆多地现任总督都是六十年代在辛巴手下当兵的旧人,看在曾一同与小羊蹲在鬼饮食街边上边傻笑边吃面条边看美女的旧日情分上偷偷匀了点粮食给他,不然羊手掌在第一周的周末就会断粮了。
战事进行到第八天下午,情况终于开始变化。陈香妲舰队在连日奔波之后,一直缺乏保养的舰队开始出现小范围的机械故障。有四艘护卫舰接连瘫在了运粮途中,同时她得到了舰队机械主管“全部舰船必须马上回大十字架整修”的报告,知道自己舰队底细的她招呼都不打就转向回大十字架去了。陈香妲地舰队一停,亚当斯的粮食供应马上就断。
杨沪生知道自己的存粮连三天都熬不过去——哪怕是吃稀饭,立即急得如热锅蚂蚁,连忙与三星风险投资公司联系,企图靠自己当年曾与该公司薰事长巴斯克桂打过很多次麻将的关系争取到雪中送炭的支持。这个支持其实很简单,雷隆多和阿尔法现在还能借出粮来。不需要向桂大财借粮,只需要他慷慨提供几十艘货运飞船帮着运运粮就行了——事实上,货运飞船的运输效率远远比战舰高,纯以运送物资来讲是笔划算买卖。
谈判还没开始就宣告破裂了。倒不是桂大财记恨羊手掌当年曾胡他多次极品之仇——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当年既然肯跟小羊打麻将就存了投资之念,不会把那么点小钱一记二十年。问题就出在“划算买卖”四个字上。他一听羊手掌说出这四个字,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美啊,你是个聪明人,那么划算的买卖,怎么一开始不做呢?”
杨沪生顿时语塞。这其中的窍门其实很简单:因为他虽名为军镇一方的绥靖主任,却混得极衰,手里一毛钱绥靖经费都没有,出去**一下都要从捉襟见肘的护卫军军费里克扣,所以花钱租用货运飞船运粮的事从一开始就根本没考虑过。陈香坦的舰队虽然名义上归他管,但财权是独立的,而且那边也没钱——主星只给提供最基本的运转费用和燃料等物资。因此产生运粮这种需求时,使用不花钱的陈香坦舰队就远远比花钱的桂大财船队现实。尽管运输成本天差地远,但只要支付者不是羊手掌本人就可以无视。人类社会的不必要浪费多是因为这种“*卖爷田心不痛”地思维造成的。
巴斯克桂作为二十年来最成功地。唯一没有受到军管影响的红顶商人,对这些看得非常清楚。事实上。他已成为人类商贾之王,所考虑和接触的层面已经远远超过了杨沪生一级,杨沪生这个地方缓靖主任才镇不住他,因此他对于杨沪生的困境则根本是无视的。一语揭穿了杨沪生根本拿不出钱来租用船队后,未等杨沪生出言恐吓勒索便用大话堵了他的嘴:
“三星风险投资公司从六七年正式挂牌成立来,还没做过亏本的买卖。就连最近奥维马斯幕府运送metaegean的单子,也是付即兑支票地。当然,小羊啊。咱们毕竟是一张桌子上坐过的麻友嘛,凡事不能太绝对,但这么大的运输费用,要让我血本无归是不可能的,包括担任名誉薰事的两位大将军组成的三星风险投资公司董事会对你这种违反商业规则的行为是不会答应地!不过啊,我们都是老朋友对不对?老朋友有困难可不能完全袖手旁观。我先派一艘船给你的司令部运粮过去,免得把你本人饿坏了——这一船的运费和粮食都算我送你的。够朋友吧?
你那边就立即联系黄大将军,让他给我出一个借款的,或者保证的条子,电子签章地都可以。从黄大将军当年在我那儿拍翻牌机的动作就可以看出,他骨子里是个非常善良朴实耿直忠厚的人,一定会答应的。只要条子一到。我立即派船队给你送粮去!”
听到桂大财的话,杨沪生产生了绝望的情绪——如果向我呼吁有用地话,他还在这里当这个衰到极点的绥靖主任干什么啊!再说了,向尼布楚前线发的特急电报也会有人员交接的耽搁,即使以最理想状况传到了我手上,只要考虑一下午。这边就得干等一天半,时间上确实敏感危险到了极点。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杨泸生只得立即向我发了特急电报,然后提心吊胆地盯着存粮不放。极度渴求立即得到回复电报和极度害怕存粮见底的心情交织在一起,如一堆小耗子般不住啃着羊手掌的心头肉。后来他在回忆录里不无感触地写道:“那时患得患失的心情,自八岁初恋以来还是第一次。”
然而我让杨沪生失望了。他地电报送达我官邸的时候,我正在陪陈琪到费金大陆南部海岸去赏雪。既然是赏雪,沿途的气候就好不到哪里去。恶劣到了无线通信基本上瘫痪的程度。这份特急电报由传令兵冒着鹅毛大雪,开着气垫车冲杀了一千多公里方才送到了我手中。我仔仔细细看完了报告后,又算了算时间——此时已是杨沪生求援信发出的十天之后了,不由哑然笑道:“羊手掌不会已经被他手下饿慌的兵凉拌来吃了罢?”
此时的杨沪生正坐在雷隆多的绥靖主任办公室里接受全球议会代表郭光的诫勉——也就是官方意义上的训斥责骂。尽管郭光的资历和地位较杨沪生高,但在军界一直没太高声望,杨沪生对他便没什么好脸色,听他说明了来意便阴阳怪气地说:“哟呵,现在真不知道阁下是身为对外交往司长的本府同僚还是倒向谭康的骑墙派了。”
郭光的脸皮厚度与虹翔是同一级别的,这类嘲讽对他完全无效。他好整以暇地说:“签了入府文书是没错,不过本人也是全球议会议员,接受全球议会的统一领导,双重身份嘛!至于骑墙,那也是大将军乐于看到的,他总得有个善于骑墙的人帮他打理对外关系啊。而且,左右历史的最伟大力量——人民!就是典型的骑墙派。你难道想与全世界人民为敌?”
杨沪生立即明白嘴仗是没可能获胜的,摇头道:“算了算了,你是读书出来的,满嘴歪理,我不跟你争,该说什么说什么罢。”
郭光翻开笔记本,按照事先记录的要点一一斥责了杨沪生一顿。这种诫勉场合是根本不需要受诫勉人说话的,闷头挨骂就行了,然后在档案上给你记一笔作为人生污点之一的“曾被组织诫勉”。杨沪生闷头听完了。端起杯子就准备送客。郭光倒不自觉,往沙发上一靠。嘻嘻笑道:“公事办完了,羊手掌,我们来聊些私下的吧。毕竟是本府同僚,有些什么花边内幕给我透露透露。”
杨沪生翻了翻白眼,什么话都不想说。郭光嘿嘿一笑,问:“那天当真败得如此之快吗,有没有内应作乱的因素?”
尽管杨沪生并不想跟郭光说太多,但这些窝囊事憋在心里久了。早就有不吐不快快地感觉,他立即打开了话匣子:“为了防止出现那种情况,监视降俘的力度很大。所以内应完全没有机会做乱,我们是被自己打败地。”
“当时还有粮,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大的乱子?”
杨沪生叹道:“参谋部商议了之后,决定驱逐那些身体健壮的降俘,让他们自己去找吃的。亚当斯上肯定有大量粮食储存,不然他们支持不到我们进攻的时候才刚好粮尽。既然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找到首脑逼问出存粮地点,就索性放他们自己去取。肚子总不会骗自己罢?”
郭光点头道:“听起来是个没办法的办法,也应是有效的,可为什么会乱成那样?”
“大部分地降民确实是不知道粮食在哪里,只有叛军的核心知道。
我们的跟踪分队成功地跟随可疑分子找到了他们的大本营,但此时后面起乱子了。”
郭光说:“报告中写得模模糊糊。我也理解你不愿意自爆的心情不过私下里可以说说吧?”
“其实不说,你也应该想得到的。一旦被驱逐出去便无依无靠立即会饥饿致死的流民会怎样哀求驱赶他们地士兵。面对这么多如懦弱羔羊般的老弱腐儒,情况又会演化成怎样,你都能想得到的。你不是没打过仗的人,年纪也不小了。”杨沪生痛苦地闭上了眼:“真是令人发呕的恶心一幕。我从未想过那些兵会变成那样的恬不知耻。流民身上地手表、戒指、耳环、项链……一切值钱东西都被刮得一干二净;刮完钱财之后,他们又开始动了色心,上至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下到还没车轮高的小孩都遭到了那群野兽的蹂躏。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阻止就已蔓延到了除去中军和追击分队的全军。作恶一开始,所有理智和廉耻就完全被踩在了脚下,我派去勒止暴行的军官也在纷乱中被杀害了。
乱军甚至围困了我所在地中军,使我们无法干涉。”
“O~oeemio!羊手掌你一向有色羊之名。但一直没人找得到你的把柄,倒是你的军队表现得比你直接得多……”郭光见杨沪生的脸色越来越阴黑,连忙转移话题道:“然后呢?”
“一夜之后,叛军的主力部队终于在黎明时分攻来了。这一次,他们身后有上百万与我们誓不两立的流民尾随。那些乱兵的盔甲虽然结实,里面已被荒淫作恶淘空了,外面又要面对数十倍于己的刻骨仇恨者撕咬抓扯,没一个人能顶得住。愤怒地叛军和流民就象铁水溶冰一样吃掉了那些作恶的外围部队,又接着向我们包抄过来,当时司令部的每个人都写好遗书了。如果不是陈香妲及时来救,我和所剩无几的遵纪部队都没可能逃掉。”
“只是想一想就令人发呕,战争就是那样的。”郭光耸了耸肩说:
“不过我认为你好像是碰到了一个更狠的、更能忍耐的对手。现在知道叛军主力的领导者名字了吗?”
“经过这一次冲突,叛军内部好像已经团结统一起来了,这是最棘手的情况。”杨沪生摇了摇头说:“情报还在分析研究中,过些时候就会报到全球议会去。不过基本上应该不会错了,现在的军事领导是前江淮军的参谋长甄晨星。这个人军事才能是有的,但从以往的记录和传闻看,并没有太大魄力,也许是流放的艰苦生涯把他锻炼出来了吧。”
“我们的努力总会造就一些令自己头疼的敌人。”郭光微微一笑:
“如黄二般能将最棘手的敌人收服为部下的,毕竟是少数。不过羊手掌,说到这里我真得批评你一句了。你养出来的这些兵,素质真跟当年雷隆多的第一营一样,见了鲜血和钱财就什么都不顾了。辛巴这些年来读了不少圣贤书,做了许多秀,现在已不会有人还记得他当年的作恶史了。你本人虽然不太坏,但一向不怎么约束士兵,大概跟雷隆多时期辛巴给你们的影响有关,以后得多注意啊,小心让手下污了千古名声。”

“现在说千古,是不是还早了点?”杨沪生叹道:“你说的我都清楚,这是我的弱点之一,以往练兵时委任部下过多,对士兵直接的关心和约束太少。现在还残留在我身边的精锐近卫部队是我一手栽培的,能力和风气都属一流,在他们的基础上,我有信心重塑一支作战勇猛、作风优良的部队。”
“你要补充军队的话,全球议会同意给你钱了吗?这次损失了上万部队,光是抚恤金都是个大数目吧。如果我没记错,你的部队是没买保险的。”
杨沪生立即赔笑道:“那就要累郭首长从中美言了,对全球议会和大将军都说说我的好话。”
郭光站了起来,在房间内来回踱了几圈,忽然叹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句台词纯属放屁,如果不想说,说这句话干什么?只有最不识趣的人才会不配合地说:“爱说不说,不说也罢。”这种不自觉的人全宇宙内除了我和虹翔大概找不出第三人。杨沪生连忙大送谀词,要郭首长快点给他指点迷津。郭光听得舒服了,正想回答时,忽然门外传来通信员的急促脚步声和剧烈敲门声:“首长,有紧急情况报告!”
见到郭光也在场后,传令兵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否该在此时此地报告。杨沪生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其中有猫腻,但此时正是要向郭光求助的时候,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提防着他,于是不耐烦地挥手道:
“这里没有外人,都是同府朋僚,有什么问题立即说来。”
传令兵只得硬着头皮说:“首长,自我们败退回来之后,四○四的人就嚣张得很了。以往他们还装模作样地维持下治安,设设检查岗亭,现在纯粹就成了拦路打劫的了,什么人都要检查,看到什么东西都要查扣……”
杨沪生心情正恶劣,这兵又来说这些最头疼的事,立即暴吼道:
“混蛋,这些事情用得着你跟我说?”
杨沪生再怎么也是一军之场,这一吼可把通信员吼得面目苍白,不过还是勉强挺住没有昏倒,急急切切地说:“首长,是有紧急情况,跟这个有关!”
杨沪生大不耐烦地让他说下去,从通信员口中说出的紧急情况却简直没法让人装傻充愣打混过去:陈香坦适才到雷隆多来见杨沪生(这件事杨沪生是知道的,而且她显然迟到得过分了,如果不是在接受郭光的诫勉顾不过想这件事,早该觉得不同寻常),然而此时没有军事任务,陈香妲舰队又都在整修,她便只带了五个随从乘坐民用船过来。一到空港就遭到把守关口的四○四特工刁难,说她没带证件,要收审她。这很明显是找茬,因为陈香妲的名气相当响亮,即使认识她相貌的人不多,听到她的名头后,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也并不碍事。可四○四的人却非要“公事公办”,连让她回去拿证件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要收审——当然。他们同时也表示自己的部门经费缺乏,可以适当考虑以罚代法。
既然大姐你自称是个舰队司令。量体裁衣罚个三五百万的估计也交得起罢?陈香妲哪里受过这种龌龊小人地气,亲自用枪托打破了为首课长的头,带着人扬长而去。
按常理来说,这种下犯上被教训了地事,自己闷头受了就是了,可四○四此时表现得格外与常不同,不断有小队来堵截陈香妲的车,没过多久便发生了枪战。陈香妲也开始明白此事有蹊跷。必须以最快速度逃奔至护卫军司令部。交火几次后,她的随从有人受了伤,被尾随得也越来越紧,只得让她下车步行过来,随从继续驾车吸引火力。
因为卫兵和四○四人员的交火,雷隆多中心城区迅速进入了戒严状态,一队队四○四人员在大小街道上巡逻不休。然而这些人的手脚却实在不干净。与其说是戒严,倒不如说是以戒严之名名正言顺地为所欲为,很快连法律依据都不提便直接开始硬抢了。从空港到护卫军司令部的短短一段路上,陈香妲竟然遭遇了三起巡逻队的骚扰。第一次抢去了她的钱包,第二次抢了她地手表项链,第三次的巡逻队要她脱下了价值不菲的貂皮大衣和皮靴“以充公用”后。却还是觉得刮到的油水严重不足,心存遗憾之下,见她虽已不是十**岁的小姑娘,却有一种超越常人的成熟气质,皮肤又白皙,便起了歹心。几个人一围就想把她拖到僻静处去**。亏得此地已是护卫军司令部警戒范围的延伸部分边界,有一个途经此处到司令部办事地护卫军士兵喝止了他们的罪行,却遭到了巡逻队的枪击。不过这几天四○四异动频频,护卫军全体上下早就加强了戒备,这个士兵到司令部办事时便穿着制式盔甲,带着突击步枪,一个人便把一队四○四人员压制在角落里。双方闻讯后都各自增派了人手,此时那里已成为两军对峙之地。护卫军有二十个兵在那里顶着四○四一百多人。陈香妲此时已经给救了下来送到司令部的会客厅,就等杨沪生去见她了。
郭杨二首长听到这样的报告,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都无语了。尽管“一切尽在不言中”是一种崇高的境界,此时二人却不能一直这样崇高下去,再崇高就成逃避现实了。杨沪生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谨慎地问郭光:“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就算四○四地人太久没见过女人了,发生这种事情也是不可原谅的。”郭光义愤填膺地说:“他们的品味竟然那么差!”
杨沪生顿时脑门一晕,如挨了一记闷棍般眩晕了许久,方才苦笑着说:“您不愧是大将军的同学舍友,思维方式简直如出一辙,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羊手掌你说笑了。”郭光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说:“现在先去见陈香妲吧,免得她等得久了又心生怨气。话说回来,羊手掌你这个绥靖主任才是此地的军事一把手,我们这等帮人传话之人有什么资格在你面前说三道四?该怎么做要怎么做,你自己不会想么?”
杨沪生满心想郭光给他指点迷津,结果遭到了一阵打哈哈,只得唉声叹气地说:“算了,过了再说吧。陈司令这次受惊受难了,看是不是我们一起去,我代表我个人,您代表上面一同慰问下她?”
郭光连忙摇头道:“我就不去了。与你是同府之臣,什么话都好说,跟她却不是一伙地,如今情况又尴尬,她要扯住我不放,要我立即给她个说法——我给得出来么?这就走了!”
真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高手啊!杨沪生对郭光推诿的功夫心生赞叹之时,忽然想起一事,连忙说:“此值多事之秋,贵专员要走,下官也不好留了。不过适才您说过要指点我一二,就别打哑谜趁早说了罢。”
郭光知道此时得速度走人,也不跟羊手掌打哈哈了,直接说:“其实就一句话:凡事只能靠自己。”
杨沪生顿时失望得一塌糊涂,唉声叹气地说:“就这句?”
“你是想说‘就连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这句话’吧?可是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又有几人?”郭光微微一笑:“我说这话不会是没缘由的。
两位幕府大将军都亲征到前线去了,他们的威慑力仍在,但对天顶门以内的主星事务实际上是根本没精力和能力干涉的。大多数人都因这二十年间发生地一切对他们两位都心存畏惧,却忘了他们再英明神武也是普通人。尼布楚的那么多事已经让他们忙不过来了,能有足够的心思放在后方么?一切只能靠自己。”
杨沪生心中隐有所悟。迟疑着说:“您是说……”
“咱们地boaa也好,奥唯马斯也好,目前在后方并没有留下一个内阁级的能说上话地人,因此后方的事情,只要没有彻底办砸,出现怎样的局面他们都是可以接受的,即使不甚满意也不会深究的。没有看清这一点,只是畏惧着他们会怎样想就束手束脚的。不是英雄所为。羊手掌,我听说你和陈香妲的人调查这件事已经有些眉目了,袭击陈香妲舰队的人并不是亚当斯地叛军吧?”
杨泸生顿时警觉道:“现在你究竟代表谁跟我说话?”
“代表一些人,也代表我自己,同时更代表大将军的利益。”郭光微笑道:“我知道你们军人这一系很多人看不起我,可你看内藤、提都斯等人,哪个不对我客客气气。那是为了什么?你又是否真的知道一根墙头草的艰辛?既然是依附强势的墙头草,一旦倒错了方向,立即就是斩草除根的下场,我能青云直上地混到现在,不是没有理由的,毫不自夸地说:本人从来没有在大是大非地问题上犯过错,一向能敏感地在转折点来临前选择一条当时看起来匪夷所思的正确道路。如果你相信我这个人,就坚定你自己的判断和信念吧。”
十一月十二日中午。察觉到杨沪生和陈香妲的沉默不同寻常的霍书湘派四○四局办公厅主任萧端韬带了三个人到护卫军联系,解释一下适才的行动全系“查缉叛乱分子地四○四低级警察过于敏感造成的误会”。萧端韬经常帮霍书湘干这种擦**的鸟事,一张嘴颠倒黑白的本事已练得炉火纯青,结果到了护卫军司令部却吃了冷板凳。干坐了一下午后,杨沪生和陈香妲才出现在他面前。萧端韬连忙拉过在空港为难陈香妲的检查课长,堆起笑容说:“都是自家人。为了工作上的事闹出这么大误会,真是可笑。你还不快跪下谢罪?两位首长都是有身份地人,不会与你这等琐碎角色计较的。”
“萧主任,说起可笑,我倒真觉得有些可笑。”杨沪生冷笑道: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有心思庇护这等无足轻重的角色,却不好好想想自己能不能走出我这司令部?”
萧端韬往日专门负责四○四对外的交往事务,与各界人士打交道惯了。对杨沪生也很熟悉。如是一天之前听到杨沪生会说这种话,他只会哈哈大笑几句“淫羊也会放狠话啊”。但此时杨沪生全身竟有一种肃然杀气,使得经过风浪的萧端韬明白眼前的羊手掌已不是原来的善与之辈了,而霍书湘让他来时只说“不管等到什么时候也要见到他们,解释清楚事情,观察他们的反应”,却没说遇到这样地情况该怎么处理。正在额头见汗时,杨沪生又问陈香妲:“这几个人你都认识?”
那当然了,霍书湘让萧端韬带来赔罪的三个人正是先后刁难和抢劫过陈香妲几批人的代表,要不是企图**她的那一小队人已经被护卫军全部打死了,他还得在那几个人中也选个代表派过来。这样的“解释”
和“谢罪”与其说有什么具体的诚意,不如说更能体现一种**裸的挑衅和藐视。然而四○四这几个月在雷隆多上恢复了元气,嚣张气焰甚至远胜在主星之时,已经让包括萧端韬在内的绝大多数人察觉不到这一点了。感到护卫军司令部内全是欲除自己而后快的杀气后,萧端韬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这次行动是多么愚蠢。杀死自己对杨沪生来说比捏死一只蚂蚁麻烦不了多少,自己却还干巴巴地来挑衅扬威?尽管此时幡然悔悟,却实在是晚了点——羊手掌现在看来很想捏自己一下的样子。
就在萧端韬冷汗直流时,陈香妲一一指认了他带来的这几个人的罪行。尽管这些除了第三批死鬼外,这些家伙的罪行当真推上法庭去审也不过坐一两年牢的程度,杨沪生却丝毫没有身为一个领导干部应带头依法行政的自觉,立即下令:“全部枪毙!”
“你敢!”萧端韬知道面临绝境,索性拼死一搏了,大声叫道:
“未经司法程序就擅杀公务人员,杨沪生你不怕遭到组织的惩处吗?这几个人虽然籍籍无名,但也是我们四○四的一分子,我们是绝对不会坐视这一切发生的!”
“鄙人才是三星绥靖事务一把手,萧主任你搞错了立场。”杨沪生嘿嘿一笑:“别说我确有不经法庭审判处决任何人的权限,就算没有,也轮不到你四○四来管。现在发布三○八○年绥靖办公室一号令,文书,记录后立即发布!”
杨沪生的文书立即跑到旁边打开了记录本,杨沪生一字一句地说:
“限四○四局全体人员于三○八○年十一月十二日下午六时整前离开三星。六时之后将采取必要之强制措施,一切后果自行承担。”
萧端韬呆呆地听完杨沪生的命令,抬起手腕一看,这不已经五点六十了么?顿时苦了脸说:“杨首长,你这命令什么原因也不谈便要我们几十万人立即离境,又不给一点商谈时间和余地,未免太霸道了罢?现在已经六点了,我倒想看看你要采取怎样的‘必要之强制措施’促使我们离境。几十万人哪,可不是开玩笑的!相对而言,杨首长你现在倒是人马稀落吧。现在还有多少,五千?不会超过六千人吧?”
杨沪生冷冷地看着萧端韬,一直看得他心里发毛时,走廊外忽然传来“啪”地一生枪响和沉重物体滚落地面的声音。萧端韬耳朵和头发立即都竖了起来,尚来不及作出肢体上的下一步反应时,那边又连续传来两声完全一样的枪声。须臾,一个副官来杨沪生面前,丝毫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解决掉了,首长要不要去看一看?”
杨沪生摇了摇头,挥手让他下去了,然后又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萧端韬。萧端韬顿时双腿一软摔倒在地——那三个人罪不至死,那么这样的处置显然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斩使以立威”。深刻地理解到这一点后,萧端韬哆嗦着抱住了杨沪生的大腿,喃喃道:“我错了!”
趁杨沪生错愕之际,他又在杨沪生裤子上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泣不成声地哭喊道:“我投降!”
当晚,杨沪生发布了义正词严的讨霍通电,随即率军向四○四局武装人员发动进攻。这一举动标志着这二人自东北平乱期间树立的其实根本不存在的信赖关系公开流产,也标志着长达十余年的绥靖战争的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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