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巍峨，高耸入云。俯瞰下去，人显得多么渺小而微不足道。命如草芥。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泥，荆棘刺破的手掌脚掌兀自流着血，肥沃了脚下的野草。疯了一般不吃不喝爬了两夜一日，终于站到山巅。
“这就是人类！贪得无厌，若肉强食，为了一己私利屠戮不休！……我真为你感到不值……女人，我们走吧，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回家！”
“好，等为他们讨回公道，我们就回家！”我对着起伏的山峦微笑。
“但……你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卡卡……”
“嗯。”
“帮我！”
“啊？”
“为什么我，明明感觉体内有很强的力在流动，手上却使不出半分。而且越使劲越没有力气？”
“我不知道。”
“你知道。”
“不知道！”
“知道！”
……
“我到底是不是人！”
“不是人！你还以为你是仙哪！”
“好！我问你，为什么我一没武功二没内力，却比一般人看得远听得清跑得快？为什么别人都死了我却毒不死，别告诉我是那该死的解药，我知道那个东西对我该死的一点用都没有！还有，还有，为什么我在水里跟鱼一样呼吸自如！”
“角膜里安装一个聚光晶体，就可使折射光线的强度增大数倍。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手术。”
“……”
“我们生活的时代，化学毒气肆虐。什么一氧化氮，二氧化硫，三聚氰胺……哪一个不是古人闻所未闻的！大多数毒气无非是通过改变血液，进而通过血液循环流通到全身让人致命。而我们的血液中添加了抗毒因子，所以一出生就对毒气免疫。”
“……”
“氧气在我们的时代是奢侈品，限量供应……无氧呼吸只是我们生存的必备技能之一！”
“……”
“你看，我们，不过是被自己创造出来的文明逼迫进化成怪物的可怜人类！”
“……”
也许是失忆太久，彻底遗忘掉没有蓝天白云没有清新的空气洁净的水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了。我被shocking……
“……为了保护异时空的正常运转，时空管理器在你掉入异时空的时候自动启动了紧急预案，禁锢了你的全部破坏性能力，将你的大部分记忆和人格进行了粉碎处理……”
“……”
腾空爆破的信号弹发出尖叫，打破了良久的沉寂。
“他还是来了！……”向下望去，数个如猿猴般轻盈的小黑点在朝上攀登，顷刻间已将距离拉近再拉近。
“BOSS让我们去融国。既同路，不如……虽然不知道他们的企图，但起码……”
知道卡卡的顾虑，但是我实在不想和他，和他的下属在这样的心情下再见。
我继续发泄狂奔。
☆★
鞋子不知何时掉了，衣衫挂得破烂不堪，等跑到河边洗脸时，发现自己已经披头散发，俨然一副野人模样。
洗完脸看看周围的地形和树叶，发现眼前这条河自北向南流着。既然北行，不妨逆流而上，既轻松也更容易摆脱后面的追兵。
打定主意，我扯一块布条简单束起头发，跃入水中。卡卡显然也渴水很久了，他欢呼一声，自我袖中滑出来，伸出肥短小腿奋力划水，俨然自得其乐的样子。
水是十分温柔的液体。在水的包裹下，在水温的刺激下，皮肤渐渐放松，情绪逐渐舒缓。
调皮的鱼儿好奇地过来，又惊警无比地飞快跑开。
我和卡卡潜在水下不紧不慢地游着。有时候一条鱼，一株水草都能让我们惊奇许久。
与自然相处，其乐融融。
河水越来越深。
觉察到天光渐暗，我和卡卡准备上岸生火觅食。
突然间，沉重的脚步声重重敲打在耳畔。
我们二人早已惊弓之鸟般急急缩回头，向下沉。
他不会来得这么快吧？
“那小子中了招跑不远，睁大眼睛好好给我找！”
“是。”
脚步在河边分散开来。
松口气的瞬间，脚腕一痛，一股大力将我向下拉扯。
来不及惊叫已坠落到河底，浮力将我身子托起来。一个黑衣人站在我身旁，水中看上去面目狰狞，眼里充满暴力威胁的意味，嘴里却衔着一根芦苇秆。
这个样子实在有点滑稽，我捂住嘴向他示好。他鼻孔里哼出两颗水泡，没进一步动作，笔直的身躯却弯曲了。好像一只大虾。
片刻之后，黑衣男率先放开手中大石，浮上水面。我倾听一会之后，携卡卡爬上河岸。
黑衣男坐在草地上，扔过来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
凉风吹来，湿透的我瑟缩一下。
当我还在腹中草稿该说点啥的时候，咕咚一声，黑衣男已经一头栽倒在地。跑过去，只见他一张脸青一块紫一块得肿得老高，已然不见本来面目。身上血迹斑斑。原来早就是纸老虎一枚。
解开衣襟。大大小小的伤口经水泡后已止住流血，伤口处溃烂呈乌紫色，像是被有毒的器物所刺。肌肤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眼睛紧闭，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我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对于治病疗伤一事，实在是很外行。喂了许久，他逐渐进入昏迷状态无法答话。
勉强生好火取暖，镇定一下情绪，又颤颤巍巍从他的怀里摸索半天，终于自贴身内衣里掏出一叠油纸包好的东西。我一阵欣喜，急忙打开。闻一下，没味道。大胆尝了尝，咸，苦，涩。
我蘸了点朝伤口抹去，他颤抖一下。
有人来了。卡卡警示。
我急得快流汗了。心一横，赶紧把所有的药粉快速朝他身上伤口抹去，最后剩不多，胡乱塞到他嘴里。他居然轻哼了一声。我心一喜。
脚步声近了。走，还是不走，带不带他走？
听脚步声，估计这批人还是刚才那些人，应该是来找他的。罢了，药都抹了，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咬牙把他朝水边拖。
刚要下水，想起抹的药粉。不能浪费药啊，赶紧又把他拖回来。他连哼两声，“水，下……”
声音尽管很小很虚弱，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既然无法带着他爬上树，只好继续做乌龟。
扑通两人一龟跌下水。他长长喘口气。
对了，芦苇秆！飞速浏览四周，光光的河岸，哪有一根芦苇的影子？
在一群嘈杂声中，我终于再度潜入水中。
“有火！给我仔细看水！沿河找！几个会水的给我下水！”
心一凉。为救黑衣男这下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来不及想太多，趁着水深夜黑，我将他的手搭到自己的双肩上。“你走吧！”黑衣男的声音比夜水还要冰冷。
我牙一咬，把他的两只手扣紧，借着浮力一蹬腿，朝前游。
“谁？有人！放箭！”
几支箭自耳畔身侧擦过，要不是水中准头不够，估计两人准得遇难。
拼尽全力。咬牙，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双腿，然后爆发。
“好大一条鱼！他奶奶的，逮上够兄弟们吃两顿的！”
“给我仔细搜！水面盯紧点，有没有水草芦苇秆！看那小子能憋多久！”
……
吃力游了一阵，喧闹仍未甩掉。这老兄到底招谁惹谁了，这么老多的人劳师动众！卡卡示意我回头，这才发现黑衣男眼珠都快凸出来了。
“他缺氧了。”
实在没勇气冒险浮出水面。
我犹豫一秒，马上将嘴对着他的嘴，猛吹一口气。黑衣男脸色瞬间缓和。憋足劲，再度吹向他，这老兄却将头左摇右晃。哼，当本小姐愿意轻薄你这张猪脸吗？我怒，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固定住摇摆的头，对着嘴猛吹几口。
看他无奈就范，得意招呼卡卡继续上路。
如此进行了十多个回合，游泳宣告结束。
再度上岸，却不敢点火。只得拖了黑衣男找棵树靠着等天明。
河的尽头，高山耸立，飞瀑直下三千尺，潭水幽幽深深，寂静的夜里，配合着偶尔一声的鸦鸣，阴森恐怖。
好不容易熬到晨曦微露。
打个呵欠，抚平手臂的鸡皮疙瘩，捧着空空的肚子，遥望鱼肚白的天边。真的忍不住，要怀念……
“别做梦了！我不会娶你的！”冷啊冷，鸡皮疙瘩再度冒出。
侧脸望去，黑衣男他老人家冷漠得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脸上仍然五颜六色，姹紫嫣红一片。虽然没有了痛苦的神情，看上去还是一个猪头！
我“噗哧”笑出声来。“怎么办？人家我就是好仰慕公子嘛！人家清白都没有了，公子你还是以身相许吧！”
扭扭捏捏靠过去，黑衣男伸出手来就要推开。“丑女人，少做美梦！赶快给本公子滚得远远的！”话音刚落，哇地吐了一口黑血。
现世报来得如此之快！我一边开心一边假意地喊道，“公子，啊，公子你怎么啦？你不要吓人家！”
黑衣男咬牙切齿道，“你，你，你，竟敢在本公子的伤口上撒盐！再不滚……”
原来把他从昏迷中弄醒，还真是我的功劳！汗啊。
片刻，卡卡道：“这次是雷的人来了。别调戏美男了，你怎样，躲还是跟他们走？”
“下水。”我一咬牙，然后嬉皮笑脸地对彩色公子道，“公子再见了，别忘了准备聘礼去提亲呀！”鱼跃入潭。
绿油油。冒着冷光。贪婪。看着我。眼睛？
集中精神，角膜聚光再聚光。
“啊！”尖叫声在水中发出强烈的声波，搅动一潭清幽，瞬间腾出水面，在山谷间回荡，回荡。
我的耳膜快被自己的嗓音震聋。原来我还有此实力。慌乱中没听到“扑通”一声。
斗大的蛇头昂扬着吐出鲜红的信子，细长脖子下是五丈余大状若白鲨的光滑身体，鱼鳍的地方长着四条布满鳞甲的短腿，爪子尖利而长。
我想快速上岸，可是突然间双腿没有一点力气，甚至有点呼吸困难。
难道我的心里素质这么差？
“此处有电磁波干扰和很强烈辐射！这东西应该是个变异怪物！”啊，我担忧看向卡卡。他扔过来一句，“乌龟身体不受干扰！我想办法把它引到浅水，你抓紧上岸！”
“不！”我抓住卡卡的身子，和蛇头鲨身怪对视着。
蛇头怪转而将视线移到卡卡身上，看来似乎对乌龟颇有兴趣。
“做什么鬼叫，又没死！”黑衣男游到我身旁。
“快走，快！快！”我急急推他。
他这才发现水中的黑影，伸手来拉我。
“你走！”我甩，甩，奈何甩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虚脱般就要倒下。
卡卡从我手中挣脱，用我从未见过的速度箭一般冲过去，挑衅般地擦过蛇头的嘴边，再箭一般顺水流方向游去。
无视我的呆若木鸡和黑衣男明晃晃的剑，蛇头怪轻蔑地甩过身子，用它的鲨鱼尾大力拍打几下水，矫捷地追乌龟而去。
“不！”
就在此时，滔天的水浪翻滚激荡，地动山摇。这样强大的毁灭性的力量绝对不会来自于任何一个生物！这个认知让我胆战心惊。
“小心！”黑衣男扑过来，话音未落，山崩地裂，巨大的石块从山上砸下，石雨劈头盖脸而来。就在闪避不及的时候，潭水突然深陷，超强的地心引力带着我飞流直下。
在熟悉的重力加速度感中，我被水流包裹着堕入黑暗。
☆★
飞快穿过荧光闪烁的通道。
推开虚掩着的电子门。
一个高大男人的寂寞背影。
从他正对着的透明幕墙望出去，天空中一片流光飞舞。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少女几乎是尖声叫道。
“在你世界里，不是黑就是白！你看，其实这个世界是五彩的！还有很多黑和白以外的灰色地带！你还小，也许以后接触过更复杂的生活，你会明白！”燃起一支烟，他缓缓地，疲惫地说道。
“我不想明白！”少女冷笑一声，“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恐怕难以再继续工作下去……我不想做一个……背叛者！”
急急地，用尽全身力气转身。
“星君！”
……
门大力关上。挡住了他的声音。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滚落。
……
“星君，星君……”
谁在黑暗中一直叫我。
“真的……是你！我知道你会活着！”
“我一直在……找你！你快回来！有什么问题，回来再说……那个空间不是久留之地！星君，你快回来！星君，星君，星君……”
……
头好痛！
挣扎着睁开眼，郁郁葱葱之中星星点点的阳光洒在脸上。觉察到身子随风轻微晃动，转头一看，自己赫然躺在一个柔软树枝结成的吊床上，在两棵树之间荡来荡去。
蓦地，眼前一黑，有人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我身旁。我啊了一声，抬眼，只见他俊美面容，羊脂白净瓶一样的皮肤，凤目中隐隐有着冰冷自傲的神情。这样的容貌和这样的神情，全天下估计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他不是，不是那个……我犹疑一下，就脱口而出，“水仙花！”
他皱下眉头，“什么？”分明就是，黑衣男的声音。虽然换了身白马甲。
“难怪……”差点又脱口而出。
“什么？”
难怪顶着一颗五彩猪头的时候也能说出那么自恋的话。我盯着他的脸暗想到。
尽管这么帅，怎么看也都是一张欠扁的脸。“怎么，对本公子还是这般迷恋？”
无语凝噎。
环顾四周，小树林，青草地，野花香飘半里。鸟语啁啾。
我脑子嗡一下大了。没有水，唯独没有水。方圆十里都没有流水的声音。
“哇，卡卡卡卡卡……卡……乌龟，我的小乌龟？”
我的伤心只惹来“噗哧”一声笑。
水下光线黑暗，以水仙草的目力自然不能见到我那舍己救人的英勇神龟形象。
“这是哪里？”
“总算问了个正常的问题！不过本公子不知道！”
“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
“后来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
“你肯定知道！”
“本公子很忙！等空闲的时候，再考虑要否告诉你！”
“忙你的去吧！公子！”我恨恨地咬牙切齿道。
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这水仙隐瞒的我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对我有多重要。
当时只是一心想着怎么找回我的卡卡！
许久，心里终于平静下来。
接过水仙草递过来的一块干饼，边咬边冷言冷语，“不是忙吗，怎还不走!莫非你也看上本小姐我了？”
“废话!本公子当然要走，只是本公子从来不习惯欠人……”
啃着冷干粮，望着他的侧脸。这才发现他的侧脸是多么无害啊，白白嫩嫩像足某动物。某动物正在向我表示，他要……嗯，报恩。
也许是饥饿太久了，我的眼前出现了羊肉串，烤羊腿，雪白的羊汤……咽了口口水。
“既然你这么渴望……”
下一刻，跌进男人温暖的胸膛中，两片柔软的水仙花瓣触碰到我的唇上。挣扎之间腰际的力度越发加强，将我箍得紧紧的透不过气来。灵活的舌头迅速撬开我的唇齿，熟练地展开攻城掠地。淡雅的芬芳，微颤的触觉。
可耻的呻吟声。
死小子！我怒从心起，立即展开自卫反击战。牙齿咬，舌头顶，自卫！再反击！两个舌头纠缠在一起，战况愈演愈烈。
凉风吹来。打个激灵。两人突然石化。
他坚硬火热地顶着我，一只手还可疑地停留在衣衫不整的胸前。
不用看也知道此刻的我定然是面泛桃花。
下意识地，两人同时推开对方。
我踉跄着退后三步。
水仙终于露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然后，用很欠扁的语气说道，“这下，两清了！”
飞起身子，水仙男翩迁而去。身姿轻盈优美，有如一只蝴蝶。
啊。我大叫一声。
惊起林中黑衣男无数。飞渡，飞渡，没入树林深处。
话说，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人奋不顾身舍生取义英勇救下某黑，某黑醒过来洗刷一番居然惊喜的变成了某白。就在某人幻想某白以肉报恩的时候，某白撕下羊皮，咬了某人一口。原来，某白不是白羊羊，而是白太狼！某白还轻蔑地用行为表示，吃某人是为了报恩，没把某人吃干抹尽是因为不，不屑！
啊，啊！这就是羊羊的所谓报恩！
我更吐血发现，褴褛衣衫不知何时换成了淡黄色锦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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