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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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竟然一直在生活在幻觉中!”虽然自己已经看出来,但听杨欢亲口说道,这一切不过片刻时,柳仙儿还是不可置信。
过了好一会,她才略微平静了一些。走过了十年的漫漫长路,也品尝过成功的喜悦,也经历过磨难、思念与种种酸楚,一觉醒来,却不过是黄粱一梦!梦中所有的得失都不过是镜花水月,所有的付出与艰辛都显得那么可笑,换了谁,都会无法接受。
杨欢知道她在梦中已经过了十年后,也震惊不已。看来这通道不知为何,能影响人的头脑。那柳仙儿开始的意乱情迷、后来的黄粱一梦,还有百年前韩千寻的离奇身死,都可以此来解释。只是,谁在这通道中布置下这样的手段,难道也是江湖中人所能做到的?还有自己为何没受影响?现实中若有谁能有这样的能力,早就应该闻名于天下了。
柳仙儿听了他的疑问,也困惑不已。二人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
杨欢不知道,刚才柳仙儿扑来,自己那一躲,却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机会。
柳仙儿那一扑,其实只是想抱住杨欢。自梦中醒来时,她见到魂牵梦萦的杨欢竟然就在自己面前,心神激荡不已,那一刻,她只想从此能与他天荒地老。但杨欢那一躲,却让她清醒过来。
许多事情,往往失去后才觉得珍贵。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当失去它后,人们往往只会去想它好的一面,而忽视了别的方面。在梦里,柳仙儿思念杨欢,只记得他对自己的呵护。但是,那一让、还有杨欢眼中的害怕,却让她记起了,杨欢还只能算是少年而已,终究不是个能担当的男人。
而几乎所有的女子,都希望自己梦中的良人,能是自己的港湾--既能给自己遮风蔽雨,也能对自己温柔体贴,有山一样的肩膀、海一样的胸怀,还能让自己仰望、臣服。可杨欢,只能做到一半。
杨欢二人走出了通道,出现在面前的,竟是一个宽与高各有十几丈的大厅,而它的长度…从二人站立处看过去,大厅远远的向前延伸,最后汇成一个点,不知道有多长。
墙壁上绘着巨大的壁画。在靠近入口处画的是片辽阔的草原,远处绘着连绵起伏的群山,一条宽阔的河流远远地自山中蜿蜒流出,河水汹涌。天花板上是蓝天白云,远处还有一大片乌云飘过来。壁画布满了整个大厅,远远延伸到最深处,看不到尽头。一切都绘制的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这样宏大的大厅,绝非天成,却也绝非人力所能做到。再联系前面的诡异通道,二人头顶都有些发凉。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
不知为何,杨欢看到柳仙儿眼里的恐惧,竟有些心痛。杨欢笑道“奶奶个腿的,这一些肯定都不是人搞出来的,难道是神仙不成?你说,咱们走出去会不会遇到神仙?”
柳仙儿望着杨欢的笑容,静默不语,过了会,忽然盈盈一笑,道“你就会胡说八道。这世上哪儿来的神仙。”这一笑,她始终如寒潭般清冷的眼中,如春风拂过,冰雪初融。杨欢从未想过,她竟然也会这样嫣然微笑,一时看的痴了。柳仙儿见杨欢呆呆的样子,又是一笑,竟转身向大厅深处走去,脸上再无恐惧。杨欢见状连忙跟上,口中犹嘟囔着“这可说不准,这世上说不定真有神仙呢。”
就在这时,杨欢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已然身处于旷野之中,而大厅却已无影无踪。前方的柳仙儿猛的转回身来,见杨欢还在,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杨欢心道“这难道就是她说的梦境,奶奶个腿的,我这次怎么也陷进去了?那她是真的,还是我做梦梦到的?”
他举目四望,只见自己正在一个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远处是连绵的群山,可这一切怎么不太对劲呢?他略一分辨,突然吓得跳了起来。这一切不正是那壁画中所画的景物吗?自己竟然来到了一个画中!!奶奶个腿的,我都从没听说过这种事,怎么会让我遇到了!
柳仙儿回过头来,也是惊骇莫名,显然也看出了这点。
一阵风吹过,山坡上的灌木随风摇曳着,碧蓝的天空中,白云悠悠的飘过。一切都显得那样平静安详。两人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怎样才能离开这幅图画。虽然看起来目前没有什么危险,但身处一幅画中的事实,想起来就让人觉得不安。
这世界里竟也有日升月落。转眼天色渐黑,杨欢试着捕了几只兔子,烧制之下,竟是异香扑鼻,这让吃了一个多月烤鱼的他们食指大动,直吃的走不动路。
柳仙儿看了杨欢一眼,道,“我现在也有些相信你的话了。这里面的东西都能吃,这只能是神仙所为了。”
杨欢却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柳仙儿此刻正抱着膝坐在篝火前,火光把她的脸映的嫣红,整个人再不复冷艳,显得柔媚与宁静。不知为何,自进入大厅时柳仙儿微笑后,再没有回复原来的冰冷。
入夜,柳仙儿在黑暗中大睁着双眼,无法入睡。天际间仿佛都弥漫着河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夹杂着杨欢平稳的呼吸声。她悄悄地侧身看去,只见河水微弱的反光中,衬出远处杨欢仰卧的轮廓。
在大厅门口,杨欢见她害怕,便随口开了个玩笑来分散她注意力。那一刻,柳仙儿分明看出杨欢自己也是害怕的要发抖,她的心忽然觉得平静安详。或许,杨欢永远也不能象她希望的那样,成为她可以仰望的一座山;但是杨欢却能在自己也害怕的时候,还记得安慰她。
也许,两个人永远都走不出这幅画所化的世界,不过有杨欢相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看着夜色中杨欢的剪影,她心中涌起了一种安定感,慢慢入睡。
杨欢躺在那儿,却也没有入睡,同样在侧身远远看着柳仙儿的身影。躺在那的女人已与他有了肌肤之亲,那是他的女人。但今天柳仙儿从梦中醒来后,眼中的那刻骨铭心的爱与痛才真正的让他怦然心动。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的感情可以深到这样的地步。

他虽然初经人事,此刻却无半点,也没了身处险境的恐惧,只想着如何去真心疼爱柳仙儿。
接下来的日子里,柳仙儿却因自己矛盾的心理,对他忽冷忽热。杨欢虽然机灵,又一向自诩风流,其实还是个没经过感情的初哥,一时想不明白柳仙儿是什么心思。幸好他够聪明,不管柳仙儿如何对他,他都与之前一样,竭尽所能的去呵护她。
杨欢就这样痛并快乐着,与柳仙儿漫无目的在草原上游荡。每次走到风景优美之地,就住上几日,打猎、采集、烧烤,忙碌完后,柳仙儿心情若好就与她聊聊天,不像是身处险境,倒像是来游玩的。
柳仙儿最喜欢听杨欢聊他的经历,从他小时候爬树上房、到大了跟老头、映荷四处行骗的趣事。她觉得,即使是无聊的事,从杨欢口中说出来,也是那么好玩。她从杨欢的话中,听出他对映荷的一丝情谊,心中不免有些妒忌。不过,她自信自己无论是姿色还是武功,不会输于任何人,也不放在心上。
让杨欢高兴的是,他进入这个世界后,发现自己的内力增长的更为迅速了。随着内力的增长,他的力量、反应与速度都有增长,再与柳仙儿过招时,他已经能撑到十招。而在柳仙儿看来,更让她惊讶的是,杨欢的出招越来越符合武学至理,不再是死搬套路,常常随机应变,让她应付起来也颇为吃力。
草原的尽头是连绵的群山,二人转了许久,始终未找到出画的线索,遂想到:越过这山,或许能够找到出去的路。
眼前的山脉壁立千仞,高处直插云端,终年覆盖着白雪。爬了半日,气温已经渐冷,山下虽还在夏未,山上却已是秋天。寒冷的山风卷起落叶掠过,举目四望,草原起伏着延伸直到天际,一只鹰在天空慢慢盘旋着,一切都显得那样静谧。看着眼前的景物,杨欢觉得有一丝感觉在脑海中闪过,却又无法抓住,只知天地间仿佛存在着某种无法言明的至理。
越往上走,景色越来越雄奇壮美,杨欢只觉得自己的内力在自己加速运转着,渐渐地竟不受自己控制,只合着天地间某种韵律;而自己的心中也无半点惊慌,感观却越来越敏锐,能清楚感知到周围风吹叶落的轨迹。
慢慢地,已经爬到雪线处。气温越来越低,狂风夹着雪花呼啸着扑来,几乎要把人吹走,而空气好象不够用的,每走一步都要喘息半天。幸好杨欢也有了内力,二人都还坚持的住。
二人顶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狂风艰难的爬行着,身子几乎都要匍匐到地面上。终于,距所爬的山顶还有几百丈。这距离在山下转瞬即到,但此刻,每一步都那么困难。
这时,杨欢看到前面一块大石的背面好象有个人影一闪,接着又被漫天的雪花所遮掩。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待爬过那块石头一看,背面果然坐着一个人!!那人身上结着厚厚的冰,不知在这儿冻死多久了。因为石头的遮挡,尸体一直未被积雪掩埋。
柳仙儿也赶了上来,看见这具尸体也是非常震惊。没想到这画中,除了他们,竟还有别人来过。杨欢拨去尸体上的冰雪,显露出来的是一个老和尚。在他怀中翻了半天,只找到一个度碟和几枚冻成石头的浆果。二人见度碟上写着“慧缘,少林寺达摩院首座”的字样,不由得更是惊讶。
慧缘盘坐于地,脸上神态安详。二人在他身后的石壁上,又发现刻着一段话,才知他为何来到此地。
原来慧缘是与韩千寻同时代的人物。当年,他在附近遇到韩千寻,正邪不两立,两人大打出手,却谁也伤不了谁,只得作罢。但他见韩千寻有些鬼鬼祟祟,便跟踪来到那山谷之中。
在前面通道,他与韩千寻先后陷入了梦境,而他由于佛法深湛、心志坚定,竟凭自己之力脱出了梦境。
他想知道韩千寻为何而来,便继续前行,才陷入这画中。他在这画中生活了二十六年,始终没有找到出口。后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便登上高山,选了这处绝高之地做埋骨之所。
他本佛门中人,早勘破生死轮回,对自己葬身于此混不在意,只是很遗憾这二十六年由于独陷画中,佛法、武功再无寸进。至于韩千寻所寻找的东西是什么,他早已不再牵挂。
慧缘的留言,虽言简意赅,字里行间却充满了对生命的感悟与豁达。留言最后几字,几欲破壁飞去,显然经过二十六年画中的独自生活,慧缘真正看破了这世间的还转轮回。
杨欢看着崖上的字,方才心中那闪过的感觉又频频闪过,却还是抓不住。他回首望去,狂风裹挟着雪花咆哮而过,似有毁天灭地之能。从这儿看去,山那边也是无际的草原。
草原、群山、狂风,乌云,天地一片苍茫,充满了力、毁灭与生机。一切那么简单、矛盾却又和谐。有一瞬间,杨欢几乎要沉入一种玄妙的境界,却又总差着一步。他觉得自己几乎要触摸到这天地的至理了。
柳仙儿正看着慧缘的留言,忽然感觉不到旁边的杨欢了,心里一惊,转头看去,杨欢却还立在那儿,双目紧闭。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能看到杨欢就在那儿,但感觉上,那儿却空无一人,杨欢好像已经与周围的环境溶为一体。武林高手的感知远超常人,这种视觉与感知上的反差让她很是难受。
她心里冒出一个只在传说中听过的词,“天道之境”,这一切都很像传说中的“天人合一”,可这怎么可能,杨欢只是一个刚刚能接自己十招的新手啊。柳仙儿有些担心的向他走去,但眼前一花,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那个大厅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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