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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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迪拉克拉斯,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如此失策。&rdq;
晃动的烛火,在晶莹的水晶瓶上映出点点倒影,随手将一个杯子放在了迪拉克拉斯的面前,泰伦努斯替老术士斟满了暗红色的酒液。
看着在杯中轻轻打旋的酒水,老术士一言不发地仰头喝干,空杯在橡木桌面上叩出了清响。老管家会意地重新替他注满了杯子,看着这个老相识牛饮着这昂贵的液体。
&ldq;只是一时失察而已……&rdq;继续猛灌微酸的酒水,老术士那苍白的面孔,在酒精的作用下终于浮起了一层血色,&ldq;光是那柄剑就事关重大,所以我必须带&lsq;她&rsq;回来。&rdq;
&ldq;恐怕,不光是剑的问题吧。&rdq;
&ldq;什么?&rdq;
&ldq;依丝特归加尔,她归你,我一直认为术士对女人的兴趣应该很淡才对。&rdq;
露出了不置可否的表情,泰伦努斯随手把一块木柴扔进壁炉里,爆出了几声轻响。在这水气充沛的沼泽里,夜晚的寒意更显得是阴冷刺骨。&ldq;这个爱好总有一天会毁了你,比如说,今天的这场宴会。&rdq;
回想起了那道依旧缭绕在心头上的碧色剑影,迪拉克拉斯持杯的手不由颤了一下。作为一个术士,在以往的战斗中,无数骑士都像是无力的虫子般,只能在那精妙的异能漩涡中任由他肆意摆布。
无数相同的战斗,让老术士渐渐地产生了一种优越感,让他为这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力量,为这种如同神赐的力量而自傲。
而今晚,他的这种优越与自傲,却被那道妖艳身影斩得粉碎。
两次交战中,战斗经验丰富的他却反复遭人戏弄,要不是泰伦努斯的突施援手,不但加尔会身首异处,就连他自己恐怕都是性命难保。
&ldq;她是个怪物……&rdq;
老术士低沉地诅咒声里,手中的水晶杯瞬间碎裂,晶莹的薄片在火光中倒映出了无数张被愤恨所扭曲的面孔。
&ldq;八十岁前,我一直在银河中游历,曾经见证过数百场场知名骑士间的比武,但却从没见过这种幽灵般的剑术。&rdq;
越想越后怕的老术士,不由握紧了微颤着的五指。当今宇宙中,许多骑士出剑时声势十足,还没近身便是劲风扑面。相形之下,林凌的那道剑光尽管绮丽,却让旁人感觉仿佛力量不足般。但在那虚浮无力的表现之下,却是浮光掠影般的迅捷杀机,还没等到对手察觉时,便能切断他的喉咙。
&ldq;最后她刺杀加尔的那剑,绝对不是&lsq;分身&rsq;,我亲手击杀的成名骑士中也有不少人会这种剑技,没人能像她那样瞬间出现在了你身边,那种剑术简直是……&rdq;
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形容的老术士,话头就顿在了那里,脑子中全是那惊异一幕一遍遍的回放。就在两个分身向他直扑而来的同时,林凌已经神不知鬼不觉间地出现在了加尔身前。
&ldq;妖气。&rdq;重新替神情有些激动的迪拉克拉斯拿过了一个杯子,老管家替他补上了这个词。
&ldq;没错,妖气,只有地狱来的……&rdq;
&ldq;所以,我希望你能平静下来,然后讨论一下正事。&rdq;
看着半瘫在沙发里的迪拉克拉斯,和颜悦色的泰伦努斯心底却不由满是蔑视。这个老术士平时总是一付高人一等的姿态,现在却像是个老太婆般喋喋不休地寻求着慰藉,实在是令身为骑士的他感觉有点恶心。
&ldq;正事?&rdq;
被打断思绪的迪拉克拉斯翻动着混浊的双眼,瞪着面前的泰伦努斯。在他看来,眼前这件事情已经结束,那个令他垂涎的女骑士已经掉进了陷阱里,接下来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尽量撇清自己和这场风波的关系。
与加尔不同,老术士已经为守夜人工作了将近二十五年,不过由于他的贪财好色,一直进不了核心的圈子,只能屈居于最低阶的&ldq;执火者&rdq;身份。泰伦努斯却完全不同,身为&ldq;阴影&rdq;的他直接向高层负责,现在特意绕过加尔来找他,显然不会是聊聊家常这么简单。
同样由&ldq;执火者&rdq;起步的加尔,在三年前被任命为这一片区域的&ldq;守夜人&rdq;,老术士也同时被委派至他手下充当助力。在接下来的时光中,学会了利用手中的权力,加尔渐渐开始恣意妄为,这其中也有他推波助澜的&ldq;功劳&rdq;。
两人既然合谋,从各种&ldq;抹杀&rdq;中所得之利自然相当丰厚,现在突然被老管家这样一问,不由一股寒意从背后直升而上。
对所有的下层&ldq;守夜人&rdq;来说,&ldq;阴影&rdq;就是背后的死神,不知不觉间,那寒气逼人的骨镰,便会划过喉咙,事后绝不会有人对你的消失产生半点质疑。
身负监视之责的泰伦努斯,可以在任何他认为必须的时候,处理掉任何下级成员。疑心生暗鬼的老术士,看着神情祥和的泰伦努斯,悄悄地扣紧五指,开始集中意念准备随时施法。
&ldq;是的,当我的助手。&rdq;
&ldq;什么助手?&rdq;本能的咽了口口水,老术士悬在空中的心依旧没有放下。
&ldq;在我与那个年青人交手的时候,牵制他的行动。&rdq;
&ldq;别开玩笑了,地下有十二名人偶骑士和我都数不过来的尸犬,她怎么可能活着上来。&rdq;
发出了一串嘶哑的干笑声,老术士眼里所见的却是一张渐渐阴沉下来的面孔,老管家那对鹰隼般锐利的灰眼里闪烁着锋锐的寒意。

&ldq;你真的认为那些尸体有用?&rdq;
俯身逼视着面前连连摇头的迪拉克拉斯,泰伦努斯在心底努力说服自己:眼前这个废物还有用,终于成功地再度忍下了拔剑的欲望。
&ldq;那些只是消耗他实力的手段,等一会,我需要你发挥出术士应该有的作用。&rdq;
&ldq;我明白。&rdq;
&ldq;这样就好。&rdq;
重新靠回椅中的泰伦努斯,懒得再瞥一眼他那张苍白的面孔,只是在脑中努力整理着关于DF31星球的往事。
那本是相当普通的一个正常任务。派出的净化部队没受到任何阻碍就抵达目标区域。设置完通讯中继点,净化部队传来了几段干扰严重的影像和&ldq;发现特殊遗迹&rdq;的讯息后,通信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后援部队赶到时,却发现星球上原来标有遗迹的坐标位置,只留下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巨坑。
没有任何废墟残骸,也没有丝毫战斗痕迹,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变成了随风吹扬的细砂般,把整片天空染成一片昏黄。
直到现在,关于这场灾难的原因都没有一个答案,只能被封存于档案之中。
&ldq;等等,刚刚你说的是……&lsq;他&rsq;?&rdq;一边的老术士,似乎终于发现了这个隐藏在语法中的问题,神情惊愕的看着老管家。
&ldq;所以二十五年来,你一直只能当个&lsq;执火者&rsq;。&rdq;
脸上重新露出了愉快的笑意,泰伦努斯右手轻抚着袋中的怀表,灰色瞳孔却被那跳动的火花染成了一片腥红。
半米多长的黑色尖刺上长满了黄褐锯齿,在昏暗的灯光下泛起一种奇异的光泽,仿佛又金属铸就,又像是某种生物的骨骼。
一轮圆月般的蓝色光华在林凌腕间展现,硬生生挡住了黑刺,那锋利的锯齿飞快地前后咬合,在半透明的盾面上撕出了无数飞散的碎光。那锋利异常的前端离林凌肋下只差几许,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着,却就是无法再进一步。
就在黑刺近身的那一瞬间,林凌已经转身展开了那面蕾妮送给他的护盾,挡住了侧身而来的一枝锐利尖刺。在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后,骑士右手的光剑已经向前直刺而出,顿时带出了一声厉吼。
齐根而断的黑刺*入地面,伤处顿时撒落出一片粘稠的绿色汁液,在剑光映照下,蕾妮终于看清了偷袭者的样子。
像昆虫甲壳般光洁的头部上长着两对细长的复眼,通过细长的脖颈垂在肩下,那不住蠕动的皮肤上布满了细碎的色斑,原本巧妙模拟了周围的环境色,现在却因剧烈的痛楚而不停变幻着颜色。
除了那对锋利的骨刺,偷袭者柔软的躯体牢牢地吸附在石墙上,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蛞蝓。少许透明汁液顺着它的甲壳流下,滴落在地面上,那些参差不齐的石头在光照中泛起了一片磷光。
&ldq;他们究竟把人类当作什么了?任意摆弄的玩具吗。&rdq;
望着那再度与周围环境渐渐融为一体的丑陋怪物,林凌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愤怒。那昆虫般的复眼下,依稀浮现着一张人类的脸庞,扭曲痉挛的面容上,五官皱成了一团。似乎在散发着一种尸骸被人任意践踏玩弄,却又无法抗争的痛楚与怨恨。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一只活生生的,被称为&ldq;死刺&rdq;的人偶骑士。
在尸体的骑士调制中融合了昆虫的基因,除了根据光线来改变自己的颜色外,&ldq;死刺&rdq;还可以封闭住热量散发,真正的与环境融为一体。这些不再需要呼吸的死者,往往可以像昆虫般花上几小时,谨慎地逐步接近猎物,然后发出闪电般的一击。
改造肌肉所击出的黑刺能够刺穿所有已知的个人护甲,剧毒的*瞬间便可以让热血凝结,被他们所伤的人类,很快就会像一具石像般僵硬冰冷地倒下。
一脚踏碎了脚下的流水,飞溅的水花在石壁中勾勒出了一个畸形的身影,用光盾打飞骨刺的林凌,将光剑深深刺入了&ldq;死刺&rdq;的头部。凄声惨叫的尸人痛苦扭动着,人面上的五官猛烈撕开,喷溅着汁水,身旁的软足卷起阵阵波动。
似乎响应着同类的哭喊,远处的&ldq;战车&rdq;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巨足踩碎了地面,狂冲而来的身躯压出了扑面的劲风。还未等&ldq;战车&rdq;像刚刚一样屈身开始冲撞,一轮碧绿的光轮已经劈风飞来,深深贯入了他的前额。
脱手飞出的光剑,贯入&ldq;战车&rdq;右眼后从脑后穿出,高温的剑刃不断融化着尸人那已经冰冷的血肉,空气中弥散开一股刺鼻的焦臭。
&ldq;安息吧,亡魂。&rdq;
神情冷峻的林凌,望着巨人的眼中却透出了同情的目光,并起两指扬手一招,碧绿的剑影在空中翻飞出一道绮影,已经飞回他的手中。
&ldq;乖乖等着。&rdq;
一边的凹陷中透出了蕾妮那张苍白而惊惶的小脸,林凌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在巨人的咆哮中,从&ldq;它&rdq;盲眼的死角中飞身扑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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