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燃烧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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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慢转动的扇叶搅动着略带铁锈味的空气,给闷热的房间里带来了少许凉意,几只长相令人恶心的多足虫,正小心翼翼从墙角的垃圾里探出复眼,不停探查着四周。
朦胧的光线透过墙上那唯一的气窗射入,总算给这间牢房般的储藏室加上了几点光辉。双手被铐住的林凌满脸伤痕地坐在一张钢管椅上,两眼无聊地望着那缓慢转动的电扇。
这些伤痕都是那些对手留下的,从单身掩护同伴撤退的英雄瞬间变成了贪生怕死举手投降的狗熊,这样直转而下的变化,多少有点挑战了这些斯拉夫裔壮汉们钢筋混凝土似的人生信念,惊讶之余而产生的鄙夷,自然顺手赏了他不少老拳。
&ldq;还没开饭吗?&rdq;
听到这句和处境完全没有任何关联的感慨之语,估计守卫肯定会气到吐血,林凌扭动肩膀,试图去活动一下已经麻木的双腕。依靠电磁对肌肉神经的刺激,就会暂时让身体大部份神经酸麻失控,被戴上这种专用手铐的话,就算是骑士照样连根手指都没法随便乱动。
一条黑色飞艇的巨大阴影笼罩了小小的气窗,黯淡的灯光在迷蒙中显得格外柔和,这个废铁般的城市就像是已经遗忘了刚刚的爆炸和战斗,重新恢复了几近永恒的死寂。
&ldq;俘虏还有心情抱怨开饭时间吗?&rdq;
生锈的门轴发出了呻吟,被双层钢板加固的房门缓缓打开,依旧穿着那套铁灰色裙装的卡特琳娜披着大衣,站在了林凌面前。
&ldq;我猜你们不想枪毙我,所以才扔了剑,所以才抱怨伙食。&rdq;歪头抖开挡住眼睛的散发,林凌打量着面前的女军人,嘴角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ldq;对不对,风暴突击军的大姐?不过你们对日内瓦公约执行得实在是太差了啊。&rdq;
&ldq;哦,你发现了我们是乱党后,还自信很安全吗?&rdq;
&ldq;不但在街道上大打出手,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呆在这个星球上,这像是很害怕泄露行踪的样子吗?&rdq;那艘漆黑的飞艇在气窗里的身影逐渐放大,在沉重的螺旋桨叶声中从几人头底掠过,林凌那张被重新笼罩在阴影中的面孔上,浮现出了一丝与之前的笑容完全不相符合的阴影,&ldq;再说,红色联盟的军人如果真想对付我们,绝对不会是这么轻松的结局。&rdq;
&ldq;似乎你了解我们,比我们了解你更多,小弟。&rdq;望着林凌那张年青却充满了一种异样沧桑的面孔,卡特琳娜好像感到意外似的抬起了眉头,从怀里抽出一枝雪茄叼在了唇边,&ldq;对你来说,这可不太有利啊。&rdq;
&ldq;我不想知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但我认为,肯定不是为了我们。&rdq;
随着火柴的闪光,昏暗的空气中多了几许烟臭,那丝腥红让林凌不禁联想起了战场上燃烧的余火。在夜雾里的卡特琳娜,周身纠缠着淡淡的模糊黑影,就像是一种冷漠与残酷混合的绝望。
&ldq;这种故意张扬的作风,只能认为你们的目标就是让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个星球,既然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必多生事端了吧?&rdq;
朝着天花板吐出了一连串烟圈,卡特琳娜垂下眼帘打量着面前的东方青年,似乎想要看穿他的血肉般仔细。这个年青人尽管带着束缚骑士专用的手铐,却让人有一种不被任何东西束缚的感觉。
隐隐传来的枪声在空气中发出了沉闷的回响,挑起眉角的卡特琳娜侧过头去,看着门外的通道。
&ldq;聪明的小家伙,再住上几天吧。&rdq;说完这句话的女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外,手持AKM-70的两名守卫用最端正的敬礼,目送着卡特琳娜军刀般刚强犀利的背影。
很快,披着大衣的女子已经走到了枪声响起的地方,轻轻推开那超过二百公斤的金属门,一股混杂了浓重血腥的酒精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扔在桌上的霰弹枪口散发着火药味,一只宽口玻璃杯横倒在桌上,纯净无色的伏加特酒液顺着光洁的金属桌面流淌而下,和地上的血泊混杂在一起,化成了另一种扭曲的红。
一头短发的男人横躺在沙发上,穿着一身干净西服的他留着褐色络腮胡,手指还在空中重复着那扣下板机的动作。在那冰冷灰暗的水泥地上躺着一具尸体,那被大口径霰弹击中的脑袋就像是个烂西瓜,只剩下小半的颅骨里残余着白糊状的脑浆。
&ldq;啊,少校同志,你来得正好,可不可以让人把这堆烂肉拖出去。&rdq;看着站在门口的高挑女子,男人摊开双手露出了笑容,从沙发中站起身来,整理干净了西装上的褶皱。
&ldq;为什么杀他?尤里同志。&rdq;
跨过地上那张只剩下一半面孔的尸体,用手扶腰的卡特琳娜站在了尤里的面前,低头俯视着这个比自己还要略矮一些的男人,&ldq;泰恩是我们行动中的重要一员,我不希望因为这个而发生些什么变故。&rdq;
&ldq;这个家伙软弱怕死,少校同志。&rdq;用脚尖踢开了那枚还带着少许残温的弹壳,尤里的神情里,总感觉有一点异样的味道,&ldq;我们即将宣布正式开始我们的革命。而在这个重要的时刻,这个家伙竟然想放弃,重新回到和兄弟会谈判的路线上,这些肮脏的资本家。&rdq;
&ldq;这构不成杀人的理由,你也说了,这是革命的重要时刻,阿列克谢!&rdq;
两根白皙有力的手指夹住了雪茄,女少校的声音还没结束,阿列克谢这个花岗岩般的男子,已经带着两名健壮的士兵出现。在得到了卡特琳娜的示意后,他们才抓住了地上尸体的腿,将他拖出了这间满是血腥和酒精味的房间。
&ldq;给铁渣街那些官僚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上尉。&rdq;
&ldq;是的,少校同志。&rdq;对着卡特琳娜恭敬的行了一个军礼,阿列克谢却没有离开房间,这个满脸伤痕的男人,只是用一种孤狼般的眼神看着远方,像一尊雕像般守在女子的身边。
&ldq;似乎你很不满意我做的事情。&rdq;
坐回沙发上的尤里重新满上了一杯伏特加,望着面前的卡特琳娜,这个旧红色联盟军队的女少校。
对&ldq;星团兄弟会&rdq;早有不满的铁渣街官僚们,邀请了一直游荡在星海中的&ldq;乱党&rdq;,似乎想在谈判中给自己争取些什么本钱。但是,这些可怜虫并不知道,&ldq;乱党&rdq;中有些原本属于旧红色联盟的成员们,并不想就是简单的聊天而已。从很久前就委身于&ldq;乱党&rdq;的尤里,想要更加刺激的东西。
&ldq;没有祖国的存在和联盟的意义,你们这些只会杀人的士兵,就只是一群败犬而已。&rdq;
被烟草染黄的牙齿中喷出了酒精味,尤里望着卡特琳娜的眼神里,并不只有轻蔑这一种神情。虽然同样出身于旧红色联盟,他毕竟是属于统治阶级的干部。这些军人对红色联盟干部来说,就是专门为扩展自己理想而培养的斗犬,只是一条听话的狗。

就算经历了失去信仰和一切荣誉,无数同伴死在不可救药的迷茫和贫困里,眼前这个女人依旧像是把锋利的军刀,如此的锐利和危险。无论对组织还是对个人来说,这个在战友葬礼上都没有表情的少校,都是个不好驾驭的角色。想到这里,他不由后悔起来为什么在这次行动中要要招揽她当帮手。
&ldq;所以,你现在应该对我们感恩戴德,你们需要信念,我们就给你们一个去为信念战斗的机会,才让你们这些家伙重新拾回尊严和荣耀,不至于像那些失败者一样,死在劣质伏特加和垃圾堆里。&rdq;
&ldq;前安全委员会中校尤里同志,我只想更正两件事情。&rdq;
嘴角上挂起了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没有任何征兆,尤里将近八十五公斤的身体突然飞起在空中,被卡特琳娜单手提起,重重砸在金属桌上,他的身下顿时响起了沉闷的玻璃碎裂声。
&ldq;第一件事情,我们不是失败者,只是被祖国和官僚们抛弃的忠诚士兵。&rdq;
瞬间变得像钢铁般坚硬有力的五指,紧扼住了尤里的喉咙,将这名同样是骑士出身的同僚轻松地按在桌上。在咯咯作响的骨骼磨擦声中,面色发黑的男子死命抓住了她的手腕,却根本无法撼动那只有力的手。
&ldq;第二件事情,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家伙,如果我们是斗犬的话,你们就是靠我们猎物残渣而活的秃鹫,千万不要给我提供任何杀你的机会,同志。&rdq;
眼前那对没有任何生机的瞳孔,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对死者才会有的眼睛,只有见过无数死亡、取走无数生命的人,才会有这么浓重的死气。望着眼前这个像是死神般散发着寒气的女人,尤里松开的五指间翻滚在地,发出了剧烈地咳嗽。
同样是骑士,同样接受过联盟的基因改造,尤里在卡特琳娜里的手里,却像是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苍蝇。好不容易回过气来的男人,恐惧地盯着那个转身迈入走廊的女子。
&ldq;准备一下战斗开始后的发言稿吧,同志,抛弃过去的我们现在只是一群肮脏的黑社会份子,必须尽量保持和你们这些革命家的距离。&rdq;
走廊里回荡着卡特琳娜那轻蔑的笑声,喉咙上留下五条黑印的男人,一下瘫软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ldq;提雷克星的储存量探索完成没有?里恩兄弟。&rdq;
&ldq;已经基本完成,初步数据是我们预计的一倍,里维加兹兄弟。&rdq;
&ldq;又增加了一倍?真是个好消息。&rdq;
&ldq;与巴斯巴星储量完全相同,矿石每月输出量可以达到4500万吨,令人惊讶的下等行星。&rdq;
苍老中带着少许机械感觉的声音彼此回响着,每句讨论的台词,都能引起一波充满惊讶和感叹的回应。
漆黑大厅上方吊着一盏由六枚巨大水晶制成的吊灯,经过无数次折射的光芒形成了一道不会扩散的光柱,只照亮了那张摆放在大厅中央的六角金属圆桌,还有上面那两条交叉在一起的金属手臂雕像。
身上披着绣有兄弟会标志的黑色长袍,六个苍老的男子坐在拱形长椅上,无数根输送着各色液体的透明管线,深*入了那彻底被剃光的后脑中。满脸褶皱的老者们眼里却闪动着与腐朽外表完全不一样的光芒,充斥着强烈的野心和欲望。
在他们身后是六根两人合抱的巨大金属圆柱,上面各自镶嵌着六个不同的徽章标记,这代表着&ldq;星团兄弟会&rdq;的初始六家族,也正是这六个财团共同组成了这个东银河里的强大组织。
&ldq;整个星球已经彻底清扫完成,现在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向外界解释这场战争的理由。&rdq;
一个留着两撇白胡的老者抬起了那垂下的眼皮,望着周围的同伴,他就是兄弟会负责资源业务的里恩,也正是他挑起了这场短暂而又残忍的战争。
&ldq;只要消息不透露出去的话,三十亿政治献金,应该就可以让那些地球议会的家伙们忘掉这三百万条人命。&rdq;
&ldq;这只是小小的一部份商业利润而已,足够那些议员包下很久时间的报纸,让他们再争取更多的愚蠢支持者。反正那些贱民就像老鼠般会繁殖,很快就不会有人想起那颗因为小冲突而被毁灭的行星了。&rdq;
&ldq;那条船在哪里?装满矿石的那条货船。&rdq;听完了泰利恩那充满嘲讽的发言,身边的一个拥有漆黑肤色的老者突然抬起了下颚,接过了他的话题,&ldq;我们拥有无数的死敌,如果敌人知道这个情况,这次行动有可能导致兄弟会自己走向毁灭的结局。&rdq;
&ldq;法利奥,那片区域是我们的势力范围,&lsq;钢铁莱茵&rsq;不可能插手到那个地方。&rdq;
提到了这个死对头的名字,里恩的眉角不由抽搐了一下,在银河中部拥有军火市场巨大份额的&ldq;钢铁莱茵&rdq;,正是唯一几个可以与兄弟会抗争的组织之一,很不幸的是,他们也正是这么干的。只要有兄弟会扩展势力的地方,就必定会有&ldq;钢铁莱茵&rdq;出现,两者之间已经由单纯的商业竞争变成了一场战争。
&ldq;我已经在严查所有的边境,防止对方间谍的渗入,同时护送那条船的,也是青骑士团,有他们护送,对方除非出动三个大队规模的MK,才会有机会摸到那艘船的船壳。&rdq;
&ldq;青骑士?这支来历不明的佣兵,相反让我担心。&rdq;
黑肤老者发出了冷笑,负责兄弟会武力的他,一向对雇佣兵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是关系到兄弟会未来的这个时机。
&ldq;正是因为这样,我们的敌人才不会关注那条悄悄出发的商船。为了这个,我才要求你派舰队继续围攻提雷克联邦,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单纯只是为了惩罚不接受贸易条款的生番。&rdq;
&ldq;如此巨大的商业机会,让我们对你付出了所有的信任,里恩,继续由你来操办这件事情,但一定要快,我已经闻到了那些竞争对手的臭味。
坐在那张装饰着兄弟会徽章旗帜的椅子上,一名苍老到就像是具干尸的老者,用颤抖着的双手托起了下巴,望着在座的诸人。
&ldq;一切,都只为了利益和兄弟。&rdq;
由这句兄弟会的口头禅,在座的诸人顿时联想起了还隐藏在提雷克荒漠之下的泰利安矿,那就像一座巨大的宝库。这时,却没有人想到,那条寄托了重要秘密和财富的货船却停靠在塔里波恩的轨道上,等候着那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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