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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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天刚微亮,淡淡的晨雾夹杂着寒气笼罩着北方广阔无垠的原野。此时正值隆冬腊月,西伯利亚的寒流几度侵袭,使华北平原大地更加寒冷和荒凉。天空中的星星早已收拾起行装消逝在淡灰色的天海之中,只有启明星孤伶伶地闪着眼高悬在空中,仿佛它是上苍唯一忠实的臣仆正奉守着它神圣的天职。银盘似的月亮依然游荡在空中迷恋着苍茫大地,似乎向大地诉说它一夜的寂寞和忧愁。
耸立在华北平原北部的是山峦起伏的燕山山脉,它们一字排开形成了华北平原唯一抵御西伯利亚寒流的天然屏障。透过淡淡的薄雾可以望见那重叠交错的山峰,如同一群在冰雪中被冻僵的将士们肃穆无声,仍然昂首挺胸傲视远方以它们的巨大身躯阻挡寒风的吹袭。然而,它们身后的大地上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任何生机,田野、村落、河道上早已被积雪覆盖了。只是大路、小路和一些田埂上裸露出黄色冻裂的土地,好像它们是少数的幸存者,但也带有累累的伤痕。田野里的树木无奈于寒风的吹袭,一个个被风吹的得光秃秃地躬身侧立,默然垂首。只有白杨树大大地睁着眼睛凝视着这个冰雪世界,盼望着太阳早一点升起来温暖它们僵硬的躯干。整个大地是那样的寂静,只有光在无声无息地扩大它的强度。此刻山坡上、道路旁和沟渠边露出的枯黄小草,在刺骨的寒风中轻轻地摆动着它们纤细的肢体,欢唱在这黎明时刻,仿佛它们才是大地上的精灵。
突然,一阵“吱扭、吱扭”的声音从山路上传了过来,打破了黎明的宁静。一辆牛车从山路上晃晃悠悠地走了下来。“驾”赶车人大声的吆喝声惊醒了一对正睡在一棵老槐树上的乌鸦,它“呱、呱”地叫着飞走了。山坡的灌木丛中一群麻雀也被这声音惊醒了,它们“忽”地一下飞上了树梢,站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麻雀们拍打着翅膀,歪歪头望望天空,又低低头瞧瞧山路上缓慢而来的牛车,沉寂片刻之后,它们“叽喳”地开始议论了起来。
车老板大约三十多岁,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子,身材高大魁梧,看样是一个性格粗犷的人。他敞穿着一件厚重的光板羊皮大衣,头上戴着一个旧狐狸皮的帽子,两只帽耳朵随着身体的摆动上下晃动,手里握着一根不长的鞭子,走在牛车旁。此刻,他脚下的步伐已经变得有些沉重,大概是由于他经过一夜的长途的奔波之后,他的双眼也已略带倦意,不过,他古铜色的方脸上仍然显露出十分兴奋的神情。他手里举着的牛皮鞭在空中晃悠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倒是他脚下的大头鞋踩得山路“嘎吱、嘎吱”地响。大黑牛知道主人的脾气,鞭子不会轻易落在它身上,只不过虚张声势罢了。牛的眼皮几乎眨都不眨一下,它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着算计着路程,鼻子不时地喷着粗气,可是牛心里有些纳闷:怎么走了一夜还没有到地方。它斜眼偷偷地看了看车老板。车老板正兴致勃勃地眺望着山外白茫茫的田野和朦胧中的村落,嘴里念叨着:“快到了,快到了。”他无意中朝下挥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可鞭子头却带着响声“啪”地一下着实地抽在牛背上。牛冷不防挨了一下打,拖着车一下子窜了出去。
突然,车上传出女人的惊呼声:“孩子他爹,牛毛了。”
车老板撒腿就追。
“大老黑!大老黑!”在女人的急切的呼喊下,牛车慢慢停了下来。
车老板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抓住了牛的缰绳。
“你做啥呢?怎么把牛弄惊了,这要翻了车可怎么办。孩子也都给吓醒了。”车上的女人训斥着。
车老板笑呵呵地对女人说:“没做啥。”
原来车上有一个女人和三个小女孩,她们全都缩在一个皮褥子下面。小孩们推开皮褥子睁开迷糊的睡眼,看了看寒冷的清晨又缩了回去;女人白了一眼她男人也钻进褥子下面去了。
大黑牛晃着头上一对弯曲朝天的犄角“哞、哞”地叫了几声,喘着粗气显出生气的样子。
车老板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大黑牛的脊背以表示歉意,牛镇定下来了。
这是一头五岁、大骨架的牤牛。看来主人对它十分照料,牛的皮毛被主人刷得十分干净,但是身体还是显得消瘦,黑色的皮毛有些发涩,没有什么光泽。可是,从它那一对顶破天的犄角和它那宽阔凸起的脊背,再看它那粗壮、硕大的蹄子,这条大黑牛虽然身上披挂着鞍具和绳索套在车辕之中,这并遮掩不住它强壮的身躯。谁人会相信造物天工随手用泥土捏合出一个物种,居然就在世间造出这么一个庞大强悍的家伙。可是今天当它遭到惊吓时,这个性格沉稳的庞然大物也显露出心中有十分脆弱的一面。当看到它晃动着犄角表示出不满的样子,如果它真的犯起牛脾气来,这头牤牛也很难以驾驭。不过此时它那双如同宝石般黑亮的大眼睛里露出的是惊慌不满的眼神,过了一会儿,它心神逐渐平定下来。大黑牛回过头来看了看车老板,此时它的双眼里透露出温顺和期待的目光。车老板轻轻地吆喝一声,牛向下低了低头,拉着车又继续赶路了。
这辆牛车很破旧了,虽说不是什么古董,但也是大老黑祖爷爷拉过的车了,车子极艰难地载着这一家人和上面的东西,一路上车子走起来一直“嘎吱、嘎吱”地作响。窄窄的车身中央上下摞着两只黑漆大木箱子,上面的铜活到很闪眼。箱子上面还压着一张八仙桌子,车尾立着一口大水缸,水缸里面塞满了东西,一个破炕桌四腿朝天倒扣在水缸的上面,手指头粗细的麻绳把这些东西牢牢地拴在牛车上。车前面是一块皮褥子围住了大大小小包袱,女人和孩子们都坐在里面。木制车轮里有的辐条是用颜色不一木棍更换过,车轮边上包的铁皮和钉在上面的大铁钉都被磨得闪闪发亮,车轮转起来就如同一个被降伏的花脸怪物,一路上唠唠叨叨,龇牙咧嘴,试图吞下什么东西来填充它那空荡的肚子,好有力气支撑它身上驮着的重物。
山路很不好走,狭窄、坑洼不平的山路被冻得像铁板一样坚硬,不同宽窄的车轮在路面上压出的两条车辙宽窄不一,木制的车轮加上包着的铁皮使牛车走在山路上又颠又滑很危险,光滑的路面上还冻着一些从山崖上脱落下的碎石,不用说车从悬崖上摔下去,就是牲口滑倒在山路上也很容易摔断腿,人要不小心摔倒也会被碎石划伤。所以车老板一路上很小心,他一直是用手拉着大黑牛的缰绳走在冰天雪地的山路上。现在总算快要走出了大山,此时山沟里窜出袭人的寒气使他感到十分的寒冷,于是他把缰绳拴在车辕的铁环上,用手一撑车辕上了牛车,车轮似乎承受不了这么多重物变得扭曲了。大黑牛吃力地迈着步子,拉着扭曲的车子继续向前走。车老板盘腿坐在车上用皮大衣遮住麻木的双腿,然后从腰里摸出一个榆木疙瘩刻制的大烟斗,装上烟叶,点燃,大口地抽起烟来。他那双疲惫的双眼微眯着看着喷出的烟雾,似乎他一夜长途跋涉的疲劳和寒冷也随着喷出的烟雾消散了,但一种从未有过的一种离乡伤感的神情赫然呈现在他古铜色的方脸上。他坐在牛车上情不自禁地回过头来,默默地注视着起伏不平层层的山峦,可这冰雪覆盖的大山只是都默默无言地矗立在那里,山中只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迂回在其中。赶车人从这条山路来往山里山外也不知有多少次了,他每次坐上大车走这条山路时,只是感觉到车子在山路上行驶时的颠簸和路程的漫长,虽然车子在山路上有时遇到一些陡峭危险的地方,但是他认为那只不过是路途中所遇到的一点点阻碍吧。可是,当今天他赶着牛车走在这条山路上,他似乎才注意到这是山中唯一的一条山路,山路不仅曲折狭窄,还十分艰险。这条狭窄曲折的山路在茫茫大山之中孤单无援,却十分顽强地行进在山峦之间,它忽而沿着山体盘旋而上,忽而又沿着倾斜的岩壁陡然跃下,有时它被淹没在大山之中,有时出现山峰之颠,似乎又被困于绝顶之上,但是它却又从容地出现在两山之间,沿着被冰雪凝固的小溪旁的坡岸静静地走来,它不在意天寒地冻也无惧艰难险阻,神奇地穿行在崇山峻岭之中。看到这条山路在大山中随山就势潇洒自如的样子,简直会使人们误以为它就是从山中钻的山神。车老板此时望着这条山路心中十分感慨,他对这条的山路的崇敬之心也不觉地由然而升,但是,此时他更多的是想起了过去许许多多的往事,往事的回想似乎使他心中感到十分地茫然,神情有些恍惚,一时间,他坐在车上拿着烟斗发起愣来。这个中年汉子乍看起来性格粗犷,无所畏惧样子,可在今天当他真正地离开家乡而去时,这个似乎从未感到悲伤和失落的男人心中,脆弱的情感一下全部表露出来。虽然他过去曾到过和住驻扎过一些遥远和荒凉的地方,无论那里的生活环境多么困苦和艰辛,他从为有过什么怨言和懊悔,那是因为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家和家乡这个小山寨,这小小的山寨一直是支撑着他心灵的支柱。他也去过一些美丽和宜人的地方,虽然对那些地方有些留恋和想往,但是家乡的乡情还是使他放弃了一次次的机会。对于这位中年汉子来说过去他去过的任何地方都始终无法占据家乡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这家乡的小山寨过去一直是他最为怀念的地方,也是他心最为骄傲和最美好的地方。今天当他赶着牛车渐渐地远离家乡这小山寨时,走上这冰天雪地的山路上才真实地感到一种背井离乡十分凄凉的感觉,同时他还感到有一种什么东西深深地在撞击着他的心灵。今天虽然他对迁进城市后的生活充满希望,可是他对这次举家迁移来说,还不知道是否做得是一个正确的抉择,他坐在车上心中不由地有些发颤。但是当他凝视着这重叠的群山扪心自问时,又想起父亲临终说过的那句话:天雄,你应该带着你的孩子走出大山,让她们去外边看一看,去见识、见识外边的天地。赶车人想到这里似乎感到有些宽慰,可他的眼中有些湿润了,可能是一种难以割舍的心情又使他掀开围着的皮大衣,转身来倒坐在牛车上,默默地望这条狭窄的山路,他的身体随着牛车的晃动摇摆,可他的思想却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条山路说起来至少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但是至今无人知晓是谁或是什么年代开凿的这条山路,大概只有山中那些残破的关隘还记着一些过去模糊的历史。但是山路似乎一直知道也记得它是被人们开凿出来的,多少年来它一直诚心诚意地接待每一位路人。而且,山路还有这样的记载:在那金戈铁马的年代,有千万个钢铁将士从这里奔赴浴血的疆场。在过去峥嵘的岁月里,有无数的文人志士从这这里踏上治国安邦的路程。在古往今来的日子里,有数不清南来北往的客商和路人从这里进关出塞。现如今这条千年的古道还是唯一一条横跨越南北,连接着东西的山路,它的重要似乎不在于它有多么久远的历史,多么崎岖和艰险,而是在过去的年代里,它承担了历史赋予的重任,今日它依然曲折盘环游弋在大山之间,指引人们穿行跨越这重叠的大山。今日这条狭窄山路上依然明显有两道被车辆压出深深的车辙,车辙随着狭窄的山路无限地起伏延伸。这两条车辙似乎也成了山路永久的标记,此外,山路上的这两条车辙好像在这里向人们表明:路再狭窄,它也总有两条,无论你走那一条,路永远在你的脚下。
可此刻陷入沉思的赶车人,望着眼前的狭窄带有深深车辙的山路和这荒凉寂寞的大山心中倍感惆怅,他不由地拿起烟斗大口地抽起烟来,烟叶浓烈的气味又刺激他振作起来。当牛车沿着山路向南前进的足迹走出这层层的群山时,车老板从车上跳下来,回过头望了望这条逐渐隐没在茫茫的大山之中的山路,心中觉得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似乎也随之消失在茫茫的大山之中了。他用手抹去眼中的泪花,转过头,望着东方逐渐放亮的天空,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他挥了挥手中的鞭子,大声地喝了一声:“驾!”赶着牛车快步走上了通往城市的大路。
东方淡灰色的天空已初露曙光,这边东方灰蒙蒙的大地也已经开始显露出来了,可那边西方天地依然昏沉黑暗,天地正处于分合不开的茫然时刻。“喔!喔!喔!”附近村落里传出了公鸡嘹亮的啼鸣声,瞬间东方的天际射出道道银白色的强光,如同千万支银箭穿透淡淡的晨雾洒将开来,巨大的天幕似乎被神之手“豁”地一下子打开了,浩瀚的天海一览无余地展露出它无际的胸怀,天海霍然展现出这气势磅礴宽广无限的胸襟,实令人无不为之感到震撼。随着时光的扩展,天空的颜色渐渐地由淡灰色变成了蔚蓝色,刚刚升到高空中的雾气也结成细小的冰花,这就使蔚蓝色的天空变得如同水晶般的晶莹透彻,越发湛蓝,此时的天空也就显得更加深邃无边了。空中的云朵大概是惧怕冬日的酷寒,大都隐藏在天海的深处避而不出,只是在东方天际的上空飘浮着几朵浮云,这似乎显示出苍穹它还有深奥莫测的一面。
清晨的时光变幻万千,弹指间,红色的朝霞映红了东方的天幕。朝霞就好像是天帝的使者,它们悄然而至,可却是光彩夺目灿烂非凡,美丽的霞光不仅给东方的天际上那一朵朵的白云披上了美丽的彩衣,而且,仿佛又是它们打开了天庭的大门,引领那些深藏在天海深处的云朵飘然而出。这时漂浮在东方的天际上这一朵朵漂亮的云朵,在霞光的掩映下不仅色彩艳丽,更是妩媚妖娆,这些轻盈飘荡的云朵此时就好像与美丽的霞光一同翩翩起舞,共同欢庆清晨这一美好的时光。此刻,美丽的霞光在云朵中穿梭跳跃,云朵在霞光的映照下变换色彩;散开的霞光好像万朵梅花在苍海中竟相开放,飘动的云好似一簇簇娇柔靓丽的芙蓉盛开在碧空之中,东方天际上这绚丽多彩的景色决然是美不胜收。清晨,这些霞光天使们似乎总是来去匆匆转瞬即逝,可是它们远去的身影,依然给那一朵朵白云上留下一抹淡淡的粉红色,这可能是它们给白云送上的一点祝福吧。就是这一点祝福又好像给这些云朵擦上了一层淡淡的烟脂,远远看去,这一朵朵擦上了这烟脂的云,又多像青春少女们那美丽的笑脸,充满和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此时,看她们笑得是那样可爱,美得是那样醉人。在这流光溢彩飞舞之时,此时还停留在空中那位忧愁善感的月儿姑娘,半遮着脸痴情地望着东方天空瞬息变换的景色,她似乎也深深地陶醉在这美景之中。这时东方天幕上出现的这奇妙景象,似乎预示着一个更美好憧憬时刻的到来。
此刻,东方地平线上已是金光灿灿。喷薄欲出的太阳似乎迟疑了片刻,跟着,太阳犹如一只巨大的火轮从苍茫的大地之下一跃而起,跳动在天地之间万物之上。瞧!这个神奇的家伙。看!它那神采飞扬、潇洒傲然的样子,好像它真的就是天帝的化身,万物的主宰。它这个冉冉升起、充满无限生命力的物体,展示出的能量简直令世间万物无法与其相比。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似乎只有它才具有这无穷的力量,它才是万物的至尊—生命之神。可此时的它却像一位慈祥的老者,深情地把它和蔼的目光投向沉寂的大地,可是,冰雪覆盖的大地仍然沉默不语,此时,大地上似乎只有高山举手示意欢迎太阳的到来。太阳遗憾地晃动了一下它的金身,但是,它还是毅然地伸出它的阳光之手,去触摸冰封的大地。刹那间,大地顿时笼罩在金光之中,整个大地就如同镀上了一层金箔,金光灿烂,瑞气千条,一切都沉浸在幻觉之中。温暖的阳光抚慰着大地和它的山川、河流、树木、小草及大地上的一切生灵,使阳光沐浴下的大地上呈现出一派万象更新的景象。这时,笼罩在田野里厚厚积雪上的雾气,朦胧地折射出太阳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不同的色彩,荒野上出现这绚丽斑斓的色彩,想必这一定是太阳的语言,太阳是在用它这七种不同的语言向世间的万物问候。这时,大地上的万物就好像身着艳丽多彩的外衣,享受着明媚阳光照射的幸福时刻。
北部蜿蜒起伏的山峰在阳光照射下也显露出它们巨大清晰的轮廓,山顶上光秃得几乎没有任何树木,而迎面那些巨大黄褐色的岩石上沟壑纵横石缝裸露。远远望去这一座座光秃的山峰,看起来就好像是老人们光秃发亮的头;那带有巨大裂缝的岩石就如同老人们布满皱纹的脸,似乎如实地刻画出老人们一生的辛劳;岩石间有几堆未融化的积雪,洁白无二,恰似老人额头下翘起的白眉毛,这似乎又展现出老人们开朗的性格。这巍巍的群山看起来真就如同一群天地造化的老人们,相互坐靠在一起享受着闲暇的时光。他们这些老人们:有的好像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正在沐浴着阳光;有的好像眯起了眼睛注视着空中几只翱翔的雄鹰,似乎是在追忆自己往日的年华;有的好像正酣睡在阳光之下,梦幻在另一个世界之中。虽然这些老人们显得神情各异,风采迥然不同,但是,在阳光的照射下,这些的历经沧桑老人们全然是一副悠闲怡然的神态。
雪从山脚下一直向南边广阔的田野延伸。附近村落的房屋、场院和许多道路依然被积雪覆盖着,可是,一些屋檐上、草垛上、建筑物和田野边缘上的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已经开始融化,滴水,但是,雪俯卧在大地上巨大银白色的身躯也好似披上一层金甲,它仿佛正匍匐在大地上随时准备扑上北部黄澄澄的山峦,夺回它失去的领地。这时厚厚的积雪在阳光照耀下开始冒出冰冷的寒气,可这些由于太阳照射而升华到空中的寒气,却十分惧怕明媚的阳光,它们四处躲藏。幸运的一些躲避在附近村落里的房屋、院墙和麦垛的后面;倒霉的一些躲藏在马厩、牛圈、猪舍和鸡窝的阴影里;一些无处躲藏的寒气就只得龟缩在树木稀疏的倒影里,诅咒着阳光的来临;甚至一些孤零虚弱的寒气只得趴在沟渠和土坷垃的后面,跟随这一点儿阴影躲避太阳的光芒。随着太阳逐渐的升起,躲在阴影里的寒气随着阴影不断地退缩隐蔽,这就使背阴儿的地方更加阴冷,这些地方这时也就成了阳光下存在着的阴暗冰冷的世界。

此时田野里那些躬身垂首的树木,在阳光下真实地显露出它们被冬日的酷寒震慑得的惶恐伏首之态,就是风掀动它们细细的枝条,也不敢试图驱赶聚集在它们身边的寒气。只是那些高耸在道路两旁的白杨树睁大眼睛深情地注视这一缕缕飞撒来的阳光,虽然它们对太阳送来这一丝温暖未于言表,但是从白杨树凝神注目的眼神里,可以看到它们内心对这温暖的阳光充满了无限的感激之情。这时,大地上只有那些小草们枯黄跳跃的身子,在阵阵的寒风中没有留下半点阴影,彻底摆脱了阴影和寒气幽灵般的纠缠。
这时附近村落里升起的炊烟还再断断续续地飘向空中,村子里也已经传出人们嘈杂的说话声音。不久,大路上响起车辆声、喇叭声、骡马的嘶鸣声和人们的吆喝声,清晨幽雅宁静的气氛完全被这杂乱无序的声音打破了。这些声音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就好像合成了一首不十分和美的晨曲奏响在广阔平原的上空。
太阳继续升腾着,他那威严、神圣的气质,犹如天帝在巡视大地和他的臣民。
新的一天开始了。

早晨八点多钟,德胜门外的马路上没有什么车辆。那个年代北京的马路并不宽敞,德胜门外边这条马路两旁大都是低矮的瓦房。由于年久失修灰色的墙皮早已脱落,露出核桃般大小的砖头;人字形的房脊勉强地相互支撑着,屋檐上的瓦片被风雨吹得没有什么筋骨了,松散地趴在那里;门楼和房屋的下半部已深深地陷入路面下边。沉重的门楼压得门垛子向外斜闪着,街门斜挂在开了榫的门框上向内敞开,要不是门框上粗糙生锈的铁链死死地牵住了大门,大门早已远走高飞了。门墩儿上的石兽们大都残缺不全,它们此时也顾不上为主人们看门避邪了,一对对地缩头蜷腿恐慌地注视着那随时要倒塌下来的门楼。时而有人从黑洞洞的门楼里钻出来,临街的窗户上伸出的一截或半截的破烟囱正冒着青烟,刺鼻的煤烟味弥漫着整个街道。公共汽车站上有几个等车的人。
今天是星期天,上班的人不多,街上比较冷清。由于这里的马路狭窄,而且路面坑洼不平,有的地方还结着冰,骑自行车的人遇到冰不得不下来推着走。车站上几个等车的人不耐烦地向北张望。寒冷的天气把他们的鼻头和面颊冻得通红,有两个人站在那里还不时地跺一跺地,活动一下被冻得麻木的脚,但是公共汽车一直不见踪影。
这时一阵车轮的声音伴随着“吱扭、吱扭”的怪声传了过来。人们不约而同地朝着北面发出声音的地方望了过去,一辆满载家具的牛车,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赶车人手持鞭子,一手拽着缰绳,赶着牛车走了过来。等这个人走近了,人们看清楚了:赶车人敞着怀,穿着一件光板羊皮大衣,头上没有戴帽子,可脑袋上直冒热气。这个人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对襟棉袄,下身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绿军裤套在棉裤外头,脚下的大头鞋十分沉重地走在马路上。车站上等车的人对这牛车和赶车人似乎感到有些奇怪和陌生,可赶车人还是以笑呵呵的表情向车站上的人们打着招呼,但是人们投过来的只是诧异和冰冷的目光。这情景似乎并未使赶车人兴奋的心情陷入尴尬的境界,他转过身来对车上的人大声地说:“孩子们!咱们就要进城了!”
车上的女人和孩子们早醒了,她们一直蜷缩在车上看着路旁的房屋和行人。她们听到赶车人的召唤后,掀起了围在胸前的皮褥子,坐了起来,欣喜地朝前观看。马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建筑一下子映入了她们的眼帘。
“爹,那是个啥东西呀?”一个孩子突然问道。
“啥东西!那可是大东西啦。那是德胜门的箭楼。”
“箭楼是干啥的呀?”
赶车人看着箭楼,不假思索地说道:“箭楼就像咱们家那个寨子的寨门。”
“咱们那个寨子门可不是这样。”女人不同意地说道。
“嘿,嘿,这不就是个比喻吗。”
“爹,它咋那大呀!”
“那当然了。这是京城呀!”
这个灰色巨大的箭楼是明清时代修建在城外的一个建筑。它坐北朝南,仿佛像一座孤岛似的矗立在古城外面,现在看起来这个箭楼独立在古城之外似乎显得有些孤单。可据老辈儿人讲:在明清时代,箭楼和后面的德胜门之间还建有一个小小的瓮城相互连接,箭楼和它后面的瓮城两者构成一个城外之城。大概是由于战火和时代的变迁,瓮城早已被毁坏拆除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孤独的建筑,耸立在城池的外面。不过就现在看起来它依然还是和后面的德胜门遥相呼应,能使人回想起当年它们在一起时的宏伟模样。猜想当时在建造古城时,设计者一定为了确保城池的安全,抛开千百年来天圆地方的理念,设计上采用了军事上以攻为守的策略,在方正的城池结构上突出向外修建了一个不大的瓮城和一个高大箭楼。想起来它们二者在城池之外也就会形成了一个鹰犬鼎力之势,来共同协防京城这一重要的城门。
查史料记载后才知道:过去那小小的瓮城里还布满了暗道机关。如果敌人攻入瓮城时,守卫瓮城的士兵会迅速放下城门内的千斤闸,然后马上关上城门就形成关门打狗的阵式,于是伏兵即可从瓮城墙里的藏兵洞四面出击。一声号令之下:箭楼上的弓箭手、瓮城上的士兵就凭借城楼和城墙的优势居高临下用滚木垒石和弓箭攻打敌兵。那些敌兵自以为得手,却万万没有想到:城内是陷阱,墙中有埋伏。明清两代时北京几个重要的城门都有这样堡垒一样的体系,那时它们是扼守京城的最后一道重要的要塞,为守卫北京起了重要的作用。这箭楼是一个庞大灰色砖木结构的建筑,楼顶是重檐歇山式带绿剪边的琉璃瓦,而且前面有楼后面有厦。这座箭楼有四层,它的前后左右全部开的是方形的箭窗,现在这些箭窗已经废弃无用,也无人守望。箭楼上是绿色的琉璃瓦的顶,由于外檐上的瓦片和泥土的沉重已经压弯了支撑门楼外檐的椽子,一些瓦片的脱落处长出一丛丛干枯的茅草。虽然这巨大的城楼是那样破旧,总算还能巍然屹立,貌似一个威镇四方的将领,可与它往日的威风和荣耀来比,今天用荒废和遗弃这四个字来描写似乎才是这个箭楼真实的写照。如今它们成为了风儿们在空中追逐戏弄的众矢之的。当风急速拥挤地穿过这众多狭窄的箭窗窗口时,那呼呼的风声就好像箭楼发出低沉的哀鸣声,这个巨大而孤独箭楼似乎只有在叹息中度过它余下的光阴了。可是说起来眼前这个古老的建筑,不用说它承受了多少次战火的洗礼,就是它经历几百年时光的煎熬之后,今日还能作为古城的一个首善之地,在这里独自迎候每日太阳的升起,接待来自八方的来客,这已经是十分令人仰慕和敬佩了。车上的孩子和女人看到不远处的城门和黑压压的城墙下稀疏地有几棵干枯的树,地面上的一些雪还没有融化,宽阔的护城河上也覆盖着一层冰雪,这景象给她们的感觉是压抑和凄凉的;并不是她们以前听说过的和小人书上看到的繁华的街道、兴隆的商铺和热闹的人群。
车老板一边给孩子解释着,一边赶着牛车向前走。牛车走得很慢,走了一段时间才绕过箭楼一步步向城门走去。进出城门的人不多,但是由于天气干燥路面又是土路,离城门洞近的地方风也大,尘土总是在门洞这里伴随着寒风追逐着过往的行人,使从农村来的人首先感觉到城市里一种喧嚣的气氛。门洞外突然飞起的一阵尘土把车老板的眼睛迷了,他不得不停下来揉眼睛。他揉罢了眼睛,抬头看了一眼门洞,才发现在门洞上方的墙体里镶着一块青石,上面模糊地刻着三个大字“德胜门”。不知道是因为车老板看到了“德胜门”这三个字的原因,还是经历了一夜的长途跋涉总算到达了目的地,赶车人显得十分兴奋,他回过头来大声地对车上的女人和孩子喊道:“看!这就是德胜门啦!”
车上的女人和孩子此刻再听到了赶车人的招呼,她们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十分兴奋的心情,而是又蜷缩在车上,仰起头来,望着眼前高大破旧的城门和城门楼子没有说话。她们脸上刚刚显露出那欣喜神情里,似乎添上了少许的疑惑。车老板却十分高兴地赶着牛车向门洞里走去。不知为什么这黑洞洞的城门洞似乎也使大黑牛感到有些畏惧,它低着头保持着警觉,迈着迟缓的步子,拉着车走向门洞。
“德胜门”顾名思义这就是德胜凯旋归来的将士走的门,所以当时这个门的建造是以它的威武气概为主基调,铁青色的巨型条石铺垫在城门的底部,瓦灰色的城砖按照梯形的构造,从底部一直砌到城上直立敞开的垛口,这个稳坐在城垣之中巨大的城门与城墙连为一体,似乎造就出一种横山越岭的气势跃然出现在路人的面前。想当年城门和它上面的城门楼子二者归一构成一座雄伟的凯旋之门,而且它上面那三重飞檐的城门楼子,过去一定也是气宇轩昂雄居在此,曾使无数的路人在未进古城就产生一种敬畏的感觉。可今日城门上面这个有两层楼阁,三重飞檐的城门楼子上门窗缺损、漆皮脱落、彩绘全无,飞檐上瓦片早已脱落,而且是枯草丛生,这个城门楼子有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目前大概只有冰冷的阴风才敢在它黑洞洞的门窗中间徘徊游荡。如今这种凄凉破败的景象给人们的带来不仅仅是一种沮丧和遗憾感觉,似乎也预示着它末日的来临,这景象也会使见到它的人们感慨万千,会以一种无以名状的感觉为它感到惋惜。如今看到城门上石刻的“德胜门”这三个字时,虽然它的名字今天不一定会使你有一种如雷贯耳的感觉,尤其它的面貌不可与往日相比,似乎也不会再使人想起它往日的辉煌,可是今日它那古朴和沧桑本色依然留给你的印象是深刻的、难以忘怀的。赶车人此时并未感到有此体会,他心目中城中的生活比起这个破落失意的城门会不知好上多少。
门洞内的路面不平整,赶车人就一手拿鞭,一手牵着牛往门洞里走,牛车在石板路上一走一颠地伴随着“轰隆、哗啦”的声响走进了城门洞。门洞内阴森森的,呼啸的寒风互相推搡不顾一切急冲冲地穿过门洞扬长而去。两扇城门完全敞开靠在门洞的两边,城门上的漆皮已经被风给撕落吹走了多年,剩下不多的底漆里露出了披在木头上一层厚厚的腻子。城门上一些低矮的地方由于被车辆的磕碰,一些和在腻子里面细细的苎麻丝也被掀露出来,这一缕缕的麻丝被门洞内阵阵的急风吹起在城门上死命地飞舞摆动。它们这些细小的东西今天好像刚刚见到天日,偶然得到自由之时,就急于想离开这个被禁锢了多年的地方,不过看到它们那纤细轻飘的身子,也就随风而去随遇而安了吧。城门厚重的木头也早被风抽得干巴巴,裂着巨大的口子,上面虽然还镶着一些半圆残缺不全的门钉,现在它们再也不是高贵和权力的象征,却像一排排被磨秃松散不齐的牙齿被粗粗的铁钉钉挂在城门上,这些门钉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了,它们只得被挂在那里任凭寒风的吹打无奈地阴风中飘摇。远远看去这两扇厚重破旧的城门如今真是老已,再也不是它们当年威风凛凛立在门洞两旁检阅千军万马的时代,再也听不到它们开门和关门时发出巨大的、隆隆作响的声音,它们此时还是那样巨大却是有气无力地斜靠门洞的两旁,真不可想象两个昔日红极一时的巨人如今会困难到衣不遮体的地步,沦落到像是乞丐似的靠在门洞两旁等待着路人施舍凄惨的样子。门洞里的地面上铺的大块长方型条石被路人踩得和车辆压得光亮亮的,洞顶上灰色的城砖一块块紧紧地立靠在一起,它们奋力地支撑着巨大的拱型门洞,但是却已显露出疲惫之态。可是在门洞上露着的砖缝里好像隐匿着许多神秘的眼睛,它们高高在上正盯着门洞内所发生的一切。此时门洞里呼呼的风声就好像是城门发出严厉的问话声:什么人又从我的眼皮底下溜了过去?
“爹!这是北京城吗?”
“对呀,这就是北京城!也叫京城,皇上过去住的地方。旧社会官绅商贾云集的地方,富贵之地。”车老板骄傲地回答道,接着就给孩子摆划了起来:“我爷爷过去跟我说过:那时候,到北京做买卖,天不亮就到了城外。天一亮就会看到城墙上士兵林立,城门楼上旌旗招展。当钟楼上的钟声一响,就听见城门楼上传来放铁锁链‘哗楞楞’的响声,城门上的吊桥很快就放下来,不一会儿,就又听见城门被轰隆隆地打开了。跟着,就从城门洞里跑步出来两队士兵,这些士兵每人手里举着一杆彩旗,腰里挎着腰刀,他们来到城门口外分左右两边列队站下。这时城门洞里传出一阵马蹄声,一位将军身披铠甲手中握着一杆长枪,骑马跑了出来,他身后跟着四个手握钢刀的骑士。将军出了城门后勒住马,环视一下四周,然后对士兵说道:‘开城!’士兵们跟着就高声喊起:‘开城喽!开城喽!’那阵式好不威风。”
孩子们听得将信将疑。
女人绷着脸说:“甭听他瞎摆划。”
他们说着话,牛车穿过了门洞。
车老板拉着牛的缰绳,回过身来,用手中的鞭子指着城门说:“你们再看看这德胜门!它可是这城门楼子里数得着的,不次于那前门楼子。别看现在这城门楼子破败了,可它还是不减当年的威风。今儿我带你们走的地方,都京城里数得着的地方。你们刚才看见的那是箭楼。那在过去,它后面还有一个瓮城同这城门相连。据说:那年月这瓮的城墙里还可藏兵千八百人呢。嘿!你们再瞧瞧:这两边的城墙!虽然这城墙都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可是到了今儿,还是那么整齐规正。如今在这城墙以里,方圆十里之内,也甭多说,足足囊括不下百万人口。说起来,这才叫大都市呢,不愧为中国的古都啊!你们还都不知道,咱们的祖上过去都为京城烧过城砖。所以说,京城这里的每一块城砖都有它的灵气,每一块砖都有它自己的故事。”车老板说得越来越兴奋。他转过身来,用鞭子指着耸立在低矮平房中的钟鼓楼,说道:“瞧!这边的钟鼓、鼓楼。看!前边儿那景山。过去景山,那边就是那赫赫有名的紫禁城,皇帝住的地方。这一条线就是你们爷爷讲过的龙脉的地方,这里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呀。”
一个灰色、古朴、典雅风韵的城市展现在这一家人的面前,市内的房屋都是明清时期的样式,灰色起脊的瓦房。房屋建筑得像建造在棋盘上一样规则整齐错落有序,街道经纬分明,它给人的是一种十分安宁、祥和的景象。这座古城从地图上看:它坐落在华北平原的紧北端,由于平原北部三面环山形成一个像半个月亮似的月亮弯,地势上形成一个较为独立向南展开扇形的小平原。早晨,当太阳从东海升起的时候,太阳的第一缕阳光首先撒在这块小平原上。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是月亮歇息的地方。由于这个城市它有绵延数百里横亘于北部的燕山山脉的镇守;西面有太行西山的护卫;城的东方,远远的东灵山的山峰高耸入云,犹如一座通天入海的宝塔静静地护佑着这座古城;所以说这座古城坐北朝南依山望海,有天地之大气,也有容日月于胸怀的气度。的确,这个的古城也正像以前古书中记载的那样: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济,诚天府之国。有人讲,几百年前忽必烈在入主中原后选择都城时,他的手下就曾进言:燕幽之地,虎踞龙盘,形势宏伟,南控江淮,北连朔漠。且天子必居中以受四方朝觐,大王果欲经营天下,驻跸之所,非燕不可。可见这座古城坐落的位置不仅是个宝地,还是个王者想往的地方。
清晨明亮的阳光挥洒在鱼鳞似的瓦片和屋脊上,时而碰出像碎银一样闪亮的星光,亮闪闪的光点给平静之中的景色增添了一些喜悦的色彩,只是留在朝北瓦垄里的余雪提醒了人们寒冬还没有过去。清晨街巷里的人不多,但是到了上午九点来钟时,大街上已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了。街上的行人衣着整洁朴素得体,颜色大体上是灰色和蓝色,人们的生活显得比较单调和古板。街上偶尔也有一、两个姑娘围着大红的毛围脖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穿过,她们鲜红的围巾就像旗帜一样飘逸在灰蓝色的海洋之中,她们的出现不仅打破了古城沉闷略带压抑的气氛,就连她们脸上流露出少许的温柔之情也动人心弦。街道两旁的柳树被修剪成“丫”字形,站立在马路两旁。这些光秃的树木静候着春天的来临,当春风吹起时,它们会奇迹般地伸出手臂去拥抱春天,古城的春天也会因为它们的装扮变得秀美。沿街散落着一些店铺和商店,有的铺子前面排的是一字形队,有的商店门前排的是人字形的队,左右分开,一些小吃店的门口还有许多人进进出出。这里的景象并不繁华,但是人们生活的井井有条,到处洋溢着平和的生活氛围,也充满希望。古色古香的城市和朴素的人们给你的印象不是热烈,而是亲切的感觉。
这时的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的上空,虽然它没有初升时那通体透红威仪四方的神态了,但是它的阳光照在人们身上暖洋洋的,十分地舒适。空中漂浮的云朵也不知游荡到那里去了,此时的太阳几乎是静止不动地高悬在碧空蓝天之中,孤独地放射着耀眼的光芒,即使在这严冬的日子里,人们依然敬畏它的光芒,无法与其对视。太阳,这个万物的崇拜者就像天帝一样用它审视的目光俯瞰着这座灰色的古城,整个古城被阳光照耀得光灿灿的,显得一副清新、透彻、光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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