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每朵玫瑰都有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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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翼轸,我爸爸妈妈终于无条件投降,答应让我去MIT了。”叶斐扬很骄傲的宣布,“谢谢你。”
“恭喜。只是你应该谢的是叔叔阿姨。”
其实叶斐扬知道他去和自己的爸爸长谈了很久,她能这么轻易的成功也有张翼轸的一份功劳。但是他不说,她也就不再追问。
“还有几个月才走呢,我妈妈已经在帮我打点行李了,包满箱满的好像在国外连牙膏都买不到,昨天我舅妈来我家看到那小山一样的行李堆,惊异不已的问扬扬是要去非洲留学吗?那边物资短缺真是应该多带点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觉得老爸老妈的儿女情长很让人肉麻,可是自己每每看到那些旅行箱,竟也恨不得能将整个家都搬过去。
还没有分别,已开始思念。离愁啊,真是根深蒂固的生长在所有东方人的灵魂最深处,拔也拔不掉。
“你真的不想出国吗?”叶斐扬很是不解,全中国学数学的人都会视麻省理工为圣地吧。
“以前想过,现在无所谓了。开始时我们总以为梦想在高处要攀登,后来才会发现,最美的风景其实就在身边。”他想起温暖总比别人丰富数倍的表情,就为了这个,他甘愿哪里也不去。
“张翼轸,你会想我吗?”
“你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别担心,现在通讯技术这么发达,天涯若比邻。有事情打个电话就行了。”
她皱起柳眉,“我才不要做你妹妹呢。”傲慢的扬起头,“我可比你还大一个月,你应该叫我姐姐。还有,你的电话实在太搞笑了。”
昨天打电话约他时,就听见手机里传来一阵抑扬顿挫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她刚想挂断,又听见那个话务员说,“很荣幸的告诉您,您所拨打的用户现在正在走进服务区,请稍候。”他莫名其妙的等了一会,里面传来一声令人绝倒的话,“你所拨打的用户现在正在服务区边缘徘徊。”
还好在她疯掉之前,张翼轸终于接起电话,证明刚才那只是一个彩铃。
当然是温暖帮他设置的。
“这么舍不得,你就留在国内好了。林家翘大师不也回清华了吗?”
“我一定要走。”她一脸坚毅,“我一定要走。”
张翼轸蹙起眉,忧虑地看着她。
“而且走之前,我还要送你一件礼物。”一件会让你焦头烂额的礼物。她望见远远走过来的温暖,突然笑意盈盈,将双臂勾住张翼轸的颈项和肩膀,然后靠近他,突如其来的将自己的唇吻在张翼轸脸上,吻别他,吻别自己所有不会重来的年少时光。
说了心中一无牵挂为何有悲喜?
说了朋友相交如水为何重别离?
说了少年笑看将来为何常回忆?
说了青春一去无悔为何还哭泣?
我们曾经是那么多年的青梅竹马啊,记得当时年纪小——可是时间过去,一切都不再重来。成长是不容拒绝的,就算再怎么恋恋不舍,我们也终要前行。
此去经年,不应有恨。
她只是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在被他推开的同时自己也马上松开了手。
“叶斐扬,你在做什么?”张翼轸把她拉开一臂的距离,下意识的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你还没到美国呢,目前我国还不流行吻脸的礼仪。”
虽然认识的时间很长,可除了小学一年级时一起牵手排队之外,他和叶斐扬几乎从来没有过一尺之内的身体距离。
“送你我的临别礼物啊,让你和温暖的感情再上一层楼,恋爱太顺遂未免就显得无趣,吃吃醋吵吵架是使感情升华的最好办法。”她笑眯眯的像个慈祥的老奶奶,“呵呵呵,我很有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精神吧。”
她挥挥手告别,转身后面无表情的朝左边的楼梯走下去。
哎,看到人家曰子过得那么清闲,就是忍不住想要破坏一下。在我没有找到自己的幸福之前,为什么你显灰到了?
到了小剧场的门口,他看到温暖一个人站在检票处旁边气喘吁吁,像是刚刚进行完剧烈运动。
“你跑来的?”
“是啊。”
她从数学系的教学楼一路跑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和叶斐扬抱住时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拔腿就跑。
她并没有误会什么啊,叶学姐这个人就是忽冷忽热的,心情不好时连话都懒得说一句,高兴了也可以和男生称兄道弟,和张翼轸认识了那么多年,要出国前临别拥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自己不走上前去大方的打招呼呢?
“我怕迟到,所以跑来了。”
她现是呆呆的,然后从背后拿出一本杂志递给他。
“你连校刊都看啊?”他们的校刊制作精良印刷精美,可惜内容及其乏味,充满对校领导各项工作的歌功颂德之声,因此没几个学生会仔细阅读,下场多半是用来垫桌子。
她动作很快的翻到其中一页摊开在张翼轸眼前,“你看你看,‘我校校友著名建筑师捐献巨资兴建数学系馆’”指着旁边配发的档案照片。“这就是那天我领着去参观的那个人,他刚刚找到我把手机还我,因为不知道我的名字手机又没电了,所以他找了很久才找到。我没骗你吧,那天真的是因为帮他带路所以才迟到的。”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么紧张,”他不以为然的合上杂志,“我都快忘了。”
“我怕你误会我嘛。”
“就这点芝麻小事?我当然不会误会。”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啊。”
相信?她却觉得应该是不在乎才对,不在乎一个人,才永远都不会误会他。
“你为什么要做我的男朋友?”
“你这么死缠烂打我除了答应还能怎么样?”他捏了捏她的鼻子,“这个问题我已经至少回答了一百遍。还没问够啊?”
如是以前,她一定乐此不疲的和他斗嘴,可是此刻,她却忽然警觉到原来这也许不只是一个玩笑。是啊,他至少说过一百遍了,可为什么自己,却从未当真过?
话剧还没有开演,观众席上只疏疏落落的坐着人。
“你今天好像怪怪的,为什么一直不说话?”温暖好像从不会有超过十分钟沉默的时候,今天却一反平常的叽叽喳喳,很少开口很少笑容。
“你以前不就说过我很奇怪吗?”她茫然的望着合拢帘幕的舞台,像望着一扇从未对她真正敞开过的心门。
他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热度,发现很正常。
“我——”很多话在开口时却又被咽回到喉咙里,她只闷闷得说,“我的胃有点不舒服。”
其实是心有点不舒服。
“是谁号称有一个无坚不摧的肠胃系统啊?终于不堪重负了。”
张翼轸把她拉起来,“不舒服就乖乖回宿舍休息,别出来乱跑。”
“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嗯?”他不解的扬扬眉。
“我——我本来要去你们班找你的。可是在走廊上看到你和斐扬学姐,在一起。”
“她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你应该明白。”总不能说叶斐扬她想让我们吵架以增进感情吧。
“是啊,我很明白,”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笑了一笑,“我很明白。”

她上楼,慢慢用双臂抱住自己,楼梯间里有一扇窗玻璃碎了,冷风无情的吹进来。
哪一间宿舍里传来了歌声:我想过我们的未来,我以为不会太坏。没想到我付出的爱,也不过是尘埃------
到今天为止,她一直以为自己手中握着幸福——原来熟悉的人转瞬间就会变得陌生,感情的事转眼间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我想过我们的未来,我以为不会太坏。没想到我付出的爱,也不过是尘埃------
她的脚一步步走上楼梯,心却一格格跌落。
那幢矗立了十几年而从未使用过的危楼终于要拆除了。温暖站在安全线外,远远看着周围,却已看不见那棵她刻过字的银杏树。
周围的附属建筑和树木基本上都被清除了。
她真的想过要等到自己和张翼轸都白发苍茫的时候再来看看这棵树,看看那用刀刻出的痕迹是否还能留存。
可是,万丈高楼平地起,誓言止今何处觅?
“没有时间和我见面,倒是有时间在这里看建筑工人施工?我真是越来越无法理解你的逻辑。”自从上次见面之后,温暖连他的电话也不接,铃声震一下随即便关机,在路上碰见了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寒暄几句。要想约她出来简直就只差没“午门外递牌子侯见”了。
“有没有时间都是相对的。”
“你现在的口气简直像外交部发言人一样。”
“对,外交部没有网罗到我这个人才实在是一大损失。”她心里暗暗哼了一声,要是哄不好我这个女朋友也是你的一大损失。
他被气得不想说话。楼体的定向爆破正式开始,震耳欲聋的楼房崩塌声,远处人流的喧嚣声,风吹过的沙沙声,到处都是声音,只有他们之间,大段大段的沉默横亘,他看着她,她看着他,中间只有一臂的距离,却是咫尺天涯的远。
最后还是张翼轸先开口,“你到底在闹什么情绪?”
“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就不要来问我!”
他语气渐硬,挫败的握紧拳头,“就因为斐扬恶作剧的亲了我一下?你对我就连这样一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吗?”
“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信任?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可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就不要来问我!”他用她刚刚说过的话来回敬,看着她委屈的眼眶,便只能投降,“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说你爱我。现在就说,大声地说你爱我。”
他瞪着她,始终没有一句话,就这么沉默着,沉默如死。
她冷笑一下,然后转身就走。听到张翼轸在背后喊她的名字,可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让他看到自己满眶的泪水。
可是,究竟有什么好哭的呢?
从一开始,这就是场一个人的单相思。他甚至从没有亲口说过一句我爱你,在任何时候,用任何语言,都没有。他只笑,这怎么说得出口?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为什么会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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