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手 职业杀手(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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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上手一方,加藤正夫是可以晚于其他人进入对局室的,让下手赵向北等待是他的权利,也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过今天的裁判让他还是早到了5分钟。
裁判长吴清源迈步走入对局室,和两位对局者招呼一声:“今天很早啊。”
加藤欠身向他问好:“您好,今天辛苦您了。”
“还好。”吴清源笑着坐在裁判席上,看看两旁的记录员,有些面生……实际上三段以下的棋手,他基本上都不认识,“这两位,是新入段的棋手么?”
两位记录员连忙向他问好。加藤笑着介绍:“这位是今年的院生,从韩国来的柳时熏,今年第一次参加院生定段考,拿到了第四名的好成绩。”
吴清源哦了一声,向浑身激动的柳时熏笑笑,转头看另外一边给赵向北记谱的那个小姑娘:“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长的眉清目秀,头上的马尾辫随着转头甩动着,落落大方轻轻脆脆的说:“我叫UmezYukari,是加藤老师的弟子。”
Yukari……由香里?梅泽由香里?只听得出来这个发音的赵向北猛然转头看着那斯文秀气的小姑娘,眼睛逐渐睁大:梅泽由香里?号称棋界第一美女的梅泽?我记得她不是87年才进入加藤门下成为学生么?怎么现在……
加藤却没有否认,反而笑着说:“是的,她虽然还在上学,但是棋力已经很强了。以后希望您也能指点她一二。”
吴清源点点头:“有空可以去我那里看一看。”吴清源有个很有意思的特点,就是虽然名义弟子遍天下,但实际上登堂入室跟着他学习的弟子只有林海峰和赵向北两个。
也许还有“后来”的芮乃伟。
反正日本人如果要拜他当老师,他也不拒绝,能学到什么,就看天意了。
“那么,就开始吧。”吴清源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宣布比赛开始。
赵向北舒了口气,在棋盘上落下第一手,右上星。
在楼下,有一个研究室,是作为今天四盘棋的研究场所的。定段失败的部分院生们,正坐在闭路电视前看着胜利者们的战斗。
对于同是台湾棋手的王铭琬来讲,他更加关注的是张楠和石田芳夫九段的对局。不过作为同种同源,他面前另外一副棋盘上,摆着赵向北和加藤正夫的对局。
“战况如何?”匆匆从门外进来的那位长相粗犷一些的,叫做王立诚,同样是来自台湾。他和王铭琬被余英时赞叹为殿上垂裳有二王,同样是日本和世界棋界的明日之星。
“很好。”王铭琬笑咪咪的样子要比其他所有人看上去和善的多,“你没错过多少东西,四盘棋全部只下了三手。”
“哦?”王立诚摸摸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问,“那咱们的小老乡,精神看上去怎么样?”
“不错,充满斗志。”王铭琬先去六楼看了一圈,对于四个人的状态都看在眼里,“这几个人里,倒是今年的第一名三村智保有些紧张,面对小林光一时候手都有些抖了。”
“那你觉得,4个人里,能有几个胜利?”王立诚笑着问,“好像多年来,一直没有初段战胜上手的记录。”
“三位新初段不必想了。”王铭琬还是笑呵呵的,“倒是咱们那位同胞,可以期待一下。”他指着棋盘上黑棋咄咄逼人的连夹两手,说,“这样的气势,可不是新初段们能够拥有的。”
“哦?”王立诚刚才一直在看闭路电视上张楠的表情,回过头来看了看,有些惊讶了,“对职业杀手加藤正夫用这样的手段,他不怕被反击么?”
王铭琬摆了摆手,笑着指指房间的另外一边怡然自得的藤泽秀行,悄声说:“藤泽说,那个家伙最不怕战斗,一向是乱来派的。”
乱来派。是韩流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客气的说法是韩流,不客气的说法,就是以前说过的那个茅坑流。
赵向北和韩国人不大一样的地方在于,他并没有那么极端的恨空,20目的地也要去掏一掏。他只对有可能不成地的地方感兴趣。
除非局面落后到已经很难继续了,他才开始掏茅坑。
赵向北并不认为这种夹之后再夹有什么不合适的,但在加藤正夫眼里,问题的性质就变了。
“这小子,似乎想和我掰掰手腕。”出来休息透透气的加藤正夫话说得很平淡,就是眉毛立起来了,“看看谁力大?”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同样透气的小林觉笑着问,“我们在中国的时候,可是见识过那小子胡来的手段。”
“初生牛犊不怕虎。”加藤正夫谁也不怕,翻身回去还嘟囔着,“那就杀个看看。”

赵向北作为一名初段新棋手,与其他三位或兴奋或激动或战粟完全不同,似乎完全没有对于上手大棋士的敬畏感,反而有一种……“一种棋士的压迫力。”加藤正夫站在外面仰起头看着天空,轻声对二十四世本因坊秀芳说,“他并不像一个新入段的棋手,反而像是经过职业比赛磨练的棋士。当然,他还年轻。”这话似乎是好话,似乎也不是好话。加藤正夫留下石田一个人茫然,回到对局室继续。
这次,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赵向北捣乱了,很坚定地尖断黑左边两块,然后飞出笼罩坐下。
赵向北全身心全部放在了棋盘上,用湿手帕用力擦了一把脸之后,用力的落下棋子,跨断白那一手飞。
“这就开始了。”藤泽前面基本上没看,这边转转那边转转鼓励鼓励院生和二王们交流一下感情,现在看到这一手,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招呼着二王,“一起研究一下,如何?”
王立诚和王铭琬点点头,一起坐过去。其他的院生们看到这样一群人物在研究,并不像中国棋手那样呼啦一声围上来一起看,而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偶尔看一眼就觉得很好了。
加藤正夫和林海峰一样,只是听说过赵向北的实力,并没有见到过,现在真真正正的看到这样一手几乎是用过分才能来描述的跨断,他反而并不像刚才那样有些激动,沉静了下来,打开那写着“龙云”二字的扇子,开始思考。
在研究室里,藤泽则在讲故事:“为了争夺这么一个和赵向北对弈的机会,棋院里面打破了头。”
其实用不着争夺。这话吓唬吓唬院生们可以,同样在楼上下棋的王立诚和王铭琬是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的。
藤泽讲故事讲的很高兴,已经到了忘记对局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境界。
在他的嘴里,赵向北成了从中国漂洋过海而来的神秘高手,日本棋院一开始并不愿让这样一位奇才加入到大棋战当中,但是在他慧眼识英雄的藤泽的坚持下,日本棋院不得不破例为赵向北进行一次考核,也就是现在所谓的纪念对局。
“他们说是纪念对局,但还是为了测试一下赵向北的实力。没看到这是不贴目的定先么?”藤泽已经完全进入自己的世界了,就像手握丈八蛇矛的赵七爷,额头都亮了起来,“加藤正夫算的什么,老夫一根手指便能碾碎他。这些人听说了赵向北实力高超,一个两个便都来要下棋,棋院没有办法,只好打发他们自己决定。”
王铭琬知道这时候应当问一句:接下来如何?
但他没问,因为已经听得肚子疼了,怕一开口便笑出声来。
藤泽喝口茶,也不管别人的目瞪口呆,继续说:“于是便打起来喽……诶?”他突然抬起头看着电视画面刹那间恢复正常,“加藤决定来一把了?”
号称六大超一流之一的加藤,自然不能在这种地方退缩。现在许多人都在眼睁睁看着,他要是忍辱负重的让赵向北在中央出头,那还不如杀了他。
“1铭琬点点头,“没有布局,直接进入战斗了。”
“这就是所谓的胡来派的作风么?”王立诚很感叹,“还是说,赵向北觉得自己的实力恐怕不够加藤正夫,所以要这样强硬来把局面拖入到谁都看不清的局面里去么?”
藤泽刚才浑然忘了讲的故事,只是点着头说:“这倒是不是实力问题,而是说,他本身就是这种风格。”
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实力。如果可以平平安安的拿到足够的实地然后一目胜,谁愿意在看不清楚的乱局下战斗呢?
应该说日本围棋发展到本格流为极限,是有深刻的历史原因的。
应该说韩国人那种茅坑流的发扬光大,也是被日本人那种无与伦比的控制局面的能力给逼的。
至于中国人,一直在走战斗和平衡的钢丝。这也是先被日本人刺激后被韩国人刺激的结果。
唯一的例外是李昌镐那怪物。
唯一一个。
“这局面,就很不好说了。”王立诚看了一会儿张楠的对局,回过来继续研究赵向北,“外面空空荡荡的,两个人对着跑,很难判断。”
赵向北从左边跳出来,加藤跟着跳出来,赵向北在左下角飞出来夹攻,加藤同样飞罩左上。然后黑棋在左上攻角。
“这算什么呢?”王铭琬挠挠头,“算是缠绕么?好像,不是吧……”
当然不是缠绕。赵向北和加藤两个人都很清楚,这样子对着干下去会是个什么后果。
两条龙,或者三条龙,甚至四条龙,对杀收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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