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重逢意凄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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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正午,我无精打采的跪坐在银华镜前,懒懒的梳理着头发。去姑母家如果见到叔宝该怎么办?当他不存在?还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见到我又会怎样呢?

“小姐,穿这条裙子如何?”玉儿拿来一条白色绣芙蓉花的纱裙

“随便!”我心不在焉的说道

我没有心情欣赏自己的妆扮,一门心思在想去姑母家后会如何尴尬。如果不是迫于父命,这辈子我绝不会登卫家的大门!

‘就像往常走亲戚那样,别紧张,坚强点!’路上,我不停的安慰自己。

马车停在卫府门前的一棵榆树下。我极不情愿的下了车,犹豫半天才叩响了卫家大门。

一个老仆人打开大门,见到是我,立即说道:“是王家小女郎啊,真是贵客,快请进!”

我尴尬的笑笑,随老仆人向庭院走去。

姑母正在廊下乘凉,听到动静后向庭院这边望来,见到我后,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挂满惊喜。我停下脚步,呆呆的立在院中。想起年轻守寡、命运多舛的姑母,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有麻木的注视着姑母。

“是诗儿?诗儿回来了?”姑母连忙迎了过来

“姑母……”我小声唤道,“诗儿许久未来看望姑母,望姑母见谅!”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客气!这一年多你去哪里了?姑母日夜盼望!”姑母把我拉入怀中,唏嘘不已。

一阵寒暄过后,我呈上从家中带来的礼物,对姑母说道:“这是家父的一点心意,望姑母笑纳。姑母请多保重,诗儿告辞!”

我不想在这尴尬的氛围中再呆片刻,恨不得马上离开!

姑母一脸惊讶,她不解的问道:“诗儿,怎么刚来就要走呢?在姑母家住些日子吧!再说你还没见到叔宝呢,叔宝每天都挂念着你!”

叔宝会牵挂我?鬼才相信!恐怕连我的长相都记不清了吧!想起叔宝的薄情,不由气上心头。但是当着姑母的面又不好发作,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叔宝现在西面的厢房中练字,诶……诗儿,是姑母喊叔宝来廊下呢还是你去叔宝房中?”

“姑母,既然二表哥在练字就不必打扰他了。”我嗫嚅着

“诗儿,你怎么怪怪的?”姑母疑惑的看着我

“啊……那我在廊下等候二表哥吧!”盛情难却,只有这样!

一双紫燕依偎在廊下呢喃细语,两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诗儿!”温柔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他的声音……只有他的声音才能激我魂魄、荡我心怀!

我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又闻到了那幽雅的兰花香气,这淡淡的味道,曾令自己那样的沉迷、那样的留恋……

细长的手指搭上我的双肩,温润的气息在我耳畔萦绕:“诗儿,你长高了!”

“二表哥,没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了!”我一直没有回头看叔宝

“诗儿,等等!”叔宝牵住我的衣裾

“还有事吗?”我依旧没有回头

“看着我!”他扳过我的双肩

回眸的那一瞬间,我的目光久久未能移开!

叔宝比先前成熟许多。他身着白色大袖长衫,头发用绢巾束起。纤弱修长的身材、清俊秀雅的脸庞、玲珑挺直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薄唇,一双晶莹的眸子透着淡淡的忧郁。如夏日清池中的一朵白莲般飘逸脱俗、一尘不染!

他深情的凝视着我,目光中夹杂着欣喜、期待、幽怨还有一丝无奈……

我避开他的目光,低语道:“二表哥,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诗儿,告诉我,这一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叔宝两条清秀的眉毛紧紧拢在一起

“我没有变,还是以前的诗儿,只是……有的人变了!”我轻声啜泣着冲出门去

“诗儿,诗儿!”叔宝在后面追赶,高齿木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心如刀绞,飞快的钻进马车,吩咐车夫驾车离去!

叔宝……我爱你,正因为爱你才无法面对你!明知这是无望的爱,但我还是会好好珍惜!我宁愿独自承受爱的苦痛!

车轮蹍着尘土,发出‘铮铮’的声响,往常与叔宝同车出游时,此声会如红嘴相思鸟的叫声般悠扬悦耳;可是今天听起来却那样的烦懑、刺耳!

我心绪黯然的回到家中,准备去后院书楼清静片刻。还没等坐稳,玉儿就送来一封书信。

拆开后,阵阵幽香扑鼻而来——又是刘琨的书信。‘思君君不见,含泪醉樽前。每逢明月夜,无言对青天。’申时三刻我在洛水南畔侯君,望君如约而至!

此时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心情赴约。可在家中又倍觉烦闷,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赴约,不驳刘琨的面子吧!


午后天气渐渐凉爽,洛水河畔轻风习习。我手执纨扇来到洛水南畔,刘琨早已在树荫下等候。

记得去年同叔宝在洛水畔约会,当时是多么幸福!叔宝曾经在此发誓要娶我,哎,如今已物是人非!

“诗儿,你来了!”刘琨住我的手,脸上洋溢着惊喜。

“嗯,让你久等了!”我勉强笑道

“诗儿,想死我了……”刘琨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不快,他兴奋的将我抱起。

“越石,别这样,这里游人众多,成何体统!”我嗔怪道

“我不怕,我要让整个洛城的人都知道我爱你!”

“别闹了!”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挣脱了他的怀抱

“诗儿,你想我吗?我好想你!”

“对不起,我现在没心情说这些!”

“你怎么这种口气?不高兴吗?”刘琨一脸委屈

“越石,我心中烦闷,陪我走走吧。”我心烦意乱的摇着纨扇

“好。诗儿,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其实也没什么,一切都是命运!”我摇头叹道

“莫非武子大人把你许人了?那我可要抢亲!”刘琨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你胡说什么,根本没那回事!我不想嫁人,只想在家中陪着爹爹和二哥!”如果有可能,如果爹爹同意,我宁愿一辈子待在家中!

“陪着你父亲还说得过去,可是陪着你二哥,”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看来洛阳城中传言非虚!”

“什么传言?”我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和你二哥的不伦之恋!”刘琨一脸不悦的说道

“刘越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怒道

“谁做下的丑事谁自己心中有数,还用我多说吗?”刘琨醋意大发

“刘越石,我再也不想见你!不过我要告诉你,我和我二哥是清白的,不许你侮辱我二哥!”

我怒不可遏,拂袖而去!本来打算出来散心的,岂知惹了一肚子气!可恶的刘越石,永远不想再见到他!

我气冲冲的踏进家门,把自己关在闺房中暗生闷气。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知是哪个喜欢拨弄是非的无聊之人散播的谣言。人言虽可畏,我心本无愧!任由别人评说吧!实在把我惹恼了就直接嫁给二哥,永远不离开王家大门!

转念一想,不由苦笑。这只是气头上生出的念头而已,就算我们两厢情愿,爹爹也不会答应的!

傍晚时分,我去楼下同二哥一起用餐。记得以前很少同二哥一起用餐,这次从庐江郡回来后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更加深厚。

饭后,我们坐在案几旁闲聊。二哥对我说:“今天进宫上表官复原职,朝廷下诏命我继任敏阳侯、兼任太子中庶子一职。”

“哈哈,太好了,祝贺二哥!”我高兴的连连拍手

“傻丫头!”二哥瞟了我一眼

“诶?二哥不是不留恋官场吗?”我故意戏弄二哥

二哥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额头,说道:“还不是为了你!我每月多得一些俸禄,你可以过得更舒服些!”

“我已经很幸福了,不要二哥为**心!”我依偎在二哥怀里

二哥抚摩着我的长发,说:“不,我还想要诗儿过得更幸福,比任何人都幸福!”

“二哥……”望着二哥清扬的眉宇,心底浮起丝丝感动!我的好哥哥,今生该如何报答你?

二哥复职后,平日里忙于政务,不能象以前那样整天陪着我。这样一来出门的机会大大减少,我只好靠看书、练字、做点女红来消磨时光。

看书还好,练字时经常想起叔宝,想他教我练字时认真的态度、耐心的教诲及体贴的话语……时光如果能倒流,该是多么美好!

为了避免想起叔宝,我索性放弃练字,专攻女红。为二哥做衫裤、纳丝履。虽然做的不好,但是二哥却非常高兴,也非常喜欢穿着我做的衣衫。

二哥为官奉公守法、修身洁行,在朝中声望日隆。东海王司马越想把女儿许配给二哥,便差门客来府中提亲。爹爹对这门亲事颇为满意,打算应允下来。二哥回府后爹爹便向二哥提起此事,二哥居然一口回绝!虽然知道二哥自幼倾心于我,但是没想到二哥会毫不犹豫的拒绝这门亲事!

爹爹见二哥不服从他的安排,自然大发雷霆。先是痛骂了二哥一顿,后来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陈述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是二哥意志坚定,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我们王家毕竟要靠两位哥哥光耀门户,爹爹也怕把二哥逼急了会发生意外,经过再三考虑,终于做出让步。

从哥哥姐姐们的婚事可以看出,在这个门阀制度严格的时代,世家大族间的婚姻都是环环相扣的政治婚姻,是维护世家大族利益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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