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千里返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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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又绿淮河岸。

庐江郡的春天桃花逐水,细雨翻萍,蔷薇含露,乳燕轻舞。别有一番清新婉丽的韵味。在刘琨的精心照料下右胸的伤口渐渐平复,且没有留下任何疤痕。——这应该感谢霍山道士郑隐的良药。

细雨绵绵的日子里我时常登楼北眺。望着滔滔淮河水,思乡之情油然而生。‘愿随东流水,追梦到洛城’!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每次向刘琨提及回洛阳的事情他总是闪烁其词。难道他不想回洛阳?虽然心下甚是疑惑,但是又无法当面问他,只能暗暗着急!


由于时局的动荡,机会总算来了!

赵王司马伦掌权后,同姓诸王皆不甘心。三月末,齐王司马冏联合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长沙王司马乂起兵反司马伦,司马伦兵败,被困于金墉城赐死。刘琨与司马伦有姻戚关系,被朝廷一纸诏令召回!

终于可以回洛阳了!高兴之余不免有些惆怅:如果见到叔宝该如何面对他?要知道在洛阳是很难忘记他的!

临行前,刘琨踌躇不决。见他一脸愁云,我不解的问道:“越石,要回洛阳了,你难道不高兴吗?”

“有些事情你不明白。如今司马伦兵败,我与他谊戚相关,此次回去不知是福是祸!”

古代弄权者向来喜欢搞株连,刘琨与司马伦关系密切,难道朝廷召回他是为了……想到这里,我惊恐的说道:“啊?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还是不回洛阳吧!”

“呵呵,你不想回家了?就算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也要回洛阳,因为圣命难违!”

“可是,他们如果迫害你怎么办?”我满眼泪水

“诗儿,你不要总想可怕的事情。再说,有你陪着,我还舍不得死!”他捏了捏我的腮帮,继续说道:“哎,我多么希望与你携手浪迹山林,终老此生!”

他的眼神透着坚韧,也透着无奈。他内心一定很矛盾、很痛苦……

一路跋山涉水,一路星夜兼程;一路风餐露宿,一路同甘共苦。

因为道路险阻,加之流民叛乱,用了接近三个月的时间才到达洛阳。

过了城北广莫门,一切都是如此熟悉!洛水依然清澈,铜驼街依然繁华!兴奋、惊喜、欢快、苦涩交织在一起……我激动的哭了起来!

走过铜驼大道,刘琨恋恋不舍的对我说:“诗儿,我要进宫面圣,我们在此暂别!”

“越石,你一定要小心!要不要我去通知你的兄长?”我紧紧握住他的手

“呵呵,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与刘琨分别后,我独自驾着马车忐忑不安的往家中驰去。

‘刘琨千万不要有事,他是我唯一的知己!但愿海神保佑我的知己!’我一路默念

远远望见朱红色的大门,那熟悉的大门!这是我的家,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我的心激动得要跳出来!祖父可好?爹爹在家吗?二哥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进宫了?

到了大门前,我飞快的迈过青石台阶,叩响了久违的家门!

门开了,我迫不及待的向里面望去。

“啊……三小姐……”开门的正是玉儿

“玉儿,我回来了!”我连忙上前抱住她

“三小姐,真的是三小姐?”玉儿愣愣的站在那里

“真的是我啊,玉儿,真的是我……”我使劲摇着玉儿的身体,哽咽着说道。

“老爷,三小姐回来啦!”玉儿转身就向前厅奔去

“诶?玉儿,等等我!”我紧随玉儿向前厅跑去

来到廊前,见爹爹坐在案几旁喝茶。听到玉儿的呼喊,爹爹微微一愣,随即站起身来,俊爽的脸上惊喜万分!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快步冲到爹爹面前,扑到他的怀中失声痛苦。

爹爹宽大而温暖的手掌抚着我的背,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诗儿,我的孩子……这一年多你去哪里了?自从你失踪后,为父朝思暮念,日夜盼望着你能早日回到为父身边!”

“孩儿不孝,没能好好照顾爹爹,孩儿罪该万死!”我伏在爹爹怀中泣不成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爹爹关切的问道

“我不饿。爹爹,祖父还好吗?我二哥呢?”

“你祖父去年冬天去世了。你二哥,哎!”爹爹摇了摇头

“爹爹,你说什么?祖父去世了?”我捉住爹爹的袖子

“是的!”

忆起祖父慈祥和蔼的笑容,我不由得大哭起来。

“诗儿,别哭了,你祖父最疼你,他老人家不希望看到你流泪!”爹爹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忍住悲痛,对爹爹说:“那我二哥去哪里了?”

“你去你二哥房中看看吧!”爹爹轻声叹息

我飞也似的跑去二哥房中。见房门虚掩,我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令我大吃一惊:二哥很随意的坐在地板上,一边端着酒杯,一边自言自语。他蓬头跣足,不修边幅,眼神散乱,精神萎靡!这就是我那一向衣冠楚楚、风度翩翩、英姿飒爽、俊朗迷人的二哥?

虽然二哥的变化令人难以置信,不过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最亲爱的哥哥!我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抱住二哥!

“二哥,我是诗儿啊!诗儿回来了!”泪水,夺眶而出!


二哥猛然抬起头,一脸愕然的望着我。我理了理二哥蓬乱的头发,哭道:“二哥,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哥失神的眼睛霎时现出光彩,他嘴唇翕动,双手颤抖地抚摸着我的脸,然后猛地把我拥入怀中!

二哥紧紧拥住我,嘴里喃喃的念着:“诗儿,我的诗儿……哥哥对不起你,哥哥没能好好保护你,你别恨哥哥,别恨哥哥……”

我泪眼模糊的注视着二哥,说:“二哥是诗儿最重要的人,诗儿最喜欢二哥了!被恶人虏走都是诗儿自己的错,与二哥无关!”

“什么?你说什么?是谁将你虏走?”

“匈奴刘聪府上的人。”

“胡奴,我与他势不两立!啊,他们没有对你怎样吧?”二哥一脸担忧的上下打量着我

“二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嗔道

接着我把陈留遇险、偶遇刘琨以及随刘琨去庐江等前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详叙一遍,只是没有提到在刘聪府遇见二姐一事。

二哥听我说完,欣喜地说道:“诗儿是海的女儿,仰仗海神庇佑,方能虎口脱险!”

“哈哈,我的好哥哥,时隔一年多了,你还记得海的女儿、还记得海神!”我高兴得环住二哥的脖颈

二哥温柔的抚摩着我的脸,说道:“我记得诗儿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与诗儿去过的每一个地方!诗儿,你长高了,出落得愈发俊俏了!”

“二哥,你为什么如此折磨自己?”望着二哥瘦削的脸庞,我甚是心痛!

“你在驿馆失踪后,我发疯似的找遍了整个陈留,本想在陈留再待几天,无奈圣命难违。因怕连累家人,只得赶回洛阳。向朝廷复命后,我便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再也没有出门!诗儿,哥哥没有好好保护你,你不会怨恨哥哥吧?”

“都是诗儿不好,诗儿已经回到二哥身边,二哥再也不要折磨自己了,好吗?”

“嗯,哥哥答应你!”二哥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满心欢喜的回到自己闺房,房内还是同先前一样干净整洁,玉儿一定每天来打扫吧!

终于回家了,心中顿觉踏实许多!香汤沐浴后,玉儿为我找出一件合体的碧纱罗裙。去年的衣服有很多都不能穿了,看来我确实长高不少。

我小睡了一会儿,然后趿着木屐来到二哥房中。见二哥穿着宽博的露胸长衫,头发湿漉漉的,也是刚洗过澡的样子。

我亲昵地靠在二哥身边坐了下来,二哥连忙把我揽入怀中,笑道:“诗儿,你猜我多久没有沐浴了?”

“嗯……”我用牙齿咬着食指,说:“一个月?”

“你再猜!”二哥眯起一双俊眼

“难道是半年?”

“哈哈,巡视回来后只在进宫面圣时洗过一次澡,至今再未洗过。”

“啊……你不嫌脏啊?”我张大嘴巴,半天没有合拢!

“你下落不明我岂有心情沐浴?不过,如今我的小诗儿回来了,我要洗净全身污垢!”

“二哥……”我哽咽着把脸贴在二哥胸前

傍晚,我同爹爹、二哥一起用餐。我亲手做了几个拿手菜:鸡味笋片、肉丝茭白、糖醋鲤鱼、油爆河蚌、香蕈肉丁包……

这个时代的包子即诸葛亮南征时发明的肉馅馒头,民间很少食用。我做的包子比较小巧,爹爹与二哥颇感稀奇,每人各吃了一大盘。

饭后,我们围坐在一起闲聊。谈及刘琨相救一事,爹爹说:“广武侯风华绝代、旷达豪爽,乃世之俊才!明日当登门造访,以谢厚恩!”

对了,刘琨进宫面圣不会有事吧?回来后由于太激动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诗儿,你怎么了?刚才还兴高采烈的!”二哥奇怪的问道

“司马伦失势,刘琨与司马伦谊戚相关。朝廷突然召回刘琨不会是想对他革职查办吧?”

爹爹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应该不会!刘琨与其兄长刘舆在中朝有令望,人称‘洛中奕奕,庆孙(刘舆字)、越石。’况且司马诸王还要利用刘琨,不会轻易对他下毒手。诗儿且莫担忧,明日为父派门客去刘府拜访,顺便打探一下。”

“嗯,谢谢爹爹!”

“哈哈,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爹爹爽朗的笑着:“你看,你回来后你二哥精神好多了,家中也立刻热闹起来!”

“那诗儿永远陪着爹爹,再也不离开爹爹半步!”我倚在爹爹臂弯里撒娇

爹爹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脑门,笑道:“傻孩子,你十三岁了,也该为你订一门亲事了!”

“父亲,诗儿还小,等再过几年……”二哥变了脸色

“再过几年就嫁不出去了!此事我自有主张,休要多言,”爹爹一脸严肃:“诗儿,你一路跋涉应该很累,早点回房休息吧!”

是……”我和二哥唯唯而退

我们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去后院的彦书楼促膝畅谈,尽叙亲情!

水晶帘欲动,蔷薇一院香。洛阳的夏夜晚风习习,凉爽宜人!

回房后我躺在竹席上思绪万千:晚饭时爹爹态度强硬,不容反驳。莫非爹爹相中哪家郎君,打算把我许配于他?哎,看来我是无缘自己选择未来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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