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柳暗复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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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一只被关在笼中的小鸟,心急如焚的望着窗外。从未有过如此无助、如此孤独的感觉。天空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我仿佛听到二哥在雨中焦灼的呼唤声。恨不得能肋生双翅,立刻飞到二哥身边!

银烛泪尽,夜深人静。我茫然的倚在矮榻上,微弱的烛光在夜风中渐渐熄灭,我没有拨亮蜡烛,任凭黑暗把自己吞没。

倾盆大雨肆虐了一整夜,早上,雨过天晴,我揉了揉熬痛的眼睛,无奈的坐在花毯上。

一个侍女从门缝中递进了乳酪与胡饼,然后悄然离去。

我虽然饥肠辘辘,可是哪里吃得进去!只有坐在花毯上长吁短叹。

上午时分,房门终于被打开,外面进来几个侍女,手中拿着衣服与发饰。我向门外瞥了一眼,见门口立着两名手握长剑的士兵,显然为了防止我逃跑。

侍女打来洗脸水,要为我梳洗更衣。我根本没有心情梳妆打扮,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马上见到我二哥!

但是可恶的刘聪不会放我走的,我只得暂时任由她们摆布,看看刘聪究竟想做什么。

我已经下定决心:如果刘聪强逼我为妾,我就在他面前自尽。我宁死也不做胡狗的侍妾!

她们把我的头发梳成两个环行发髻,簪以翡翠发饰;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铅粉,两颊与嘴唇涂了红色的胭脂;眉毛用石黛画成弯月的形状,眉心点了一颗美人痣。然后为我穿上丝质小碎花短襦,下着绛纱罗裙。

妆扮完毕,一名侍女恭敬的说:“王小姐,我们将军有请!”

我心中一颤,惊呼道:“什么?去哪里?”

侍女刚想回答,只听两名士兵异口同声的说道:“跟我们走!”

两名士兵象押囚犯似的押着我,我麻木的随着他们来到厅堂,见刘聪穿着我们汉人的衣服,宽衫大袖,褒衣博带;头上用帛巾束起头发,打扮与中原士族无异,只是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隐隐透着一股杀气,与温润儒雅的中原士族大相径庭。

我鄙视的看了看刘聪,把头转向一边。

刘聪轻哼一声,笑道:“我在晋阳(今太原一带)时就听说武子的小女儿很有才华,既善做诗又会抚琴。今天可否赏脸,让本帅开开心?”

刘聪示意的用手指了指玉石几上的七弦琴。

“我不过一野女村姑,哪里懂得什么抚琴做诗,千万别玷污了刘大将军您的耳朵。”

我狠狠地瞟了刘聪一眼,没好气的回答道。

“你以为我不懂欣赏?哈哈,我虽是匈奴人,但自幼学习汉文,研读经史,除了身体里流着匈奴人的血之外,已经与汉人无异。小丫头,识相的话就学乖一点,不然我随时会去你房中过夜!这里可是我右积弩将军的府邸,不是你父亲的北芒山庄!”

我愤怒的说:“你想用这种方法来威胁我?”

“哼哼,你难道一点儿也不害怕?我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刘聪如鹰般的双目射出淫邪的光芒

好无耻,太过分了!我好端端的被他们抢来,现在又拿我寻开心,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不禁悲从中来,边抚琴边做歌道:

蝉鸣高枝兮愁绪长,时乖命蹇兮伴虎狼。
苦心盼兄兮在何方?愿为白鹤兮返北芒!

刘聪听后,一把捉起我的手腕,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本帅比做虎狼!”

“你心肠歹毒,比虎狼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别以为我怕你,你干脆杀了我吧,见不到我爹爹与我二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完,我伏在案上痛哭起来!

“呵呵,小丫头还挺倔。‘苦心盼兄?’哈哈,你兄长急着回洛阳复命,恐怕早已启程了,你不要指望他能找到这里来!”刘聪一脸跋扈的神情

这时堂后珠帘轻响,我顺声望去,瞥见一抹惊鸿般的身影,似乎是一位女子。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听到轻微的抽泣声。

一名使女走过来,低声说道:“将军,谢夫人身体不适,请您去后堂!”

“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去!来人,把这个小丫头带下去,好好看着,别让她跑了!”

刘聪朝我轻哼一声,拂袖而去。我被两名士兵架着回到那个牢房般的小屋内。

这里度日如年,我三天水米未沾牙,第四天时一向身体健康的我莫名的发起高烧来。

侍女送来汤药,要我服下。我不想在这虎狼之地再呆片刻了,于是我拒不服药,一心求死!侍女无奈,只好把药端走。

我虚弱的躺在床上,神志逐渐模糊……朦胧中,爹爹宽大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头发,俊爽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二哥帮我盖好被子,在我耳边轻轻的说着晚安;叔宝温柔的把我抱在怀中,我又闻到了那熟悉的兰花香气……

我甜甜的笑着,沉浸在幸福中。这,应该不是梦!

突然觉得人中处一阵疼痛,把我从这虚幻的幸福中唤醒。我努力睁开双眼,见刘聪坐在我的枕畔,旁边立着一位郎中,手里拿着银针。

海神啊,为什么要让我醒来?我愿在这美好的梦境中永远沉睡下去!

刘聪摸了摸我的额头,说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刚烈,我是不是该对你刮目相看?”

我闭上眼睛,不想回答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侍女端来银耳百合粥,刘聪托起我的肩头将我扶起,恩威并施的说道:“你正值含苞欲放的年龄,这样不吃不喝的饿死多可惜!莫非你只求速死,别无选择?”

我有气无力的回答:“有选择……”

“什么?快说!”

我抬起眼皮看了看他,鼓足力气说道:“放我走!”

刘聪如鹰隼般的眼睛飞快的转了两下,然后盯着我说:“你的身体这么虚弱,就算放你出去你也走不了多远。等养好了身子我自然会送你出府。”


唉,自从落入刘聪的魔掌后由于气急交加,又不吃不喝,身体感到极度虚脱。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能走远路呢!也许,过段时间他真会放我出去。

刘聪见我脸色有所缓和,趁机对我说:“快把粥喝下去,身体好了什么都好说。我们匈奴人最欣赏有骨气的人,我很欣赏你的骨气!“

我半信半疑的接过银耳粥,勉强喝下半碗,又开始发烧。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我沉沉的倒在枕头上。

经过半个月的调养,我总算好起来了。可是刘聪丝毫不提放我出府的事情,还刻意躲避我。我心下甚是烦闷,却无可奈何,只得耐着性子又等了半个月。

一日,我心烦意乱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想那刘聪堂堂八尺男儿,竟然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我受够了这软禁般的处境,我要找刘聪问个究竟!

我拼命敲击着房门,大声喊道:“快开门,我要见刘聪!”

门外的侍女说道:“小姐如果饿了奴婢去拿吃的过来。”
“你别答非所问,我要见刘聪!”我怒道
“刘将军现在不在府中,小姐有什么事情等将军回来再说吧!”

我正想大骂,只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环佩的叮咚声在门前停了下来。我从门缝中看到一位美艳的贵妇人站在门前,侍女弯下腰行了个礼,口称‘谢夫人。’

谢夫人?记得前段时间听到过这个称呼。

她肯定是刘聪的家眷,非妻即妾,她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听说刘聪把我藏在这里,醋意大发,前来寻衅闹事?

我背靠房门,懒得搭理刘聪的女人。

“把门打开,我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小丫头让我家将军牵肠挂肚!”这位谢夫人命令着侍女

她果然是来找我麻烦的!不过,这声音好熟悉啊!这个声音……

侍女低声说道:“谢夫人,这个……将军说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打开房门!”

谢夫人厉声喝道:“将军尚且让我三分,你一个丫鬟竟敢不服从我的命令?”

“哦……是!”侍女犹豫着打开房门

啊?这个声音是?

我睁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位美艳的少妇,惊得嘴巴半天没有合拢!

“你……你究竟是……”我的舌头开始打结

这位美少妇将我引至帘后,泣声叫道:“妹妹!”

我呆呆的愣在那里,良久才问道:“你真的是我二姐?”

“诗儿,我就是你二姐王梦娇啊!”

开始以为眼前这位少妇只是相貌酷似二姐,可是刚才那一声‘诗儿’让我确信无疑!我猛地抱住二姐,与二姐哭成一团。

我哭着问道:“二姐,这几年你究竟去哪里了?你失踪的当天晚上,爹爹都快急疯了!大娘整日牵肠挂肚,以泪洗面,眼睛都看不见了!”

“妹妹,你说什么?母亲的眼睛看不见了?”

二姐紧紧抓住我的肩膀,一脸痛苦的表情。

“是的,大娘失明已经两年了!”我点了点头

“啊?是我不孝,做出辱没王家脸面的事情,害了母亲啊!”二姐捶胸顿足

“妹妹,那现在家里还好吧?”

“恩,家里还好。可是……二姐怎么会成为刘聪的谢夫人呢?”

“唉,都是王昌那个贪财好色的小人害的!起初我见他容貌整丽,谈吐文雅,以为他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岂知他甜言蜜语的把我骗到晋阳,没过几天就原形毕露。他把我的首饰拿去典当,得来的钱任意挥霍。挥霍完后,又把我卖到刘聪府中,然后不知去向!刘聪怜惜我的容貌,娶我做了侧室。我虽然不愿嫁给匈奴人,但是我一个弱女子,又身处异地,只能任人摆布!好在刘聪一直待我不薄,对我甚是宠爱。我怕有辱我们王家祖宗的脸面,不敢对别人说我是王家的女儿,只能谎称谢氏,这都是我一时糊涂遭到的报应啊!”

二姐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这就是封建社会中女人的命运!可以象物品那样随意抢夺,随意买卖!

“那天在堂中刘聪要你为他抚琴,我听到你做的歌后心如刀绞。我怕他为难你,故意说身体不好,让侍女把他叫到后堂。前段时间听说你病了,我急得团团转,只是碍于刘聪不敢来看你。我好想回北芒,好想见父亲、母亲还有兄弟姐妹!诗儿,我以前时常对你无礼,你不会记恨我这个姐姐吧?”

“二姐,我们毕竟是亲姐妹,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啊……妹妹,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情的。刘聪是不会放你走的,他说女人水性杨花,只要好生伺候着时间久了自然会变得服服帖帖。”

我怒道:“我开始时就怀疑刘聪这狗贼在骗我,果然是这样!我要找他算帐,宁可被他杀掉也决不屈从于他!”

我拔腿便要向帘外冲去。

二姐赶忙拉住我,说:“妹妹千万别冲动,刘聪脾气暴躁,杀人不眨眼。我有个办法,不知可不可行。刘聪说过段时间广武侯路过陈留郡时要来拜访他,我听说广武侯此人正直英明,侠义豪爽,且与父亲有些交情。我想办法与他取得联系,多赠他些金银珠宝,求他把你带回洛阳。”

“广武侯是谁?”

“好象叫刘琨。”

“是刘大哥?他真的要来陈留?”我感觉黑暗中现出了一丝光明

“妹妹认识刘琨?”二姐惊讶的问道

我连连点头:“是啊,我与刘琨很熟悉呢!”

“那太好了,这样会更顺利些!妹妹,你先安心住在这里,我要回去了。刘聪这边我尽量缠住他,以免他来烦你!”

为了避免别人生疑,二姐装做与我不共戴天的样子气呼呼的摔门离去。

刘琨要来拜访刘聪?刘琨向来厌恶匈奴人,恐怕是怀疑刘聪有反心,特意来探听虚实吧。不过,我很期待刘琨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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