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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拼命小风风
忙忙碌碌中,成双成对毕业了。
再忙忙碌碌中,我们也要毕业了。
“小潋,你打算毕业报什么学校?”山濛晚饭后,破天荒地跑过来问我。一副深情款款的大哥哥架势。
“十七中?”这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吧。距离家最近,并且那也是山濛的学校。
“可是,”他唇畔的笑意很是诡异,然后慢吞吞地说,“进十七中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考试的分数要求不低呢。”
我脑子不过地接住话茬,“你太小看我了吧?”
山濛的笑容变得更加阴谋得逞,“我以为你和御风一定要在一起的。”
啊——我后知后觉地张大嘴。
被这小子阴了!
御风的成绩在班里算是中上,但若想考上难度那么大的十七中,恐怕还是要费一番力气的。
我软弱地看向那边一直没有发声的某人,他抿着唇,照往常一般没有笑意。但我却奇异地看出他此刻心情很不爽。
和他在一起九年,虽然多数时候都是板着那张扑克脸,但对着的时候多了,总能察觉几分他实际的感觉。
山濛不知死活地凉凉开口,“还是说,你们打算分开?”
御风终于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冷冷回答,“不就是个十七中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考给你看好了。”
山濛呵呵一笑,声音虽然很温柔,但神色却十分狡黠,是那种阴谋得逞的阴沉样子,“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然后轻笑着离开。
屋子里的温度好像瞬间下降了十度。我缩了缩脖子,现在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啊,可为什么就觉得这么冷呢?
缩着脑袋看了半天书,御风忽然凑到我的跟前。
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他半天,我努力开口,“干嘛?”不要怒视我好不好,刚才的事情我也很无辜。压根就没有想过嘲笑他啊,我哪里敢嘲笑他,岂不是不想活了。
他把数学书“啪”地拍在我桌子上,死死盯着我。
我不由得有些发毛,“好吧,对……不起。”想了想,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呗。
他的玉手一挥,指向书页上的某个角落。
“这道几何题怎么做?”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脸,仿佛看到怪物。一会,他伸手拍了一下还在发愣的我的脑袋。
“问你呢,看我干嘛?”
“喔喔喔。”我唯唯喏喏地答应,其实此刻是很想放声大笑一番的,但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我努力板着脸咽下笑容。尤其他脸上不相称的那一抹红晕,配上僵硬的表情,实在是太太太……太好笑了。
憋的太用力,我不小心打了个嗝。
御风斜眼瞥我,恼羞成怒,“靠,你到底说不说。”
我一下忍不住,捂着肚子开始哈哈大笑,捶胸顿足。
御风咬牙切齿地看着我,然后翻个白眼看向天花板。冷哼一声。与他的架势一点也不相符的,是他红得像番茄一样的脸。
我笑了半天,抹掉眼泪,“谁让你从来都不服软的。第一次看你这么低声下气,实在是太搞笑了。”
“我看你是解气才对吧,搞笑还是其次。”他恨恨地说。
我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大笑,“对,你说的也对,我就是解气。谁让你总是欺负我来着?总算现在落在我的手里了吧?”
笑了好半天,看他尴尬的不行,我抹抹眼泪开始讲题。
卧室里充斥着我的责骂。
“笨蛋!这个公式都不知道!”
“还总说我是猪!我看你才是猪!猪头猪脑!说一遍的能记住不?”
“这个和刚才的类型不是都一样的吗?怎么又不会了?真笨!”
……
御风被我气的脸色发青头顶冒烟,却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委曲求全。
真是爽啊。所有的毛孔好像都能呼吸放松了一样,我从头到脚,轻飘飘地爽。
紧锣密鼓地准备了两个月,然后就到了正式考试的时候。
在前面的几次模拟中,御风的进步实在是过于神速,几次的排名大跨步向前,让整个年级的人都集体侧目。
“我们出门了。”我微笑着向大家打招呼。
已经经过苦难战斗并最终获得胜利的成双成对兄弟冲我们挥舞爪子,两个人分别看向御风陶晶铃,笑得格外灿烂。孟子谦坐在沙发的最里面,微微笑着。
山濛笑着拍拍御风的肩膀,“好歹你也是迟家的人,别太丢脸。”
御风灰着脸死死盯着落在他肩上的魔爪,锐利的目光仿佛要把山濛的手灼出个洞来。
“妈的。滚!”
山濛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一句话把御风噎得上气不接下气。
“知道了吧?要和我斗,你还要好好磨练。”山濛轻轻笑着,转身离开。
我沉吟着问御风。
“你有没有觉得……山濛最近好像变了?”
“切。一直就那个死样子,有什么变不变的。”御风冷哼着回答。
是吗?
可是我真的觉得有哪里好像有点不一样呢。
我歪着脑袋想。
好像有些……不那么内敛的样子了呢……
对上孟子谦的目光,看他也仔细盯着山濛,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孟子谦,奇异地没有任何笑意,非常严肃。虽然大家都没有注意到。
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出了门,我仰头看着蓝蓝的天空。
心里好像有些慌张。
“走了,你发什么呆。”御风拿包拍了拍我的脑袋。
“喔。”我后知后觉地回神,跟上他的步子。陶晶铃已经欢快地跑了好远。
阳光下,御风冲我粲然一笑。
“我们都要加油。”
“嗯。”我坚定地轻声回他,“一起加油。”
熬过了炎热的考试,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到了揭榜的日子。
我倒是胸有成竹了,但不知道御风考的如何,见他懒洋洋的样子,也不好去看榜。山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捧着书看,孟子谦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唇畔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小了。陶家姐妹相视一会,邀请了成家兄弟一起去看榜。
“你们就装吧!哼。”陶晶铃出门时,忽然转身,冲着化身不动明王的我们四个做了个鬼脸。
大家却动也不动。
清楚地听到出门的她,“切”了一声。
然后,房间里就一片静默了。
我虽然坐在屋子里,但是沉闷的气氛却压的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山濛静静看着手里的书,御风望着窗外的绿叶出神,孟子谦的视线在他们两个身上扫来扫去,蹙眉深思。
这些人……都怎么了啊?
我一头雾水。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都咽了下去。
这个时候,要说什么呢?
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啊……
唉。
我正在惆怅,门外已经传来了陶晶铃的笑闹声。
“哈哈哈哈,考上了!考上了!”她一边蹦跳着一边钻进屋子。
“真的真的?考上了?”我猛地站起来抛过去,几乎带翻了椅子。如果连她都考上了,我们两个应该没问题吧?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她拼命点头,一直咧着嘴,张开闪闪亮的两排大牙狂笑,“我们三个人都考上了呢。真厉害。真厉害。”
“你没用什么歪门邪道吧?”我和她拉着跳了半天,才忽然想起可疑的地方,凑近了悄悄问她。
她的笑声嘎然而止。
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开始哈哈哈的笑。不过这时候的笑声略有些发干。
这家伙……真的用了什么歪门邪道!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我就说啊,御风拼命复习才有的结果,也没见她特别的努力,怎么可能取得那么好的成绩?
“你你你……你果然……”我颤抖着发出声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
“还好啦,一共三科考试,我和姐姐用了三次法术而已。”她冲我得意地眨眨眼,小声回答。
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果然。
这对白痴的妖怪姐妹,我本来就不该对她们报任何希望。我本来就不该的。
竟然用法术去作弊。现在应该只剩下一次法术了吧,两个人加起来。
未来好像忽然变得更加黑暗了。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好了好了,”山濛看陶邀和成家兄弟踏进家门,拍了拍手,“大家好容易都过了考试,正好是暑假,就一起出去玩吧。”
“真的?”我说。
“谁掏钱?”这是御风。
“去哪里?”陶家姐妹异口同声。
“到海边去吧。”成家兄弟颇有默契。
山濛微微笑着,看了看孟子谦,总结地回答大家。
“爸妈准备好的奖励,我们就去海边,大家一起。”
我们欢呼雀跃。太好了!去海边。我还从来都没有去过呢。
“子谦,你也一起来吧?”山濛看着还在沉思着什么的孟子谦。
“喔。”他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回答,“当然。”
大家继续欢呼。我特别看了看,孟子谦唇畔的笑容只是微微一现,然后就没有了。
吵闹中对上山濛的眼神,他虽然也一直微笑着,但眉头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么?
忽然感觉心跳如雷。
26灾难的大海之旅
呼吸着咸咸的海风,脚下踩着有些粗砺的沙子,我迈着大步地奔向了我心仪的大海。张开双臂,深情大胆地呼唤——
“啊……大海……海……”
身后的成双成对兄弟颇有“湿意”地齐声朗诵。
“大海啊——全是水——”
“马儿啊——四条腿——”
一点点跑得近了,虽然海水并不是像想像中的那么蓝,甚至微微有些泛着青色;但浪花“哗哗”地卷着细碎的泡沫和贝壳,一下下地冲刷拍打着沙滩,听着海潮的声音,看着远远的海平面,还是感觉心情一下子就宽阔了起来。
眼尖地发现其中有部分不明的绿色植被漂浮在海中,起起伏伏,我生生地刹住了脚步,停下了脱鞋扑进海里的动作。
“那是什么?”我指着不明植物,转头问和我一起跑过来的陶晶铃。
她刚准备张嘴回答,看着我,忽然猛地睁大眼,转头撒丫子就跑。
“干……”
嘛?
我的后一个字还没出口,苦涩的海水从头顶狠狠地灌下来。我张大嘴,免不得灌了几口进去。耳朵好像也被灌进去一些,好痛苦,好难受。
“呸呸……咳咳咳……”猛烈的海浪把毫无防备的我拍到在地,我眼前模糊,直觉迅速爬离现场,略到了岸上,趴着狂咳。
“没事吧小潋。”后面的人已经跟了上来,山濛蹲下身子拍拍我的背,我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狂咳不止,被他一拍更加严重。
伸手抓住他犯罪的手,我摆手,气憋的厉害。
“啊——”耳畔传来刚才跑到一边的陶晶铃的尖叫。
我蓦地心头一紧,抬头,眼睁睁地看着比刚才还大的一朵浪花,冲我们七个人直直地拍了下来。
只听到“哗——”的一声,然后我眼前所有人都变成了落汤鸡。山濛温柔的笑,孟子谦优雅的发型,御风板着的脸,陶邀嘻嘻笑的表情,成双成对幸灾乐祸的模样,瞬间被海水,定格了。
海水澎湃着,迅速向我们涌来。
山濛第一个回过神,果断地挥手下令,“撤!”
成家兄弟拖住我的两只手,山濛御风抓住我的两只脚,我脸朝下被他们拎着,一行人迅速向海滩上跑去。
他们四个人拎得用力不均匀,我的脸频频亲吻大地,沙子磕进嘴里,又苦又咸。
跑出了将近二十米,他们才气喘吁吁地将我放下。
“你重得像猪。”蓝衣服的成双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喘息,四仰八叉地躺在沙滩上。
“喂。”我愤怒地回答,“是你们直接拎着我跑好不好,呸呸呸,我满嘴都是沙子。”
“可是你们不会觉得奇怪么?”一直沉默的御风忽然开口,“这海水其实很奇怪,刚才你明明离得挺远的,就一朵浪花专门拍了过来,而且海面也很平静,没有任何异常。”
陶邀打了个哆嗦,微微的风吹过来,还是觉得全身湿透有点冷,“小砚砚也太倒霉了吧?”
“可是第二次是拍了我们所有人喔。”我不服气地顶她。
“那只能说明你更加倒霉,甚至连累了我们所有人。”粉衣服的成对凉凉地回答。
“你……”我无语凝噎。
难道真的是我太倒霉了?
“肯定不会是小潋的关系。”山濛安慰地拍拍我的头,可能湿乎乎黏答答的很不舒服,立刻收了手,“大不了我们闪远一点行动就是了。”
晕。
你这话,难道不是明显觉得就是我的问题吗?切。还非要拐着弯说。
臭山濛。
御风轻轻哼了一声,“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完就站起来直直地向海边走去,他站在海浪前五米处,不到十秒钟,一朵诡异的浪花从海中凭空飞起,“啪”地一声将他从头到脚地淋得通透彻底。
他迅速地跑了回来,甩甩头发上的水珠,“有结论了。”
“御……风……”我好感动地看着他,他真是体贴。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我的清白。
“我们全体都会很倒霉。估计是被这家伙传染的。”他指着我的鼻子,得出结论。
我无语。然后扁扁嘴,“切”一声。
早该知道,狗嘴里永远都不该期待吐出象牙。
我们中间多数人是旱鸭子,换好泳装,倒也无所谓会不会被淋湿了。不过在海里即便抱着游泳圈,时不时地被海浪从头顶灌下来,还是颇为痛苦的一件事。
于是玩了半个小时,大家纷纷上岸。
沉默地坐成一排,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欢笑着投入大海的怀抱,幽怨不已。
忽然觉得很扫兴。
穿着粉色泳裤的成对啐了一口。
“妈的。”
我的心不由得一哆嗦。难道他们又要说是我的问题?哼!这次我想好了,谁不服谁来单挑!who怕who啊!
山濛沉默了一会,拍拍手上的沙子,“要不我们今天晚上露营吧?”
大家一起看向他。
他微笑,“我刚才打听了一下,这几天汛期比较好,海边露营的人挺多的。租个帐篷,晚上沙滩上听说还有篝火和烟花,会很漂亮。”
我们彼此相视一眼,总算提起了一些劲头。
“好!”露营就露营。
租好了帐篷,天色也渐渐晚了下来。涨红了脸的太阳缓缓落到了海平面之下,天边的云重重叠叠的,被染了通红。我们安静地看着这从未见过的美景,这一刻,真的从心底被大自然震慑了。
双人的帐篷,我和御风一顶,山濛和孟子谦一顶,兄弟姐妹们各自住在一起。
第一次撑帐篷,手忙脚乱地弄好,少不得又被御风臭骂几句“笨蛋”,我回他几个冷哼,也不知道谁是拼了命才考上了十七中,竟然还敢说我笨,哼。
筋疲力尽地躺进搭好的帐篷,御风也钻了进来,在四周捣鼓了片刻,撤掉了顶篷,只留下了蚊帐。
淡淡的夜空中,已经能隐约地看到银河了。他和我并肩躺下,我们两个不由自主地沉默了。
“好漂亮。”很久,我才叹息着发出声音。真的好漂亮,城市中的夜空,远远没有海边来得清晰透彻。
“嗯。”他轻轻哼了一声,扯过毯子盖在我和他的身上,“风挺冷的,别着凉。”
“喔。”忽然觉得很安静呢,从心底冒出来的感觉。是有点微微的凉,于是我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嗯,暖和了。
海浪规律安宁地拍着,唰——唰——沙滩很柔软,我感觉很温暖,不知不觉地睡意涌了上来。
模模糊糊睡过去的时候,我转身,如同往常一样握住了御风的手。
嗯。睡觉了。
我从沉睡中莫名地转醒,外面还是很寂静,夜色中的星星像宝石一样美丽。我转头,身边的御风睡得正沉。
心里忽然觉得很慌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我还在想,忽然觉得巨大的海浪声在我耳边响起。
“啊——”我尖叫,迅速地拉起御风。
但一切都已经太晚。
他睡眼惺忪地问我,“怎么……”
啦?
他的“啦”还没出口,我只感觉到巨大的力量从我们四周涌起,柔软迅速地将我们连着帐篷一起拖进海里。
涨潮了?
不。明明这里的人都说今天晚上露营不会有大问题的!
我下意识地死死捏住御风的手,海水迅速地将我们吞没,从脚底。再一个瞬间,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少见的惊慌失措的脸,随着我的意识,缓缓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是这种死法。在海边露营直接被海浪扑上来卷进去淹死。
我努力发出支离破碎的唾骂。
靠!
27再见奈何桥
“小砚!砚!醒醒!该死的!”
有什么人抱着我,一声声地在我耳边唤着。
我努力扇扇睫毛,眼皮沉重的要死,努力睁开,先是一片空白,然后眼前渐渐看清御风焦急放大的脸。
“你第一次这么叫我。”睁开眼,我笑着总结,醒来后能想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明明人家的名字就很好听嘛,这个别扭的家伙却总也不直接叫我。
“笨蛋。”御风一如既往地骂我,但是神情却是我说不出来的样子。迎着阳光,我看到他别扭地转头,眼里泛着微微的水光。
想起之前的惊心动魄,我明白,心里有些难言的味道。
于是伸手抱住他的腰,我努力往他怀里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向四周张望,“其他人呢?山濛去了哪里?”
他伸手遮住我的视线,轻轻回答,“都在旁边,山濛醒了一会了,其他人有孟子谦照顾,就你一直没醒。”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但是我还是看到了一些……异样的景色。
火红色的我从未见过的花,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铺满我所有的视野。天边没有太阳,艳丽的火烧云透出诡异的色泽,照亮了这整片红色的土地。
愣了愣,我下意识地往御风的怀里更深地靠进去,声音都在颤抖。
“御……御风,这是什么地……方……”
御风叹了口气,放下了遮住我双眼的手,将我转向他,面孔上是深深的……颓丧。

“据孟子谦说,这里是地府。”
“我们都死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中尖锐地响起,飘浮着仿佛单薄的泡沫,“明明我上辈子死的时候直接就去见孟婆了?为什么这次会在这个奇怪的地方?”
话才一出口,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赶紧捂住嘴,看到御风的脸由白变紫然后变绿。
“你说上辈子,是什么意思?”我还在想用什么接口搪塞过去,他已经靠近逼了过来。
“不不不……”我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上辈子?人真的有轮回?”发问的是凑过来的山濛,他的神情很严肃,“小潋,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是是是……”我拼命点头。
“一会不一会是的,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们两个难得地吐出一模一样的句子,左右两张脸凑过来,表情看得我心惊胆颤。
“没没没……”我不自觉地开始结巴。
“好了。”靠着树坐的孟子谦开了口,“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来解释吧。”
然后他喃喃自语,“我估计,这一次肯定是很倒霉地撞枪口了。妈的。”
他狠狠捶了一下树干,应景地飘下几片红色的叶子。
我还在瞋目结舌,陶邀已经开了口,“你真的要说?”
“你看现在还能瞒下去么?”孟子谦翻翻白眼,平日的优雅形象已完全不见,他微微一笑,神情危险,弹弹手中无形的烟灰,动作娴熟,很像常蹲在街边的大流氓。
陶邀咬了唇,头转到一边,赌气地说,“随便你。”
孟子谦的视线扫过我们大家,然后在我的脸上微微一顿,“这里知情的,有四个人,我、陶邀、陶晶铃,还有迟砚潋。”
四道刀子似的目光立刻扫向我,我下意识地脖子一缩。
“我也不知道好不好,我也是受害者。”我嘟嘟囔囔,不敢大声说出来。
没想到耳尖的孟子谦听了一清二楚,他的兰花指指向我的鼻子,吓得我一哆嗦,立刻噤声。
“事到如今,你已经撇不干净了。至于他们能不能原谅你的隐瞒,那就看你们之间有多深厚的感情了。”他轻轻一笑,无所谓地耸耸肩,“其实到了这里,原不原谅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简而言之,上一世,迟砚潋是楚国的公主,你,迟山濛,是她的未婚夫,”他的指头轻轻指向我们每个人,话音刚落,抱着我的御风和坐在旁边的山濛集体一哆嗦,几乎从地上跳起来。
孟子谦扶着额角轻笑,“然后迟御风,你是迟山濛的爱人。”
御风早已变绿的脸,此刻开始发黑。
“你们都是男人,所以感情自然不容于世。于是迟山濛为了继续和你的感情,就决定娶迟砚潋做老婆,反正迟砚潋上辈子就是闷不吭声的那种,懦弱无能,即便发现自己的丈夫出墙,想必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孟子谦真是毒蛇啊!不过总结的很精辟!我在御风怀里不由自主地轻轻点头。上辈子的山濛实在是太太太……太阴险了!
至于我自己……罢了,不做评价。
可怜的御风开始不自觉地摇晃,双手将我愈发禁锢得紧,面孔更是闪过各种颜色。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脸色了。山濛轻轻颤抖着,牙齿上下打架,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我在一边听得清清楚楚,他发出清晰连贯的“得得得得”的声音……
“在他们快结婚的时候,迟山濛约了迟砚潋上山烧香,其实他只是为了让你,迟御风同学,见一面未来的老婆,以安你的心,”孟子谦不疾不徐地叙述,声调平稳,话语简洁,视线灵活地转向每个当事人,“结果没想到被身为将军的他掳来的敌国大将成对的弟弟,也就是你,成双,识破了行程。于是成双为了救自己被抓在大牢马上问斩的哥哥,就挟持了蹲在一边老实烧香的迟砚潋。他没撞上正在偷情的迟御风和迟山濛,反而抓了个最没用的,真是笨蛋。”
成双成对下意识地抱作一团,齐齐地张大嘴。
喂——口水快要流下来了——我很想提醒他们。
“然后就是在山崖上了,成双本想用迟砚潋来要挟迟山濛,但一来非他所爱,二即便是所爱也不能随便放了敌方将领,于是伟大的迟御风同学,自恃身怀绝技,就使出了调包计。”
调包计?
我错愕地张大嘴。
“他……难道不是……”
为了向我示威?因为我连做人质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不是。”看出我的疑惑,孟子谦无情地回答,彻底戳穿我的揣测和自我安慰,“也就你这种蠢蛋会相信他们不在意你,好歹你也是楚国的公主,还是个女人,他们上战场的,怎么会看着个女人去为自己送死?”
“啊……”我支离破碎地叹了一声,嘴张成一个标准的圆,然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换人质的时候,这个笨蛋脑袋一时想不开,没人挟持就直接跳崖了。”
四道淬毒的目光再次向我扫来。我彻底缩起脑袋,大声不吭。
呵……原来是这样……呵……
脑袋里只觉得嗡嗡作响。
“结果迟御风一看她跳崖了,那自己岂不是白费了心机,脑子一冲动就跟着她跳下去,希望能在空中救她。”
孟子谦忍不住呵呵笑了出来,“可惜现实不是武侠小说,跳崖不死反而得了一身的绝世武功。结果就是迟御风和迟砚潋同时挂了。”
啊——
我震惊地看向御风。上辈子的他……竟然会为了……素昧平生的我……
又羞又愧,我低下头。想轻轻挣开,他却更紧地抱住了我。
“迟山濛一看不干了,自己的情人和老婆一起跳崖,于是他拼了命和成双打了一场,成双当场死了,迟山濛重伤。他拼着命回了京城,潜入大牢亲手宰了被捆起来的成对,然后也死了。”
四周一片寂静。
一会,几片树叶轻轻飘了下来。
“好吧,就算这是真的,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山濛第一个回过神来,发问的勇气让我想鼓掌喝彩。
孟子谦轻轻一笑,“陶邀和陶晶铃都是桃树的妖精,她们修行的对象就是迟砚潋,这也是为什么她们会忽然出现在你们生活里的原因。但是陶邀和孟婆有过节,因为她拆散了孟婆和她喜欢的龙王,原本风流的西海龙王因阎王而变成了超级大断袖,所以孟婆为了破坏陶邀的成仙计划,于是派了门下大弟子,也就是在下我,前去捣乱。”
可怜的山濛,好容易镇静下来,再次发出了“得得得得”的哆嗦声。
“所以说,我们三个,都不是人。都是为了去捣乱的。”
他非常精辟地总结。
“至于你们五个,上辈子纠缠着死掉,所以这辈子会继续如此纠缠。但究竟各自有什么机缘,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耸耸肩膀,一派轻松。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御风努力着发出声音,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
“这里啊,”孟子谦抬头,无限怀念一般地温柔叹息,“这里是奈何桥头。”
“胡说!奈何桥不是这样子的!我又不是以前没来过!”我忍不住出声反驳。
“切,土。”他不屑地翻翻白眼,“你那是几百年前好不好。我们这里经过绿化之后,已经不是以前那样光秃秃的了。”
绿化……
光秃秃……
我还在震惊中恍惚着,孟子谦已飘飘然地在原地站着转起了圈。
“一切……
多么美啊……”
一片红色的背景里,他穿着在海边遇难的大裤衩加T恤翩翩起舞。
搞笑,兼诡异。
我们一行人,目瞪口呆地怔在原地。
28拜见阎王大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邀不自在地咬了咬唇,估计在仇人的地头上,也着实让大条的她坐立不安吧。她清了清喉咙,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咬着牙提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你还是没有说,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优美地转着圈的孟子谦嘎然而止,然后他捧着额角自叹。
“我也不知道——”
他缓缓地到了下去,姿态优雅地好像歌剧里喝了毒药的茱丽叶。可惜画着海星的大裤衩太过不应景。
我终于忍不住,呵呵地笑出了声。
“真是好胆色呢。”忽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明明是晴朗的男声,却偏偏用了柔柔软软的语气,忍不住让我轻轻打了个哆嗦。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子突兀地出现在我们中间的空地上,完全没看清楚他一下从哪儿冒了出来的。他有着银白色的及膝长发,懒懒散散地铺在身后,簪着一朵蓝色的不知名的花朵。
他轻飘飘地转了个圈,深思的眸子扫过我们每个人。乍看到他的面孔,我忽然了解了那个词的含义。
丰神俊朗。
只可惜那对眯起的细长的眼,还有微微勾起的唇角,都无法掩住他与生俱来的非常明显的……风流……和……
“**。”
孟子谦忿忿地骂出我的心声。
对!没错!就是这个词!
孟子谦同学不愧是人间的资优生,洞若观火兼一语中的!
我在心中偷偷感慨,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此刻出现在奈何桥的,除了非人类,还能有谁?那白衣“妖怪”伸手在长发轻轻绕了几个圈,妩媚地咬唇摇头轻笑。
“你还是这个样子,诱人喔。要命。”他的声音软软地缠绕住我们所有人。
一直沉默着变化七彩脸的御风,忽然生生打了个哆嗦。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副贱到死的样子,你是龙王!拜托!身为神仙,有点仙格好不好?有点仙品好不好?”孟子谦非常不爽地翻翻白眼,出口恶毒,“连这几个家伙都有人格和人品。”
一系列的震惊下来,说这个娘娘腔的不男不女的白衣妖怪就是西海龙王,已经不能让我再表示过多的讶异了。其他几个人也都僵着面孔,维持着各自一贯的表情,无视孟子谦锄草打兔子——捎带了的举动,想必是一样的心态。
“呵呵呵呵。”龙王大人旁若无人地轻笑,略带幽怨地回答,“想想一千多年前,身为小乌龟的你好歹生活在我西海境内。若不是被正好路过的孟婆所救,迟早也是本王‘座、下’的大、将呢。”
他笑得别有深意,断句也断的恰到好处。
喔。原来孟子谦同学原型是小乌龟。难得一只乌龟也能长出这幅标志的模样,啧啧,成仙就是好啊。
“我呸——”他涨红了脸,不知道是急是气还是羞,总之已经怒火攻心到破口大骂,“让我去你座下不如去死好了。你这个变态、超级变态、变态的变态。”
“去人间了这几年,怎么感觉你的口才明显倒退了?”龙王大人轻飘飘地挥挥宽大的袖子,掩口巧笑,“以前的龟龟,现在的孟子谦?”
龟龟——
噢,上帝啊……
龙王大人笑得轻松自在,无视眼前孟子谦气得发紫的脸,眼见他终于忍不住伸出爪子露出真面目就要扑了过来,龙王却理都不理,浑然不将他的攻击放到心上。
就在他终于要拍上龙王的脸时,忽然冒出一个黑色的身影来,牢牢挡住他的右手。
孟子谦乍看到来人的脸,连忙单膝跪地,“属下参见阎王大人。”
大名鼎鼎的阎王大人,终于登场了。
喔噢。我期待地看向来人。
第一眼看到他,我错愕地眨眨眼。
不甘心地看了第二眼,我确认了,真是好失望。
眼前的这个长相普通……不,甚至略有点丑的矮矮的黑胖子,就是阎王?
可能是华丽的龙王和身为乌龟的孟子谦,带给我太高的期待,以至于穿着黑袍子导致不太能分得清脸色的阎王蓦然出现在我们眼前微笑着挥手致意的时候,我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
什么嘛!这个去演水浒传的黑旋风只要两把板斧、去演包黑子只要一个月牙、不笑的时候连表情都看不清楚的家伙,竟然就是阎王?竟然就是在这处处绝色的地府的主人?即便是上了年纪的孟婆,虽然满脸褶子,眉眼也很慈祥,一看就知道年轻的时候也绝对是个漂亮的美人。
我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不过见过几个非人类,完全的以偏概全。
阎王大人和蔼可亲地一笑,冲我们所有人颇有亲和力地打招呼,“大家好,欢迎你们来玩。”
来玩……
敢情我们是来地府一日游的。
已经经历了那么多考验的我们,不约而同地拉下脸。
可惜阎王大人的眼色如同他的脸色一样让人绝望,他诚意地微笑着和我们大家招呼着,“好容易来一次,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好好逛逛。”
“讨厌!你总是对外人那么好。”华丽的龙王娇滴滴地撒娇,伸出粉拳砸他的肩膀一记,“讨厌、讨厌、讨厌。”
孟子谦发出强烈地干呕声。
阎王大人完全无视,嘿嘿地笑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非常憨厚老实地回答,“有人在,龙龙你乖一点。”
“咣当”一声,穿着蓝色泳裤的成双,终于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口吐白沫兼四肢抽搐。
可怜的孩子。
我好歹是来过一次奈何桥的人,所以倒也还抗得住;可是看看他们几个,御风、山濛还有粉色T恤的成对,虽然还勉强地站着,但早已经脸色灰败兼摇摇晃晃。
他们要我们来……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我仰起头,红色的天空看不到尽头,一如我们绝望的……人生。
眼看着阎王大人和龙王大人相偕离开,我们只有咬牙跟上。成对搀起了成双,陶邀乖乖地拉着陶晶铃的手谨慎地不出声,我愣了愣,伸手,牵住御风和山濛。
我们是兄弟。不管前一辈子如何,这一世,我们是兄弟,我们是一家人,任谁也无法拆开。这是事实。
他们两个同时一惊,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我,一会,紧紧握住我的手。
有他们在,我感觉心安了很多。
不知所谓地走过了许多地方,也不知道两位神神叨叨的大王到底用意为何,我们大气不敢吭地跟在后面。
终于,两位老大在我们走断腿之前停了下来。
“坐下来吧,现在要说说你们的问题了。”阎王大人笑眯眯地开了口,非常、非常好商量的样子,“你们一定会疑惑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龙龙,你来讲讲吧,你口才一向比我好。”
龙王大人嗔恼地再次和他**片刻,然后才慢吞吞地嘻嘻笑着站了起来。
不疾不徐地扫过我们几张面孔,慵懒的笑容一点点收起,他缓缓地睁开眼。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眸子,冰凉的紫色,此刻锐利地像刀锋。
一片静默中,他缓缓开口。
“人间有一种罕见的花朵,名为降珠。可入药。这花朵娇气得紧,一株只开一朵,也只能开一朵,十年的株,才能开花。因为长在极陡峭的山崖上,所以发现的人极少。但山崖上风吹雨打,往往不到开花时间,降珠草已死了。总而言之,需要觅得一处在山崖的缝隙上,即能微微风吹雨淋,又不能太过头的地方,才能长出来。”
“虽然这降珠花对人没什么用处,但对阎,却有着不同一般的意义。”龙王大人脱去华丽的外衣,无限幽怨地哀哀一叹,“他在多年前修行时中了熊妖的一道法术,只有这人间的降珠花,才能救他。”
救……他?这么说……身为地府首领的阎王大人……难道也会翘辫子?
不会吧。我一头雾水。
“百年来,我终于找到一株降珠,而且它生的地方极好,必然能长出一朵花来。于是我抱着希望,日日夜夜去看它。在它即将开花的那一年,它忽然,消失了。”
龙王大人愤怒地盯着我,眼光如同刀子一般锐利。
“就是因为你!你从崖上跳了下来!蹭掉了我宝贝的降珠花!就是因为你!你这个害了阎的罪魁!”
我张大嘴,身子如同筛糠一般开始摇晃。
“你们这一堆笨蛋!你们这群该死的家伙!竟然敢伤害我爱的阎!”
我如同五雷轰顶,愣住原地,脑袋里重复地回响着——
我我我我……我竟然害死了阎王……我我我我我……
这就是有一万条命,也不够赔给他吧?
“我看你还有点诚意,算是悔过吧,”龙王大人好心地指指我的鼻尖,神色略有些缓和,“所以,现在本王就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来挽回自己的错误。”
“降珠,我已经找了这好些年,一棵都没发现,眼见阎就越来越不好了,所以我决定了,让你们赔给我,我就要当年的那一棵。”
可是,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啊?
我不解地看着他。
龙王大人仿佛看出我的心声一般,狡黠地微微一笑,这一刻,我有上了大当的感觉。
“没事,当年孟婆为了报复,压根就是把你们塞到了未来不知名的时空。所以现在不过是你死掉的三十年,不算太晚。本王为了给你们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特此决定,逆转时空,将你们几个送回去。”
逆转时空……送回去……
我满手都是冷汗,滑腻腻地几乎握不住御风和山濛的手。
“请问……”山濛艰难地开了口,“如果没有降珠花,阎王大人会怎样?”
龙王大人妩媚地一笑,“好吧,既然你问了,我便也让你们做的明白,好了解你们犯了多大的错误。”
他双手举起,宽大的袖子往脸上一抚,再看过来时,已换了一张面孔。
这张面孔,刚毅而坚定。虽然不是那样的精致,但整张脸看起来却无比的舒适。深邃的眼仿佛有深潭蕴在其中,让人难以转开视线。
是个帅哥。鉴定完毕。
龙王大人再一抹脸,已变回了自己的模样。抚上自己的脸颊,若有所思地幽幽一叹。
“当年的阎,就是这个样子,可惜被熊妖暗算,倾国倾城的容貌尽毁。”
“世间唯有降珠花,才能还吾爱之本来面目。”
“你们准备准备,便可去了。”
“如果没有拿到……”
龙王大人稍作停顿,微微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我不自觉地颤抖着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这红色的世界,果然是没有尽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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