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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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本不喜欢想事情,他承认自己头脑不灵光,并且也没想要变灵光。
本来嘛,习武之人,脑筋好不好使并不太重要。
何况小狸说了,他身边有太多聪明人——聪明得不像个人。
包大哥智倾天下自不消说。至于公孙大哥么,展昭不会形容,总觉得他比大家所想的还要聪明许多,许多。
而究竟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只除了庞统。
师父曾说过,普天之下,最难懂的是人心。这个道理,展昭无需添多一个脑袋也想得通。
包大哥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天下却只有公孙大哥懂他。由此看来,公孙大哥该是比包大哥更聪明的人。
这样聪明的公孙大哥,总是撑起滑稽面貌逗弄大家开心的公孙大哥,甘愿蔽在光华背后冷眼观世的公孙大哥,永远以宠溺目光注视着包大哥审公断案的公孙大哥。
展昭曾以为,世间再不会有能够懂他的人了。
那时南侠正值年少,质朴外皮下仍藏着桀骜的魂,亦曾偷偷窃喜读出公孙策笑靥背后,那旁人皆读不出的心思——怪只怪他笑得太完满,笑得眼中含泪都不自知。
那日包拯喜服加身步出大堂,红袍衬得肤色愈发黝黑。一时之间满座皆笑,公孙策更是拧着眉笑弯了腰。
唯有展昭,笑不出。
熟稔如斯,怎会看不出他极力压制着的颤意,瘦削的肩头不知担下多少哀愁。
偏偏小蛮这疯丫头被陈年花雕灌昏了头,满口嚷着小风筝小木兰,又是什么生男结拜生女结亲的话,展昭听得心里不是滋味,想岔开话题又怕生出尴尬。
若换作平时,他掀个桌子便可将一切了解,可这回,却是包大哥的喜筵。
包拯的喜筵,一生一次的喜筵。
公孙策抬起头,笑得眉眼弯弯。
展昭抓着桌沿的手抖了又抖,也许打翻个杯子并不会显得太刻意。
他未及细想,檀筷已滑向手边的纯白小盏。
只是个杯子罢了。
这样的杯子便是摔破一箩筐也扳不倒这喜筵的气势,亦不会动摇到谁的人生。
简单又有效,展昭几乎要为想出这样好主意的自己得意了起来。
然而他却想不通,为什么身旁的俏公子突然就伸出两根手指,稳稳地压住了那只酒盏。
公孙策那双文人的手,素来娇娇弱弱没什么力气,可这一回,却连展昭都觉出了覆在杯上的重量。

修长纤细的手指,看上去有些白皙的过了头,全然不同于武将的粗糙或仕官的厚重,骨节处却因着力而微微凸起,显得错落分明。
展昭一个晃神以为他在颤抖,再凝神看去却又只是自己花了眼的错觉。
公孙策并不是那么轻易就会给人看出荏弱的人,即使他并非天生坚强,但却比任何人都懂得做出坚强的表象。
也许,那不过是他生来倔强。
又或者,是赌气。气包拯的畏首畏尾,偏要将一切都诈作不知。更气自己,压根不曾给他捅破的机会。
包拯不是不解,而是不能解。
他不能解,公孙也不容他解,这是两个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定下的盟约。
名曰:不可为。
古往今来,只这三字便斩断多少风月事,怕是谁也说不清。
家国天下,包拯仅执于此,公孙亦要他仅执于此。
他是苍生的希望百姓的寄托,除此之外再无它计。
包拯是天下人的包拯,不属于任何一人,纵使是其妻小蛮。
既如此,公孙策便不容他的喜筵有些微瑕疵,只杯落地的声响也不准。
他要包拯的一切都完满无憾,甚而就连那一百九十九张喜帖都偏要亲手誊写。
红笺为底,金粉书就,不见遗恨不见泪。
诚愿他与他的妻,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并非不会痛,可,谁叫他是公孙策。
天下无双,最懂包拯的公孙策。
只是,公孙策防得住展昭,却万料不到背后还有另一名捣乱的人。
事情发生得太过猝不及防,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被一双手臂牢牢挟着,瞬间便没入夜色中。而满座宾客,竟没个人看清来者是谁。
只不过,敢跑到包拯喜筵上捣乱的人,其胆量可想而知,自然也没有隐藏身份的必要。
展昭先前刚吃了个憋,又不好发作,正闷闷地钻在别人桌上找酒喝。察觉到气氛不对时,喉中一口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瞥见一叶薄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下。
他拾起那片显是故意掉落的便笺,只看了一眼,便差点被刚才那口酒噎死。
恭喜大婚,借新娘一用,不必送。
庞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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