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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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六个月中,唐门先后接到江湖大小门派骚扰挑衅多至数十起,近二个月以来动乱尤频,以三山五岳为首的十八支名门正派联名递书,言语尚还算客气,个别一些歪门邪教却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合计合计就杀上了大巴山。
幸而唐家堡地处险要隐秘,藉着天险庇护,愣是让一伙人在山里空转了两个多月,才总算是有惊无险避了过去。
蜀中唐门历来以擅毒与暗器饮誉江湖,又兼行事隐秘叵测,既独立于帮派之外又通吃黑白两道,百年来一直独享一份神秘的威严。而今时今日竟逢如此浩劫,究其原因,无非只为一事——寻仇呗。
至于仇从何起,身为少主的唐会尧却十分摸不着头脑。现任掌门卧病数月,堡中大小事宜已经搞得他焦头烂额,单是应付一票老糊涂了的长辈便耗去了他半辈子的耐性,更不用说垂涎掌门之位的人上至十二堂主下到伙房师傅,算一算大概能从四川盆地摞到峨眉山顶上去。
“切,谁爱抢谁抢,小爷才不稀罕这累人活计。”
每当绘锦忧心忡忡掰着手指给他分析形势利害时,唐小朋友总是没心没肺地翻个白眼,一拍大腿就跳起来耍剑去了。
暗器这东西拐弯抹角,他不喜欢,淬毒那种事小肚鸡肠,他不屑顾,于是有人说果然骨子里没流着咱唐家的血,连门口的狗圈里的马都比他有资格当掌门。
说这话的人当然已经被绘锦咔嚓掉了,用她随手配制的一剂眠花醉柳。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久到很多人都忘记了这副毒药的来历。
后来眠花醉柳成为唐门绝品,盛名天下,只因它谈不上狠毒,却又有力得恰到好处。
一个帮派开始享负盛名的时候,无论正派邪教,总归都会顾忌起舆论口舌,手段犀利的要被除去,性情耿直的要关禁闭,往日里用来攻打天下的利剑,功成名就时便将它封入传说。
于是许许多多的毒与暗器被逐一封存,每个人都煞费苦心地研制更恶毒的绝技,却要求门人弟子在江湖深浅莫测的危难中,“彰显我唐门的大度与仁慈”。
眠花醉柳在这样的时刻应运而生。立竿见影的麻醉剂,并发于手足四肢,不至立时毙命,却会在三日内蔓延至心脉,断人生机。
要挟,逼供,克敌,逃生,样样可行。
解药倒也不难配制,稀罕的是药引与制法,配材却不过是些随处可得的寻常物。人人随身携带,不妄造杀孽,取胜的同时化干戈为玉帛,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这一场仁慈的变身法,唐门赢得漂亮,抹去过往种种阴毒的传奇,向江湖摆开高姿态的笑脸。
绘锦亦籍此扶摇直上,以她绝佳的天赋为唐门建下功勋无数,不出五年便一跃成为最年轻的堂主,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与散漫不羁的唐会尧不同,绘锦的地位来得实至名归,她天资聪颖且兼勤奋有加,顶着一个天才应得的荣耀与娇宠,站在众望所归的路口被顶礼膜拜,那才是日渐衰弱的长辈们所期望看到的人生。
只是人们却忘了,无论多么慈悲的毒药,毕竟脱不开取人性命的本质,即使冠以如此温柔雅致的名字,即使那只是一名九岁女童兴之所致造出的玩物。
后来白玉堂一句话说得很中肯,“毒就是毒了,玩什么文艺腔,还不是一样害人夺命。”
唐会尧抬脚踹出去的时候五爷已经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于是也只好作罢。其实事实如铁真相灼灼,他心里憋切却也无话可说。
松江陷空岛跟蜀中唐门隔着天南地北,原本是半点也扯不上干系,白玉堂溜进唐家堡的时候胸无杂念,一心只想从那该死的迷宫山里逃出去。没想三绕两绕竟撞进了唐绘锦的炼药阁,
也是他时运不济命犯煞星,刚摸了几罐迷药揣兜里想跑,就被一觉醒来的唐会尧撞了个正着,追着他跑了三天三夜连饭都没吃到口热乎的。
造成这样的结果当然不能怪小白不够机灵,唐门大敌当前,所有人都在大太阳底下布阵练兵,不然也是挖空心思算计着如何逃命或者趁火打劫,谁曾想堂堂一个少当家会躲在药阁的房梁上睡回笼觉,并且睡得口水横流一个倒栽葱从天上跌下来,把五爷吓得险些咬到舌头。
至于这脚下功夫,锦毛鼠大爷自是身轻如燕鞋底抹油,但人总是要吃饭的……
到了第四天早上,白玉堂闻见脚底下新出炉的肉包子香味终于按捺不住发了脾气,就地一蹲拧头大吼道你这人是什么牲口转世的,为这么两罐子迷药至于么。
唐会尧喘着粗气说谁稀罕那点迷药了,这破玩意也就你看得上,你偷就偷吧干嘛把一屋子的药材都扔药炉里化了,今天不打折你这两只贼爪我唐门尊严何在。
白玉堂一声冷笑说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亏你好意思跟爷爷问这出邪罪,今天化了它们不知为你唐家消去几世冤孽,你不跪下来磕头也就罢了,跟在爷爷**后面瞎窜窜啥呢。
“那这话就没错了!”
展昭一拍巴掌站起来,乐得绕着桌子直转圈。
他心里一直对唐家害公孙策中毒一事怨恨得紧,听到白玉堂处处讽刺挖苦,心下只觉痛快至极,不免笑得有些夸张。
唐会尧却并不发怒,沉着声问,“你可知他化掉的都是些什么?”
展昭脸色一沉,看一眼公孙策道,“莫非……”
“不错,那是绘锦耗尽一年时间,呕心沥血收集而来的解药,泣露啼红的解药。”
唐会尧铁青着脸,一字一字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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