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灾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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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自己逛街更加自在一些。陆天诚知道,看不到的地方,肯定有暗卫在护卫警惕,所以即使没有詹逸群保护,他也是放松得很。
兴致勃勃地边走边浏览、间或翻动路边摊点的货物,越走越远的陆天诚没有注意,两边的建筑渐渐透出老旧的气息,只是觉得过往行人的穿着越来越朴素了。直到他无意中抬头,才吃了一惊。周围的建筑不像他住宅附近那样光鲜无比,而是久经风吹雨淋,到处粘粘补补的痕迹。街道上,几个玩耍孩童身上的衣物也是普通的布衣。行人的脸上更多地带着沧桑,就连走路都不是悠闲的散步,而是匆匆地来去。
这个大陆,对平民的衣物倒没有太大限制,除了不能穿皇族专属的金蓝色,颜色质地随便你。当然,越是颜色亮丽、料上乘,价钱也就越高,寻常百姓根本消费不起。陆天诚现在所处的这一片地区,明显是中下层居民聚集地。自然,陆天诚那一身颜色虽清淡、看上去就质地上佳的袍服,在这里就格外显眼。
路边,零星地坐着衣衫褴褛的百姓。看那样,应该是灾民了。自己住的那一片,根本看不到这些人,是不是都被赶走了?陆天诚正琢磨呢,有三个巡街的官兵谈笑着走来。看到路边坐着的灾民,这些官兵吆喝着就过去了,“谁准许你们在这里了?快走!大老爷在南门设了粥棚,去得早还能领碗粥喝。”“快走!快点儿!”
已是满面菜色的灾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慢慢地往南走去。陆天诚犹豫了一下,也静静地跟在后面。没走多远,他又听到身后传来同样的呵斥声,“不许在这里,去南门。听到没有,还不赶紧
起来!”想必又有灾民被赶了过来。
越往南走,四周的房屋越破,灾民也越多。陆天诚不知道,这里相当于信苏的贫民窟,住的都是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穷人。他只能从破败的房屋、脏秽的街道和面色惨淡的人群,猜测出这个地区的居民肯定是只能勉强养家糊口罢了。
前方,黑压压的人群挤得密不透风。陆天诚手搭凉棚看了半天,也看不到里面。倒是看到时不时有人从里面挤出来,腮帮蠕动几下,又端起手里的空碗狠命地舔。那劲头,恨不得把碗舔个窟窿出来。观察了一会儿,陆天诚肯定这就是放赈的粥棚了。可是能挤进去倒上一碗粥的,多是还算有些体力的青年人,至于老人和小孩,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看着。有的人端出粥来,回到等候的家人那里。一家人让来让去,谁都不舍得喝。而家里没有年轻人的老幼,则凄然地掉着眼泪。
过了半晌,粥棚里大喊道:“今天的粥没了!明天再来!”人群一阵嘈杂。粥棚里肯定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场面了,“急什么!急也没有了!明天早点来!”
无奈的人群慢慢散去,粥棚里的东西也收拾好了,为明天做好准备。可是——陆天诚环顾左右,眉头拧在了一起——看情景还有好多灾民没有吃上,粮食还是不够吗?
他正在出神,突然身侧被撞了一下,一个童音紧张地道:“对不起!”
“呃?”陆天诚还没纳过闷来,那个撞了他的小孩已经飞快地跑远了。陆天诚低头看看自家衣袍,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算了。”他刚刚低语,那个孩已经被一双大手揪着,连拖带拉地扽了过来。

“公。”汉翻起衣角,内侧的火焰表明了汉的暗卫身份,要不然,陆天诚绝对不会想到,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也是他们的耳目。见汉欲跪地行礼,陆天诚忙伸手拦道:“此地不宜多礼。”
“是。”那货郎也明白,不再多话,只微微低头,把一块精致的玉佩托至陆天诚面前。
陆天诚接过,顺手戴回腰带上,定睛仔细打量着面前小小的偷儿。看这孩瘦小干枯的模样,也就十岁?或许再大一些?面黄肌瘦,衣服补丁摞着补丁,黑溜溜的眼睛交错着羞惭、后悔、绝望、坚强。陆天诚从来没想到,能从人的眼神中同时透露出这么多信息,而且还只是一个孩。
“公,这个小偷怎么处理?”
“你好大的胆。”他本该生气的。可面对这情景,这眼神,陆天诚心中反有些酸楚。“我”
刚说了一个“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有气无力地道:“水生,怎么了?”看孩扭头不回答,老人又冲陆天诚问道:“这位公,可是水生冲撞了您?老头给你陪礼了。”颤微微做了个揖。
名叫水生的孩看老人行礼,着急地挣了起来,“放开我!”却被货郎一个暴栗打在头上,“住口。这是你家的孩?他偷这位公的东西,正等着公发落呢。”后一句话,却是对着老者说的。
老人很吃惊地问:“水生,这位大爷说的是真的?你真偷人家东西了?”水生低头不语,半晌,才点点头。
“你你你......”老人一口气上不来,竟软软往地上倒下。陆天诚忙伸手去接。他这一接,货郎也赶紧松开孩去接,两人就势扶着老人在地上坐好。陆天诚使劲按老人的人中,老人才悠悠醒转。
水生看老人倒下,也是慌了,一叠声喊着:“爷爷!爷爷!”见老人醒过来,一头扎在老人怀里。“爷爷。水生知道错了,您别吓我。”他呜呜地哭泣着。
老人脸一板,扬手就要打。手在半空停住,就是落不下去。终于,老人重重叹了口气,“水生,做人要有骨气!咱们就是穷死、饿死,也不能去做偷盗之事。”
“我是看爷爷已经两天没有吃上东西了,一着急才”,水生哭得脸都花了,“我再不敢了,爷爷不要丢下水生。”
老人安慰地拍拍水生那瘦弱的背,翻身跪在地上,眼中满是恳求,“公,我看公是个好心人。这孩只是一时糊涂,请公原谅他这一回吧。”
陆天诚沉默着。老人以为他不同意,又恳求道:“水生的父母都在这次水灾中去世了,只剩下我们爷俩相依为命。这孩也是担心老朽才做下错事,请公原谅他吧。”又看向身边的水生,“还不快向公道歉!”
“对不起。”水生咬着下唇,“都是我的错,我给您磕头了。请您让爷爷起来吧,他岁数大了......”水生说不下去了,“蹦蹦蹦”地磕头。很快,额头渗出血迹。
陆天诚觉得眼睛发涩,鼻发酸,他强自压抑着扶起老人道:“赶快起来。我不追究就是。”
“谢谢!谢谢!”老人连声道谢,又让水生也给陆天诚谢过,一老一小便欲离开。
“等等。”陆天诚哪会这样让他们走,出声拦阻,面对爷孙俩疑惑的目光,他微微一笑道:“我请你们吃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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