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关于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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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老师仔细看了看作文纸,确定这是上周的作文了,便得意洋洋地说:“看到我的要求了吗——再抄一遍!”
“老师,我觉得虽然你贵为老师,但也不能随意诽谤自己的学生啊!”香如故的脸色故意弄得比她还得意洋洋
语文老师脑袋里打起了个大大的问号,想这熊学生睡迷糊了吧,问道:“我怎么诽谤你了?”
“你想啊,你让我再抄一遍,既然用了‘再’,意思就是说我上周是第一次抄的喽?虽然这文章是我根据一个不得人心、人神共愤、卑鄙无耻、贫嘴贱舌、狼心狗肺、劣迹昭著的女人的龌龊行径改编而来的,但多少也算原创,并没有抄袭过任何人,你干嘛诽谤我抄袭啊?”全班立即笑倒一片。
香如故这话骂得够狠,语文老师又不能承认他作文里写的是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只好跟哑巴吃黄连一样有苦难言了。但被香如故当众辱骂,虽没有指名道姓,但心中当然不甘,转言说:“好,算我错了,你不用再……呃,再写一遍了。不过上课睡觉总算不对吧?”
事到如今,香如故早就偷瞄到了黑板上醒目地写着这次的作文题目,便回答说:“其实我没有睡,一直在认真听课呢。只是一听到老师婉转的声音,不禁闭上眼睛,陶醉其中了。”但心里却暗笑:嘿嘿,还婉转的声音呢,我骂你是只鸟,你应该能听出来吧……
然而语文老师虽是教语文的,实际上语文水准很不怎么样,不仅没有听出香如故话中有话,反而觉得香如故盛赞她声音动听呢,极大地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心中一喜。不过,心中再喜也不能消除自己这节课的郁闷,随即继续摆出严厉的神态,说:“那好,既然你听课了,那么你就去讲台上讲一讲这次的作文话题吧!”
香如故本以为她会让自己说说这此作文的话题是什么,自己早就成竹在胸,却没料到语文老师居然让自己去讲台上做讲演,顿时无语,眼镜盯住语文老师像要喷出火似的。
“还愣着干什么啊,香如故同学!”语文老师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真让人忍不住给她一巴掌,不对,是两巴掌!
香如故有那份义心,但没那份义胆,只好硬着头皮走上了讲台。
作文话题是《理想》,关于理想,怎么讲呢?只好随便说说,说到哪儿是哪儿啦,反正也不怕再这里丢人。
“呃……我站在这个地方谈理想,不禁想到了马丁·路德·金四十年前在林肯纪念堂演讲〈Ihaveadream〉。当然啦,我既没他那么出名,又没他那么黑。呵呵呵……”香如故以为同学们会被自己的话逗笑,却见反响寥寥,尴尬得弯了弯嘴角,继续说,“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也有一个梦想。”
香如故却突然动情了起来,看了看黄庆欣望向自己的殷切目光,顿了顿嗓音,像自言自语一样,眼神迷惘地继续说:“我发现很多人都理想远大,远大得近乎不切实际。相对而言,我的那个梦,却再平凡不过了。小时候,一次跟随父母外出旅游,见到一个酒吧,那时候国内的酒吧凤毛麟角,第一次见到这种集时尚与古典为一体的休闲场所,触动很大。

“而最让我心头为之一震的是吧台中的调酒师,拿起一瓶香槟,或转或抛,使其围着身体缠绕,就像表演花式双节棍一样,看得我眼花缭乱!之后,他用各种酒调制出了一杯深蓝色的液体,见我这个无知儿童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便把那杯液体递给我,微笑着让我尝一尝。我左顾顾又看看,找不到父母,不知如何是好,周围那些年纪轻轻而活力四射的叔叔阿姨们善意地欢呼着让我喝一口。我颤抖地接过了那杯液体,在唇上轻轻抿了一口。”
台下众人此时都像幼儿在仲夏月夜躺在凉席上倾听摇着蒲扇的外婆讲故事一样,饶有兴致地听着。
“那是种说不出的滋味!那年的自己,还处在一个不懂哀愁的年龄,不过那种滋味却刻骨铭心,时至今日仍旧无法忘怀。现在想想,那调制出的酒里,应该融合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忧伤,那种久经灯红酒绿但仍苦觅宁静的执着,那种尝尽酸甜苦辣却无处述说的痛苦,那种看破世事红尘可无处遁隐的叹息……都融合在了那杯深蓝色的酒里面。那种弥漫着哀伤气息的深蓝色,在我心里划下了一道再也无法愈合的伤口,鲜血直流,逼迫我总去怀念那酒,那店,那纯真的年岁。
“我的理想,便定型在了调酒上。或许,对于你们这些志在做大官、赚大钱的同学眼里,调酒师只是你们成为大人物后仅供消遣的玩具,但在我,那是一个神圣的梦。
“最初,我也仅仅想当然地以为,人生实在简单,找位爱人,赚点小钱,选个地方,建个房子,请支乐队,自己做调酒师,偶尔跟着乐队弹弹吉他唱唱歌,真是一大美事,也不枉我在人世间走过一遭。”
香如故心中翻腾如滚滚开水,越说越激动,已经注意不到现在黄庆欣流落在脸颊的泪水,郭良和金天等人痴傻的目光。
“后来,逐渐的,我发觉想安安静静地开一家酒吧是多么不容易。要有足够的钱,要能竞争出位置好的店铺,要能扛得住黑道上的混混们来惹是生非,要能防止白道上的大盖帽们来没事找事……起初我天真地认为最简单的生活,却恍如乌托邦一样看似简单,实则不易,奋斗一生却开不起一个酒吧,人生真的太过虚幻。
“正如双节棍,初识棍技的我觉得双节棍也并不难,只要能控制着棍打不着自己就行了。后来练了几年,会了些花哨的转棍抛棍,会了些击打飞物,却渐渐发现以前认为最简单的技法却是最难的:原来想控制着棍打不着自己是那么难,原来双节棍最难的境界却是‘不论自己怎么玩棍,都能够控制住棍打不着自己’!
“而理想,理想是什么?理想是我们久经奋斗后才找到的那个看似很高却很低、看似很低却很高的空中阁楼!但愿我们最终都能爬到那层我们一直仰头凝望着的高楼。”
香如故低头笑了笑,说:“我的话说完了……”然后走下了讲台。
寂静的教室突然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持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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