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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袁思归居然不讲情面,端出来老板的架子扣了我半个月奖金──他在宣布这一决定的时候,眼角的眼泪还没干呢。哼,假慈悲!要不是为了给你哥哥他们俩腾地方,我能跑这儿来么?要知道过去二十年里我看过的电影比你吃的饭米粒都多!
回到冷库,冤大头居然还没走,很有礼貌地向我打招呼:“回来啦?”
“废话,不回来还能怎么着!在厕所住下啊?”我没好气地顶了回去,忿忿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我说,黄九啊,我走之前你就在数这几箱,怎么这么半天了你还在数这几箱啊?”弱智吧你?
死得冤尴尬地咳了两声:“数目有点对不上,我重新清点一下。”
能对得上数那才叫有鬼了,光我偷偷吃掉的就有好几箱呢。哦,对,是有鬼,我就是鬼。
冤大头凑过去讨好地问要不要帮忙,被死得冤很干脆地拒绝了,并且还下了逐客令:“您忙您的去吧,我们就不耽误您了。”
听听,这话说得多有技巧!又委婉又客套,还透着那么一股子陈年老醋的酸味儿。
我听明白了,死得冤八成还对那个什么花痴的事情耿耿于怀呢,也是,一个人居然能笨成像冤大头这样,也着实不容易。
不过你死得冤也不地道啊,那个花痴本来是你的未婚妻,你有什么立场去怪人家冤大头?──当然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也懒得掺和,你们爱谁谁好了。
冤大头磨磨唧唧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死得冤收拾好帐本,一**坐在箱子上,傻傻地瞪着门口,发呆。
“死得冤……”
“闭嘴,我现在不想说话。”死得冤没理我。
我是不想去打扰他的啦,问题是他坐的不是地方──那是装冰淇淋的箱子耶,就算是够结实坐不垮,问题是谁还愿意吃被人家**压过的东西?
“劳驾,抬下**。”我推一推死得冤,抽出箱子,塞了个凳子进去。“好啦,你爱坐多久坐多久,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
有时候我自己都忍不住想表扬自己几句,真是好好善解人意……
可惜死得冤一点没意识到我的存在,就那么瞪着大门,一句话都不说,慢慢地,两行泪从眼角溢出来,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到了领子上。
我浑身一阵恶寒,鬼不是不会流眼泪的么?
远远地响起了哀乐的声音,不知道谁家在办丧事,又有一个人成了鬼了,死亡,是谁也抗拒不了的事物。所以我们应该,顺其自然。
这是阴司婆婆教给我的。
可是,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想哭的呢?
太阳快要落山了,月亮,升起来了。
……
今晚的月亮特别大特别亮特别圆,算算日子,原来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原来我已经上来快有一个月了。
明天晚上说什么也得回去一趟,探望一下阴司婆婆。中秋节嘛,是该团团圆圆的才好,以前每个中秋节都是这样,大家伙儿聚在一块儿,热闹极了──所以了,说什么也不能错过这个发财的好日子,嘿嘿!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和兴致勃勃的我形成了鲜明对比,死得冤意兴阑珊地靠坐在床上,“对了,你今天怎么不去和那帮死党推麻将了?”
“手气太好,他们都不肯跟我打。”我悻悻地躺下来,两只手枕在脑袋后面看月亮。

死得冤苦笑了一声,拍拍我的头:“花雕仔,别担心我,自己去玩吧。”
“喂,别把我当小孩成不成?我比你大十好几年呢!”
薄薄的一片云,遮住了月亮的脸。
我打了个呵欠,睡了。
朦胧中听见死得冤轻轻叹了一口气,替我带上了门。
月光照进了窗户,照上了床,雪亮雪亮地,晃得我睁不开眼,真是的,不是明天才十五吗?还让不让人睡觉!
忿忿地爬起来去拉窗帘,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啊嚏!!!
一种毛毛的感觉顺着后脊梁一直爬到了头顶,顿时就感觉脑袋冰冷冰冷的,不是在冰淇淋冷库的那种冷,是那种发毛的冷,从手指甲一直冷到骨头缝里……有个词怎么说的?啊,对,毛骨悚然。
不是吧,那个死老头这么快就找来了?
来了就来了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硬着头皮推开了窗户,探出了头。
外面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倒是有几只鬼正在散步,高高兴兴地跟我打招呼:“花雕仔,吃了没您哪?”
“吃了!”
“吃了再吃点儿?”
砰!关窗户,拉窗帘,睡觉!
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隔壁传来低低的对话声,听上去像是死得冤那两口子──真是的,一大清早你们没别的干了是不是?这不是逼着我去蹲厕所嘛!
哼,老子今天还就不理这个茬儿了!咋的,又想害我扣奖金?你们弟兄俩合伙算计我是吧?呸!不就是比谁脸皮厚嘛,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谁的脸皮厚得过我花雕仔!
“哟,大老板,一大早就过来啦?精神头儿够好的嘛。”
冤大头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点点头,没接我的话茬儿。
嘿!不接招,你以为你谁啊?要不是看在你弟弟的面子,老子早整得你哭爹叫娘了!
死得冤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埋着脑袋擦桌子──擦得那叫一!明瓦亮,都能当镜子使了!算了,我还是干正事儿吧。
天气热,冰淇淋消耗得就快,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提货的、送货的、对账的、要钱的,一窝蜂地找上门,搞得我手忙脚乱。
冤大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我抽了个空,偷偷问死得冤:“喂,我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死得冤瞪了我一眼。
“哦,对,不能这么问。他早就看上你了,对吧?可是呢,他不知道你就是死得冤,他应该是当你是黄九的,对吧?那么,他到底是看上了死得冤呢还是看上了黄九呢?如果他看上的是黄九,那他就是把以前的死得冤给忘掉了,对吧?或者呢,他真正看上的其实不是你,他是把你当成了以前的那个你的替身,对吧?那么,你是愿意当这个替身呢,还是愿意他爱上黄九而把以前的死得冤忘掉呢……”
“闭嘴!”砰地一个凿栗敲下来,死得冤连眼睛都气红了,怎么看怎么像个兔子。
我摸摸脑袋,躲一边儿凉快去了。
打开电视,一个满脸哀怨的女人唱着一首满是哀怨的歌──“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儿爱!旧缘该了难了,换满心哀……”(黄莺莺《葬心》)
贪一点依赖,贪一点爱……可怜的死得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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