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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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伦敦
差不多在同一个时间。在笼罩着乳白色浓雾的伦敦市的一条大街上,一辆大马车正慢慢地行驶着。
马车里面坐在的,是位气质潇洒的中年绅士和一个看来非常可爱聪明的七、八岁的少女。
这位少女趴在马车的车窗口,好奇地眺望着外面的景色。一会儿,她开口说:"爸爸,这儿好像是夜晚哩!"
真的,这时街道所有的路灯和两边商店的装饰灯,在浓雾中都显得模糊不清,就好像晚上的景象一般。
这位绅士微笑着点点头说:"是啊,真像是夜晚。在伦敦这种情况时常有的,因为雾很浓,所以既便在白天也得点灯。""爸爸,雾中的灯光真美啊!"
"是啊,很美丽。撒拉,我知道到了这样的地方,你一定又会编出许多故事来的,对吗?不过我告诉你,在没有雾的时候,伦敦市还要更美哩!撒拉。。"
少女的脸色,忽然变得忧郁起来,她用微带颤抖的声音低声说:"爸爸,这就是‘那个地方‘吗?我已经来到‘那个地方‘啦?"
绅士像是非常激动,他默默凝视着少女的脸,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两个人的身份,由那少女的名字便可以知道,他们正是要去"明贞女子模范学校"的撒拉·库尔和她的父亲莱福·库尔先生。
莱福·库尔是一位驻印度的英国上尉军官。他拥有很多的财产,他的妻子很早便去世了,身边只有这个独生女儿。所以这个女儿就是他仅有的慰藉和希望,父女俩非常亲热,过着很幸福的生活。但是撒拉今年已经七岁了,他为了让女儿回国接受教育,才不辞辛苦,经过遥远的路途,把她送到伦敦来。撒拉虽然只有七岁,但是她的个子长得很高,而且很聪明、懂事,所以从外表看来,很像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她生下来时,母亲便去世了,所以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她毫无印象,因此并不太想念她。她只敬爱她那年轻而庄重的父亲,认为他是她在世上仅有的亲人。
父女俩不仅相亲相爱,而且也是最好的旅伴。只要在一起,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他们都不会觉得寂寞。
对库尔上尉来说,既使是更巨大的财产,假如不是为了撒拉的幸福所必需的话,他说也不会有什么价值。
可是这样亲密而幸福的父女,也有一件担心的事情。只要一想起那件事,他们便会闷闷不乐。
那就是刚才撒拉所说的,"那个地方"--英国,撒拉必须要去的地方。
撒拉总是把祖国称为‘那个地方‘。
在印度,因为周围环境不好,所以在那里出生的孩子,都会被送回本国接受教育,这是住在那里的英国人或其他西方国家的人们一向的习惯。
撒拉自从开始懂事的时候起,便时常看见别的孩子被送回英国,或者听到别的孩子的父母说起他们的儿女从英国来信的事情。于是在她小小的心灵里也隐约觉得,早晚有一天,她也会离开父亲,到‘那个地方‘去。
虽然父亲告诉她许多故事,譬如航海啦、另一个国家的风景啦、习俗啦,使喜欢幻想的撒拉感到有趣和好奇,但是一想]
到要去‘那个地方‘,也就是要从此远离亲爱的爸爸身边,她的心里就很痛苦。
"爸爸,我并不是不喜欢去‘那个地方‘,只是我不愿和你分开呀,所以我希望到‘那个地方‘去的日子,永远不要到来。"
撒拉常常这样对爸爸说。
每次遇到这种情形,库尔上尉便强装笑颜,安慰她说:
"可是,撒拉,你不能不去;‘那个地方‘啊!你必须要在那边受到良好的教育,将来才能成为一个学识渊博的人。而且,在那里,有许许多多和你一样大的朋友,你一定会过得很快乐。爸爸也会常常寄些有趣的书给你看,所以你是不会寂寞的。在那边可以学到很多知识,能见到各种的东西,你将来会变成一个更聪明更可爱的人。等你回来时,一定能照顾爸爸,照顾得比现在还好,是不是?"
听父亲这样一说,撒拉便觉得开心多了。
她的希望就是能替父亲整理家务、做他谈话的伙伴、给他阅读,或者在父亲请客的时候,自己做菜招待客人。她认为如果能把这些事情学得更好,那么她就应该高兴到‘那个地方‘去。

撒拉并不十分喜欢结交很多的朋友,听到爸爸说还会寄给她很多的书,这使她感到非常高兴。因为她最喜欢看书,只要有书,她是可以牺牲其他的物质享受的。
她常将那些书上的材料,编成许多有趣的故事,更喜欢把这些故事说给旁人听。她是个富有想象力的少女。
撒拉从前不知曾编过多少故事,讲给她的爸爸听;同时,她的爸爸也非常喜欢听她讲那些天真可爱的故事。
可是一旦到了‘那个地方‘,就再不能这样了,她只能单独一个人看书或用功。撒拉说:"我还是。。不喜欢去‘那个地方‘呀!"
可是不管怎样,现在撒拉还是来到‘那个地方‘了。
"呖。。爸爸,我们已经来到‘那个地方‘了,所以只好想开些啦!"
库尔上尉听小小年纪的女儿说话的语气,好像大人一样,不觉露出微笑,说:
"对啊!撒拉,你真是个好孩子。爸爸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应该打起精神,赶快去迎接可爱的艾美宝宝。"
"对啦!艾美宝宝还等着我们哩!"
撒拉的脸上,忽然显露出喜悦和活泼的神色。
"艾美"就是撒拉现在要去买的洋娃娃的名字。
富于想象的撒拉,并不认为现在是要去买洋娃娃,而是觉得有一个叫做艾美的洋娃娃,不知在什么地方正等着她,而她现在正是去迎接那艾美宝宝。这是多么天真无邪的幻想啊!"爸爸,我还不知道艾美宝宝在什么样子的店里呢?真想赶快把她抱回来。"
不久,马车在十字路口转了个弯,驶进一条开着许多玩具店的小街道上。
在那些美丽的橱窗里,摆放着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洋娃娃,她们都被装饰得非常漂亮。
"爸爸,我们就在这儿下车,慢慢地看吧!万一找不到可就糟了。"
父女俩于是下了马车,在寒冷的空气中,一家一家地耐心看下去。
不久,在一家玩具店门口,库尔上尉指着一个洋娃娃说:"撒拉,是这个吗?"
"不是,那不是艾美啊!"
又继续走了一会儿,库尔上尉说:
"撒拉,艾美不就在这里吗?你看,她多么可爱。"
"不是,她不是艾美宝宝。"
就这样,他们找了一家又一家玩具店,却一直没有找到艾美宝宝。渐渐的,撒拉的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
最后,当他们走到一家门面较大的玩具店门口哩,撒拉忽然跳了起来,大声叫道:"啊!艾美在这里,艾美宝宝在这里呀!"
她跑近橱窗,把脸紧紧贴在橱窗的玻璃上,睁大眼睛往里面看。
库尔上尉赶快走到她的身边。
"爸爸,您看,那就是艾美宝宝!您瞧,她是多么可爱呀!她一定在这儿等了我们很久了。"
撒拉将小手指着那个有一头金色卷发的洋娃娃。她的金发像斗篷似的轻轻垂在肩上,美丽的青绿色大眼睛,好像真的正望着撒拉。这是一个大约有六十厘米高的洋娃娃。
"啊,我好高兴!我们终于找到她了。爸爸,我们赶快进去抱她吧!"撒拉拉着父亲的手,用跳舞似的脚步蹦进店里。店员刚把洋娃娃从橱窗里拿出来,撒拉就迫不及待地把她紧紧抱到怀里,亲着她的脸蛋说:"艾美宝宝,让你久等了。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从今以后,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妈妈了!好不好?艾美宝宝。"
她那天真烂漫的神情和惹人喜爱的动作,不但使她的父亲感到十分高兴,就连在旁边望着她的店员也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接着,撒拉和库尔上尉又到附近的童装店里,为艾美宝宝订制了两套和撒拉一样的漂亮服装。
"艾美宝宝,你高兴吗?这些衣服都是你的啊!"撒拉的语气,真像是妈妈在对女儿说话一样,说完,她又再三吻着艾美的脸。
库尔上尉看到这种情形,想起从今以后,将要和可爱的撒拉分开许多年,他的心就痛苦得像要爆炸似的。
可是,一想到这是为了心爱的撒拉的前途,他也只好将这暂时离别的悲伤深深隐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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