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金盆洗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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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岳不群率领众弟子径往刘府拜会。刘正风心下十分欢喜,华山掌门“君子剑”岳不群在武林中可是赫赫有名,今日居然亲自驾到,可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于是慌忙迎了出来,口中连声道谢。岳不群也是满脸笑容的致贺,和刘正风携手走进大门。天门道人、定逸师太、余沧海等也都到门口相迎。
余沧海脸上强笑,心里却暗怀鬼胎:“岳老儿亲自到此,必是为我而来。他五岳剑派虽然人多势众,我青城派可也不是好惹的,岳不群倘若口出不逊之言,我便问他纵容弟子**宿娼,是什么行径。当真说翻了脸,却也不怕他。”哪知岳不群见到他时,并无异动,也是深深一揖,说道:“余观主,多年不见,越发的清健了。”余沧海作揖还礼,各人寒暄得几句,就进了大厅。
刘府中各路宾客陆续到来。这天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正日,接近晌午,宾客都差不多来齐,刘正风便返入内堂,由门下弟子招待客人。段天浩瞅个机会,就溜进了内堂。
段天浩寻见一个婢女,让她帮忙通传,说找刘正风有要事相告。刘正风在书房接见了段天浩。本来,作为宾客未打招呼就进内堂,是十分的不敬,可那刘正风依然一脸和蔼,问道:“不知段贤侄急着找在下,有什么要事相告?”段天浩行礼道:“弟子多有失礼,请师叔见谅,只是此事实在关系重大。”定了定神,说道;“弟子偶然听闻,嵩山派要在今日与师叔为难,很可能对师叔家眷下毒手,而且嵩山派与当朝锦衣卫似乎有联系……”
段天浩话未说完,刘正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是你师父让你来挑拨我衡山和嵩山的吗?”段天浩暗道不好,自己还是太鲁莽了,回道:“师叔息怒,此是弟子无意中听到的,家师还不知此事。”突然心里一动,掏出那两块锦衣卫的令牌,道:“师叔请过目,这是我在那两人身上找到的令牌。”
刘正风拿过令牌一看,令牌似乎不假,道:“刚才却是错怪你了。只是贤侄多虑了,想我今日大礼之后就不问江湖事,料的和他们也没什么冲突,他们又何必来害我呢?再者说,即使有人预谋不轨,今日宾客数千,谁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害我家小不成?确是多谢贤侄告知了。”说完把令牌递还段天浩,送客意思明显了。
段天浩一听不免着急,道:“就怕师叔有什么把柄被他们抓住了,到时各派都不便插手,那情况就很不妙了!言已至此,师侄告退。”刘正风一听愣在那里,神色大变,心想:莫不是自己与曲大哥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这个却不得不防。再看段天浩,人已经走得远了。于是急忙唤过弟子,交待如何如何……
将近午时,近千名宾客都如席而坐。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是慕名而从未见过面,一时大厅上招呼引见,喧声大作。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分别在厢房中休息,不去和众人招呼,均想:“今日来客之中,有的固然在江湖上颇有名声地位,有的却显是不三不四之辈。刘正风是衡山派高手,怎地这般不知自重,如此**,岂不堕了我五岳剑派的名头?”而华山岳不群名字虽然叫作“不群”,却十分喜爱交朋友,来宾中许多藉藉无名、或是名声不佳之徒,只要过来和他说话,岳不群一样和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不摆出华山派掌门高人一等的架子来。
忽听得门外“砰砰”两声铳响,跟着鼓乐之声大作,又有鸣锣喝道的声音,显是什么官员来到门外。群雄一怔之下,只见刘正风穿着崭新长袍,匆匆从内堂奔出。群雄欢声道贺。刘正风略一拱手,便走向门外,过了一会,见他恭恭敬敬的陪着一个身穿公服的官员进来。群雄都感奇怪,怎么今日这江湖事还有官员到此。岳不群等人则想:“刘正风是衡山城大绅士,平时免不了要结交官府,今日是他大喜的好日子,地方上的官员来敷衍一番,那也不足为奇。”却见那官员昂然直入,居中一站,身后的衙役右腿跪下,双手高举过顶,呈上一只用黄缎覆盖的托盘,盘中放着一个卷轴。那官员躬着身子,接过了卷轴,朗声道:“圣旨到,刘正风听旨。”群雄一听,都吃了一惊:“刘正风金盆洗手,封剑归隐,那是江湖上的事情,与朝廷有甚么相干?怎么皇帝下起圣旨来了?”

却见刘正风竟是镇定如恒,双膝一屈,便跪了下来,向那官员连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微臣刘正风听旨,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雄一见,无不愕然。
那官员展开卷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湖南省巡抚奏知,衡山县庶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参将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刘正风又磕头道:“微臣刘正风谢恩,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站起身来,拿过弟子手中一个锦袱包裹,道:“些些微礼,不成敬意,张大人笑纳。”那张大人笑道:“自己兄弟,刘大人却又这般多礼。”使个眼色,身旁的差役便接了过去。却见那张大人眉花眼笑,道:“小弟公务在身,不克久留,来来来,斟三杯酒,恭贺刘将军今日封官授职,不久又再升官晋爵,皇上恩泽,绵绵加被。”早有左右斟过酒来。张大人连尽三杯,拱拱手,转身出门。刘正风满脸笑容,直送到大门外。只听鸣锣喝道之声响起,刘府又放礼铳相送。这一幕大出群雄意料之外,人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各人脸色又是尴尬,又是诧异。
本来,今日所来宾客大都是江湖中人,对官府不去招惹,却也不十分待见,今日却看那刘正风,一个在江湖赫赫有名之人,却对那小官卑躬屈膝,顺流拍马,心里不由得有些鄙夷。
待到午时,只见刘门弟子捧过一只金光灿烂的黄金盆子,放在茶几之上,盆中已盛满了清水。只听得门外“噼里啪啦”放起爆竹。刘正风笑嘻嘻的走到厅中,抱拳团团一揖。群雄都站起还礼。刘正风朗声说道:“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众位年轻朋友。各位远道光临,刘正风实是脸上贴金,感激不尽。兄弟今日金盆洗手,从此不过问江湖上的事,各位想必已知其中原因。兄弟已受朝廷恩典,做一个小小参将。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江湖上行事讲究义气;国家公事,却须奉公守法,以报君恩。这两者如有冲突,叫刘正风不免为难。从今以后,刘正风退出武林,我门下弟子如果愿意改投别门别派,各任自便。刘某邀请各位到此,乃是请众位好朋友作个见证。以后各位来到衡山城,自然仍是刘某人的好朋友,不过武林中的种种恩怨是非,刘某却恕不过问了。”说着又是一揖。
群雄早已料到他有这一番说话,听后却是各怀心事。有的十分不理解,有的心里暗骂他给江湖人丢脸,有的感觉无所谓权当江湖没了这号人物,还有的不禁为他惋惜……一时之间,大厅上竟鸦雀无声。
刘正风转身向外,朗声说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未能张大衡山派门楣,十分惭愧。好在本门有莫师哥主持,刘正风庸庸碌碌,多刘某一人不多,少刘某一人不少。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专心仕宦,却也决计不用师传武艺,以求升官进爵,死于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门派争执,刘正风更加决不过问。若违是言,有如此剑。”右手一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一扳,拍的一声,将剑锋扳得断成两截,他折断长剑,顺手让两截断剑堕下,嗤嗤两声轻响,断剑**了青砖之中。
他这一手却又让大家为之动容,看那断剑直插青砖,定是宝剑无疑,能用双手生断宝剑,只是这份功力就已经甚是了得。于是众人无不在心里大呼可惜。却不知道是可惜那宝剑,还是可惜刘正风这人。
却见那刘正风脸露微笑,捋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忽听得大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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