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笛(4)——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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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生见阿青手持竹笛,因问道:“原来阿青姑娘会吹笛子的么,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闻姑娘仙乐?”
阿青刚刚解决掉自己修行道场里的一大隐患,心情大好,见许生相邀,也不再责问,反到干脆的持了手中竹笛凑近嘴边,吹了一曲《杨柳春》。
这一只曲子原本就是山野小民所奏之曲,因此固然算不得是什么钧天之乐,但此时自阿青口中飘扬传出,却也快话跳脱、清爽可人。许生见阿青吹奏笛曲时眉目舒展、红唇张合、皓齿隐现,这黑红的脸上竟有一种说不清的妩媚诱人的风致,心中激荡,张口便问:
“阿青姑娘此笛吹得如此动人,想必家教甚好了,反正我正要送姑娘回家,倒不妨叨绕叨绕令尊令堂,也好看看是和人竟能教出姑娘这般脱俗的女子,一解小可钦慕之情。”
若是先前,阿青早已是劈头盖脸一顿臭损,现下看到书生头冠歪斜,一身原本洁净无染的白衣也是灰尘扑扑,腰侧竟还被磨出了几处破洞,料来是方才蛇妖行为所致,心中微觉愧疚,竟点了点头。可是点完头,阿青便开始后悔了,抬头只见前方里许之处有一破道观,料来无人居住,一时计上心头,说道:
“我自幼与父母失散,现下与哥哥栖身于不远一道观处,哥哥几天前去襄城拜访远亲,以打探父母消息,我便去了南召附近找些菌菇野果的,结果碰上了你。至于这笛子是哥哥教的,今次你是见不到了,我们不如就此罢别吧。”
阿青原以为说罢此语便可于书生分手,可这书生偏偏拗的可以,听说阿青一人在家,眼见此时夕阳渐翳,天色渐黑,恐女子行路不便,说是非得送阿青到了家门口才能放心。阿青拗不过书生,只得带了书生往破道观行去。
春日里白日短暂,方才还是黄昏,待到抵达道观,天幕却已完全黑了下来。书生拍拍手就要告辞,阿青见他要夜行赶路只是为了避开男女独处之尴尬,心中倒也不忍,于是随手指了道观里的一个房间,说是哥哥的住所,让书生将就一下,书生感激睡下,一夜无言。
翌日,书生正要辞行,庙门跨进一道冠佩剑的青年道士,见了书生抬手作了个揖,待见到书生身后的阿青却脸色一便。阿青一见道士神色不对,于是便要故计重施,大袖一挥,正要弄晕了书生再说,道士却以为阿青起了谋害之意,射出一只袖剑,疾速破空而行,从书生肩头掠过,一剑洞穿了阿青衣袖。
道士大喝:“小妖不得无礼!”
阿青见这小道士一语道破自己身份,也是恼羞成怒,屈指弹飞了袖剑后,毫不客气的回顶了一句:“凭什么说我是妖怪,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
这道士道行虽是不错,但毕竟年浅,沉不住气,竟与阿青辩论起来: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看你脸上青气未褪,一看就知道是道行未深的苍獭。妖怪一族能化人形却不能变幻肤色的,就只有你们苍獭这一族怪物了。”
阿青见此人不仅对自己无礼,就连自己的族人也给这个小道士捎带骂上了,气不打一处出,双臂一甩,就要和道士拼斗。不料许生竟然跳将出来,横杠再道士和苍獭之间。
“你干什么?”阿青气问,伸手便要推开书生,此时,又是一只袖剑飞来,阿青只有现腾出手来,击飞了袖剑。却听得小道呵斥书生:
“你这书生,怎的这么不懂事,这妖怪屡屡要害你,你怎么反倒护着她?”
“她从来没有要害我,反是从另一个妖怪手中救了我!”书生急着要阻止这场争斗,也顾不得要假装不知阿......
青是妖的事实了。
阿青听书生此语,很是惊讶,因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妖精的?”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人了”,书生回头对阿青道,不知怎么,阿青觉得那声音眼神中竟又一股温柔,“即使我初时不知,难道以后亦不知么?”书生顿了顿,笑道,“哪有人会评价同类时会经常说‘你们人类’‘你们人类’的,呵呵,又怎么会有人为了采点野果菌类的物什会跑道几十里远的山林里?再说了,那竹林虽则广袤,却无杂树,即便要有也是竹笋菌菇之类的,又怎么会又人会说是误食了野果而导致腹痛呢?”书生摇摇头,笑笑:“你呀,撒个谎也撒成这个样子,又怎么会是那种恶毒的妖怪呢?”
阿青听的书生爱怜的语调,心中竟有种羞涩的感觉。此时原本是很温柔温馨的场面,可偏偏就又个小道士来煞风景。

“那里会有什么妖精鬼魅是不恶毒,不害人的呢?”小道士以为自己又义务点醒这个着了妖精迷的书生,于是大声叱喝。
“那这为道长,我看你年纪轻轻,又见过几只妖精,抓过几个鬼魅,又怎么知道妖怪就没有好的,精魅就没有善的呢?”书生柔声反问。
“呃”,小道士脸红了,声音明显小了下来,“虽然我没有见过几个妖怪,但是我自幼受教,我龙虎龙虎山道士提举三山符禄,掌管天下道教,以铲尽天下妖邪为己任,万万容不的这邪恶物怪在人间作孽!”
“就凭你,也想拿下我?”阿青听闻此子大言不惭,不禁轻蔑的出语相谑。却见书生对她摇了摇手,继续说道:
“那你又怎么知道物怪就一定是邪恶的,你又怎么知道她要为祸人间?她昨晚从妖蟒手中救下我的时候,怎么没见您这样的道士出来伸张正义,反是这‘邪恶’小妖救下我呢……”
原来,他看到我和花蛇妖想斗了情形了,难怪他敢笃定我是异类了,阿青暗道,心下反是一轻,只是轻松之余竟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你在不能证明她是个坏妖的情况下就要妄下杀手,那么佛家所言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又体现再哪里?纵使你们道家《南华经》里不是也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么,既然万物同源,凭什么天下众生就唯人独尊,仅凭一己好恶就肆意主宰其它物种的生死?”
书生一番言语,正义凛然,言辞挫挫,竟说的小道士无言以对。书生趁势追击,继续说道:
“你龙虎道士已伸张天下正义为己任,为何放着那么多剪径谋财的劫匪不抓,欺诈百姓的贪吏不惩,到这儿欺负一个善良的小妖又算什么本事?我若又你这般修为,不去做这些有利天下的事,反到于这些没有危害的小妖厮斗,只怕早就羞死了!”
一番话,把那小道士说的红霞满面,羞惭不已,只是出于多年教导,仍是无力的辨证:“那你怎么证明她是好妖?若过你能证明我就不抓她。”
“那好,那花蛇妖的尸身还在,你去前方里许的竹林你便可寻见,到时便可知我所言非虚。”
说罢,道士已然远去。
阿青望着书生的背影,竟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从来不知道,这样一个看起来笨头笨脑的呆傻书生,言辞竟然可以这样精致的犀利,她也不知道,在这世上,竟然有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男人,愿意为了她,一个女妖,出头说好话,而且说得是那样义正严词,冠冕堂皇。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说他愚笨,偏偏寻觅起破绽来,巨细无遗,丝毫不漏;说他呆傻,偏偏却是出口成章,满腹......
经纶,且口舌犀利;都说这世间男子薄情寡义,偏偏他是却是个重情信诺、善解人意的痴情种子。
“纵是五岳倒轻,山崩地裂,我也定对此子至死不渝,不离不弃”,阿青看着他那一身白色的背影,脑子里满是他说的那些斩钉截铁的誓言,看着看着,竟再次看的痴了。
许生见阿青迷蒙的神色,只觉得有种痴傻的可爱,突然有了种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脸的感觉。当手履上这层细腻的温暖,手的纹路轻滑过这张秀气的面庞时,惊醒了正在沉思的阿青,阿青心想,自己是应该拒绝的呀,偏偏竟似着了魔般眷恋上这种略显粗糙的温柔,不忍推开书生的手了。许生眼见惊醒了阿青,知是自己唐突,正要移开手掌,却从阿青清澈的双眸中看不出一丝厌恶,反是似乎有些惊异。许生看着那略带惊诧的神色,只觉着那黝黑的脸蛋上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风致,也再舍不得挪开手掌。
俩人就这么温柔的僵持着,直到脸上都已飞霞满面,眼中俱是脉脉柔情,这才惊觉般的双双扭开头去。
许久无言,终于还是书生打破了这尴尬而温柔的僵局,小心而诚挚的问道:
“阿青姑娘,你既然知到了我早已知晓你身份的事实,我也不必再有所隐瞒,我原本也是个没有父母姊妹的孤家寡人,如若姑娘不嫌弃在下,倒不如就陪我把这剩下的路走下去吧!”
阿青如何不知道书生这是一语双关,略加思索,就轻轻点了点头。阿青心想,自己碰到这样一个善良宽厚,温柔解人的男子,已经比白娘娘要幸福的多了,以后的漫长岁月,纵使再苦再累,也又了个依靠了,不禁心中涌上一层又一层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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