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看了眼占据了大半个车厢的人，在推拒了无数次未果后，我终于放弃了抗争，让楚晟惬意的靠在我膝盖上。淡淡的酒味飘散在空中，看来他是真的醉了，也可能迷药的药效还没退尽。
马车轻微的颠簸了一下，原本睡着的人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微微睁开眼睛，迷茫地转了好一会，才对准我的脸。接着马上咧开嘴，明明很傻的笑容却透着股天真，竟然让我有一瞬的失神。
他往我怀中钻去，使力嗅了嗅，然后满足的叹了口气：“好香。”
轻推了推他：“二殿下可是醒了？麻烦到一边坐好吗？”
“唔，不要。”口气竟然像孩子撒娇一般，我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醉的不轻。
他的手开始不自觉的四处游走，我一把抓住，他就不满的抬头看着我：“我今天这么高兴，你不要扫兴好不好？”
“请问二殿下，何事如此高兴？”
“让楚显吃瘪。”
“这又何必？”
“我高兴。”
其实心中早有疑问，忍不住道：“手足兄弟，你们……”
楚晟敛去面上笑容，忽然打断我的话，“那是他咎由自取，说什么兄弟，就是他见死不救，我母妃才会……”
“你母妃？”
“嗯。”他点点头，攒眉思索了半晌，看样子是想让昏沉的脑袋理出个思路来。
好半晌后他终于再次开口，眼睛直盯着车厢的一角，大概是醉酒的关系，口齿有些不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这么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年他失踪，我差点急疯了，结果呢？他一回来，父皇就赐了我母妃死罪。我哭着让他求情，在他宫外跪了一天，他却连个面都不见，什么狗屁的兄弟情谊！……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太监，从寝宫中把母妃的尸体抬出来。白绫还紧紧地绞着她的脖子。母妃的脸上一片青紫，眼睛瞪的圆圆的，口舌间全是血……
父皇一句话，母妃就得死，人命算什么……
那些仗势欺人的狗奴才，平日里卑躬屈膝，原来都是人面兽心的混蛋……
母妃是冤枉的，是他害死母妃，我要抢走他的一切！我要报复他，报复他！”
楚晟兀自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眼睛微微泛红。他忽然转过头盯着我：“你说，这一切是不是他的错？他是不是该死？”
我呆坐着，只是下意识的摇头。原来他幼逢巨变，才会心性大变，视人命如草芥。可是，他说的太过简单，许多地方让人想不透彻。
见我迟迟不语，他又迷迷糊糊的垂下了脑袋。应该是将胸中的郁气发泄的差不多了，不一会又沉沉睡去。
回到府中，自有人将楚晟扶回寝室。刚走到自己门口，浑身湿透的球球就已经迎了上来。
“又去‘捉鱼’啦？”
毛茸茸的脑袋邀功似的晃着。先竖起耳朵听了听，然后吐出一个小巧的竹筒，骨碌碌滚到我的脚边。
拾起竹筒打开，一张薄薄的丝绢，几行熟悉的字体。迅速看完直起身，把它丢进一边的脸盆里，看着丝绢上的墨迹慢慢化开，终至消失不见。
唔，配方果然改过，要对症下药，最好找些样本吗？既然每天都要熏香控制，那身上的衣物应该也有沾到吧？涟那里奸细难找，我这里样本可是一大堆，只不过不轻易露面。
该想个办法引蛇出洞……眼光不自觉落到满怀期待的球球身上。
结束了一天的公务回到府中，楚晟又开始展开“寻人游戏”，不过这次毫不费力，因为目标实在太过明显。
这里是府里最大的一片湖水，大老远就看见一片水花四溅，一只白色大猫在水中上下扑腾个不停，要找的人就静立在河岸上。
隔三差五就会看见球球上这里捉鱼，府中的人已经是见怪不怪。
楚晟踱到一边，不屑的瞥了眼球球不堪入目的泳姿，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自然，看来他早已经忘了昨晚的失态，也不记得曾经说过的话。
天色已晚，再过一阵，四周的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脚边已经堆了两条肥大的鱼儿，银白色的鱼肚不甘地朝天敞着。
他站了会也觉无趣，见我还没有回去的打算，便道：“你不饿吗？”
“还好。”
指了指地上的鱼：“这么大两条还不够？”
“它胃口比较大。”
楚晟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因为它胃口大，所以害的自己每次都没得吃。看着可恶的白毛又衔着一条肥鱼上了岸，楚晟不自觉地开始磨起牙齿。
球球优哉游哉地晃来，眼看着经过楚晟身边，锋利的前爪忽然伸出，抓向楚晟。
毫无预兆之下，楚晟半张着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呼声，“嘶——”地一声，人影一闪，连同呆站着的楚晟，全都消失不见，下一瞬两人又出现在一丈远处。
球球得意的挥舞着利爪，上面飘荡着两片色彩各异的布条，然后龇了龇牙。
楚晟青白着脸，二人被撕裂的衣摆在风中凌乱，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朝着身边的人怒吼道：“还杵着干什么，替我宰了那畜生！”
那侍卫木然点头，空洞的双眼直射向这里，刚抬腿，“扑通”声响过后，他的猎物就消失在了湖水之中。望着渐渐平静的湖面，他转过两眼，呆滞的看着楚晟，好像是在等他的下一步命令。
楚晟确然被气得不轻，就听他哼哼着道：“你个白毛，给我记住，有本事就别出来！”
我憋着笑意，勉强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道：“二殿下既然认为它是畜生，那就更犯不着和一只畜生一般见识了。我代球球陪个不是，你也该回房换件衣服才对。”
“你，就是你，也不管管它，下次再犯，我一定烤了它！”楚晟撂下狠话，愤然转身，带着那侍卫走开。
终于失笑出声，点着球球粉色的鼻子：“撕便撕了，为什么还挑衅他们，那些人可不好对付的，万一真给烤了怎么办？”
掏出昨晚收到的竹筒，背在身后的手中，是刚才球球撕下的衣衫，辨认了一下，将那名侍卫的塞入，然后仔细盖上盖子，确认不会漏水后，才让球球小心含入嘴里。
大户人家的湖水多半是人工制成，难得府中此处是引自外面的活水，虽然四周高墙林立，不过水下就是另一番风景了，好在老虎一般都是天生的游泳健将，球球更是对潜水情有独钟，自从探查清楚之后，我就开始利用水道和外界“暗通款曲”。
天色更为阴暗，一抹白影悄悄的没入湖中，终至消失不见。我抱起地上的三条肥鱼，朝着一角的厨房走去。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老是吃鱼好像也不太好，今天就给它加一点蘑菇好了，不知道我这番“先斩后奏”会不会得球球奉送剥皮龙眼两颗，还是特大号的……
今日，二皇子府上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这位客人从头到脚都被蒙住，从那窈窕的身段来看，只能分辨出是一个年轻女子。二皇子风流成性，就算有人看见，也不会感到一丝的奇怪。只是，门口的守卫却对她十分的恭敬，不似对着一般的风尘女子或是官家小姐。
一走进宽敞的大厅，那人就等不及扯下包裹住头脸的纱巾，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一迭声的怨怼脱口而出：“这么热的天气，为什么把我叫出来？”
楚晟端起酒杯轻啜了口，对面前那人的指责不以为意：“叫你出来，自然是有事问你。来人，还不给容妃娘娘看座。”
沈怡容端身坐下，道：“说罢，什么事情。”
“听说昨天楚显进宫了？”
“不错。”
“他和父皇说了些什么？”
沈怡容故意斜睇向他：“怎么，宫里还有你查不到的事儿？”
楚晟掩去眼中的不耐，口气却着实好不起来：“你只要告诉我便是，卖什么关子。”
“我不过奇怪，这么件小事，你竟然要把我叫出来。还不是为了那个行刺之人，楚显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劝服皇上撤销了对他的缉捕。看来他确实迷恋那个人，或许这对我们而言还是个好机会。”
楚晟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你说父皇已经同意了？”
“圣旨已下，今日全城的榜文都已经收回了吧。”沈怡容抬眼看着他略显烦躁的脸色：“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为了这点小事？”
不过楚晟已经听不见她的问句了。榜文已经撤回？那么说楚闲很有可能马上就上门来讨人了？一时不察，被他钻了空子，如今该怎么想法拒他于门外……
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楚晟没有发现沈怡容的脸色越来越沉。终于，再也忍受不住楚晟的轻视，她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转身走了出去。
或许是天热，或许是空气中漂浮的那若有若无的香气，总之，沈怡容今天的心情不太好，总觉得会遇到什么，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特别是那阵淡香，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努力去想的结果，就是触动了内心深处一些永远也不想记起的画面，摇了摇头，将荒谬的想法甩到脑后。
下一刻，她的想法变成了事实。
瞪大双目看着趴在远处树丛中的白虎，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者不是他的那只？可是，白虎已经少见，额上有月牙般的玉虎更是存在传说中的，若说有，只怕就独独一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犹记得被狠狠地压在兽爪之下时的那份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后退，等离得远了，猛的转身，跌跌撞撞地向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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