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窟说是洞窟，其实从外面看来是一座不甚高的山，山上的山石和泥土都是黑褐色的，盘绕着的藤蔓、生长着的草看上去也差不多颜色，所以乍一看去，居然是童山濯濯。
阿奴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试炼窟前面，望着三个不同的入口问灵儿：“公主姐姐，你想从哪里进去？”
“当然是中间。”灵儿朝她笑笑，阿奴就点着头向中间洞口走过去，灵儿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被洞里的黑暗吞没，轻轻咬了咬嘴唇，也向里走去。
试炼窟中间无数毒虫怪兽嗅到人气都蜂拥而来，灵儿身上的圣灵珠和其余三颗灵珠不知为什么，进了这试炼窟就黯淡了，只有腕上的玉佛珠还能发出光芒，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试炼窟中的怪兽对此毫不畏惧。
阿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只小小铜鼎，看上去像汉人的手笔，她念动咒语，放了一星小火焰进去，鼎内立即冒出股奇异的气味，熏得她自己和灵儿都连打了两三个喷嚏。她一只手揉着鼻头另一只手拿着铜鼎四下里晃动，“这东西果然有用，你看它们都退开了。”她蛮得意地同灵儿说。
灵儿笑：“我都快要退开了……这是什么东西？”
“驱魔香。”阿奴回答，一边也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挡在鼻子前面。
试炼窟很深很大，灵儿和阿奴两人上上下下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没有看到阿奴说的“最底层”。可是驱魔香的气息差不多都要散尽了。
“你这个看来没用了，还得凭自己的本事。”灵儿一边说着，一边把双龙剑抽了出来，她这么做的时候铜鼎中的驱魔香真的用完了，阿奴皱了皱眉头，扬手把铜鼎远远扔出去，一边骂：“那些汉人奸商，才给我这么点东西。阿纳们还说几十年前汉人买的货好，价钱也公道，肯定是被骗了都不晓得。”
“好了……”灵儿劝她，才说得两个字，就不得不停下来凝神对付冲到面前的一只巨型蜘蛛。刚刚接了一下，她就后悔怎么把花楹给的五毒珠忘在房间里了，忍不住低骂了一句。
“什么？”阿奴偏偏听见了，招架敌人的百忙之中还回过头来问。
“没什么……”灵儿用风卷残云将那只蜘蛛卷开老远，回头来帮阿奴的忙，看见那个对手时吓了一小跳。这一只身上长满了疙瘩的蟾蜍比刚才的蜘蛛还要令人恶心。阿奴在苗疆看惯了，倒不觉得怎样。
收拾了这两只，又有另外的过来，蜘蛛蟾蜍蝎子蜈蚣什么的应有尽有，又收拾了几只之后，两人瞧着是个空当，转头看见旁边有个洞口就匆匆跳下去。阿奴先跳，脚落地时“哎唷”一声痛叫，灵儿差点砸在她身上，站稳了之后连忙扶住问：“怎么了？”阿奴一手揉着脚踝，一手托着一颗金色珠子：“公主姐姐，两颗金罡珠是不是就能刀枪不入了啊。”
“呃……我也不知道，现在先别说那个了，我给你治治伤，我们快点走吧，气味越来越重，又有些家伙要过来了。”灵儿将阿奴往起拉，阿奴乖乖地站起来，她们站的地方是个土质的平台，四周黯黯的，勉强能看出来前面只有一条路，路边上悬崖一样看不到底。阿奴探头向下看了看，不知道是愁是喜地笑着又去叹气：“看这个样子，说不定马上就到了皇陵呢，公主姐姐你的运气真是挺好的。”才说着，那条路上又有一只大蜥蜴慢慢爬了过来，长长的舌头伸出口外，看上去像馋涎欲滴的模样。
灵儿无奈地挥手一招狂雷：“算了，也不用跑了。反正试炼窟也是白苗巫师们试炼自己能力的地方，我们就当来这里炼法术好了。这样子，就算找到皇陵没见着水灵珠也不算太失望。”阿奴有点不情愿，可是看目前状况也实在没法子，只好认同了灵儿的话。
“那……算了，我也就在这里多找点炼蛊的材料吧，七大毒蛊我还不大能养出来，得多点让我试着养的东西。”阿奴这么安慰并且说服自己，然后深吸一口气，左手往腰畔另一只？包一摸，向外扬出，一点小小的绿光飞到蜥蜴身上，很快就钻了进去。那是阿奴如今用得最熟的三尸蛊，只要入体就会不断蚀食宿主的血肉，并且沿着血脉上行到心脏，当将心脏蚕食尽后宿主必死无疑，死前还极其痛苦，苗人常用它来对付俘虏。
灵儿用的仍然是火系和雷系的法术，不久前的几场实战让她发现试炼窟里的这些怪兽对法术发出的火光较为畏惧，雷系法术对付它们的厚皮也还算顺手。阿奴主习的正巧也是雷系和火系术法，两人只要定下心来，不打着弃战逃走的主意，对付这些和人比起来还是呆头呆脑的大家伙还是挺容易的。
这一只蜥蜴白肚皮朝天地死在面前后阿奴走了过去，鬼牙刀插进蜥蜴的肚腹，一片浓绿的血液立刻沿着缝流出来，她拉开蜥蜴的肚皮，三尸蛊从里面慢慢地爬出来，另外还有一只小小的黑色虫子也跟着爬了出来，她把两只都捻在手里，向着灵儿笑：“公主姐姐，你看，是傀儡虫呢。”
灵儿站得远远地看着她：“你用它操控尸体吗？实在是……”
阿奴嘎嘎地大笑着摇头：“不是不是，把它放在炼蛊皿里可以炼成其他好东西。只可惜我没有炼蛊皿……不管了，在这里找一找吧，说不定我运气好就给我找着了呢。”
一如阿奴自己说的，她今天的小运气还真的不错，在木道人的树洞里好好搜刮了一番搜刮到无数好东西之后，又真的让她在试炼窟中拿到了一只炼蛊皿。阿奴抱着它左看右看，欢喜得几乎要飞上天，炼蛊皿的数量十分少，白苗这儿只有几个年长的巫蛊师才有，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扔了一个，被她见着了。
“阿奴，好了，收起来快点走吧。”灵儿哭笑不得地催促着。阿奴恋恋不舍地又抚摸了一阵，才把这个小小的钵盂样物品仔细收藏起来。没走两步她又蹲了下来，从地上捡起一只小铜鼎，乍一看去，和被她扔了的装驱魔香的小鼎一模一样。她捡起来，光线不好也看不清楚里面，只能隐约见到鼎里头有些东西。
“我今天运气还真是不错，居然又找到一鼎驱魔香。”阿奴摇晃着小鼎，将一星火焰扔进去，点燃了鼎中的物事，一股香味飘了出来，她用力嗅了嗅，觉得味道很好，比起自己先前用的那一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灵儿也闻了两下，脸色忽然就变了，她用力一扯阿奴：“快走！”后者茫然地看着她。“这个不是驱魔香，是吸引妖物的十里香！”灵儿冲着她的耳朵大声吼。阿奴发出一声尖叫，慌张地把十里香扔出老远，跟着灵儿没命一样地跑起来，一大部分怪兽被十里香的香气吸引到它被扔在的地方，还有一部分则被阿奴身上沾着的香气吸引着穷追不舍，灵儿和阿奴两人听见后面跟着的脚步声，虽然也想过回身面对，可是再想想面对的怪兽的数量，和“双拳不敌四手，好汉抵不过人多”的老话，实在是没那个胆量，只好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路不住地奔跑。幸亏怪兽都在后方追着，要是前方再来几只，可就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汉人那些王八蛋，居然还想出这种主意来！引什么引嘛！”阿奴一边跑着，一边还要喘着气骂，过一会她跑不太动了，站住了喘息，灵儿一把拖起她，咬咬牙用了司徒钟传授的仙风云体术，司徒钟说这一招在对敌时闪躲进攻都十分灵用，却没说能否用在逃命方面，灵儿如今实在没办法，只有试试看。
没想到这一招还真有点用处，虽然说带着人大概没有自己跑起来快，但还真的把那些穷追不舍的家伙给甩到后面很远处去了。直到确定背后没有人追赶了灵儿才停下来，说实话她也跑不动了，一路用仙风云体术，虽然说她的灵力比一般人充盈，也支持不下来。也难怪司徒钟没说这招可以用在平常逃命的情况上。
弯着腰喘了会之后灵儿抬起头，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扇大门前面，门的颜色是黯黯的金色，四周的不再是试炼窟里常见的混杂一起的土石，而是黑色的、上面闪烁着点点星光的巨大石块。
“公主姐姐，这个是……”阿奴看着面前奇异的景象，张大了口。
“我……我也不知道……”灵儿慢慢向后退，似乎那门后面有什么令她恐惧的东西，她抬起一只手按在胸口上，痛苦地皱起眉头。
阿奴没有觉察到她这个动作，只是走到近前，看着门上雕刻的花纹——云雾中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长长蛇尾的女子曳着一头赤色的长发，微微垂着眼，凝望着云下的一片沧海桑田。
“这个就是娲皇啊！”白苗的小少主欣喜若狂地叫着，她回头冲到灵儿身边，摇晃着灵儿的手臂：“这就是皇陵啊，公主姐姐，你真的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灵儿抬起头给她一个苍白虚弱的笑容，沉浸在兴奋中的阿奴还是没看见。“公主姐姐，我们去把门打开！”她又放开灵儿，冲到了门边，开始用力地向前推。
灵儿走上去，把手掌放在黯金色的大门上，一层薄薄的光以她的掌缘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到最后整扇门都被光华笼罩住，无声无息也毫无预兆地开启了。
门内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深深的黑暗，黑暗释放出来的巨大吸引力将灵儿吸了进去，然后就是一场几乎永远到不了头的坠落。坠落是十分安静的，耳边连风声也没有，灵儿闭上眼睛，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沉默的黑暗中渐渐地有了声音，很细很细，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围绕在灵儿身边，向她的耳中、脑中钻进去。有的声音悲伤，有的声音冷漠，有的声音欢喜，有的声音只是在喟叹，有的则是一声声哭泣，还有的愤怒激烈……这些声音都封存了很久，以至于风化地听不出它们究竟在说什么。灵儿项下的圣灵珠颤动着，同这些声音相互应和，那种震颤一下下地传到心上，让她无法忍受。
那些声音越来越大，大到可称之为嘈杂，灵儿很想用手捂住耳朵，或者是按住似乎要炸裂开来的胸口，但是她的双手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捆绑住了，动弹不得。身周又有了光芒，赤的火，青的风，粼粼的水，银色的电光，沉重的土色，在这些光芒里都浮现出淡淡的人形，仿佛都是美丽的女子，不同的装束体态却带着同样悲哀的气息。
“……不……”灵儿轻轻吐出这么一个字。
光芒和声音，一瞬间又消失了，就像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下坠的速度则加快了。
圣灵披风上镶嵌的鹄羽柔柔软软地搔着灵儿的颈项和下颌，她觉得很痒，睡梦中伸出一只手拨开了一点，又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忽然她就醒过来，手抓着圣灵披风的领子一脸惶恐地看着前方积满了灰尘的冰冷炉鼎。然后极其缓慢地转动颈项望向抱着自己的人。
不，应该说是魔了。
火焰色长发的魔族用赤色水晶一样的眸子看着她，双眉间一朵火焰的印记红得耀眼。灵儿放开圣灵披风，那只手抚上魔族的右半边脸颊，那上面由颈项蔓延上来的殷红魔印烫得她的手指轻轻一颤。
“……”她张了张嘴，口形变幻几次，终于还是叫出了那一个名字：“重楼……”随即就伏在魔尊的肩上，一双手环住了重楼的颈子。
重楼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接着笨拙地拥抱住不住颤抖的娇小身体。
许久之后灵儿才从他肩上抬起头，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她从重楼身上轻巧地跳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向悬空在炉鼎上方的天蛇杖伸出手，那柄晶莹的法杖飞到她掌心中，真正的圣灵披风也缓缓地覆上她的身子。
“重楼，你有没有瞧见我的宝剑，景前辈给的双龙剑还有我自己找到的磐龙剑？”灵儿翩翩转了一圈之后问。
重楼指了指另一边，双龙剑已经丢失了一柄，只剩下一柄躺在地上，磐龙剑还好没什么大事，只是剑鞘同样失落了。
“哈……”灵儿一声干笑：“这叫我怎么拿……”
“天蛇杖就是女娲的武器，她从来不需要其他的。”重楼看了看地上的两柄剑，微微皱眉。
“可我是赵灵儿。”灵儿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在仙灵岛上学的是剑，不是天蛇杖，天蛇杖对我来说，只是施法的媒介而已，天蛇杖法我没有学过。”
“你的武艺，用什么不都是一样。”
灵儿皱了一整张脸，嘟哝了一声之后走过去把那两柄剑拿起来，她一只手要拿着天蛇杖，就只好一只手拿两柄剑了，看上去很是危险。“重楼，这里怎么回去？阿奴还在试炼窟里呢。”勉勉强强应付了之后她又问。
重楼紧紧盯住她：“你会不知道？”他十分怀疑地问。
灵儿叹了口气，她将双龙剑和磐龙剑都放到了原来天蛇杖和圣灵披风在的地方，转过身对着重楼无奈地摇摇头：“记忆和力量是两回事。就凭我现在的力量，要从不周山回到试炼窟，恐怕什么事情都发生过了。所以只好借用你的空间能力了。”
“你的能力真的还没有成熟？”重楼丝毫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她。
“我还不会飞，也还不会穿梭空间。”灵儿不得已又说。说话时她的脸上划过一种回忆往事的神情，又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却拼命摇头，像在甩掉什么东西。
重楼走过来一手按在灵儿肩上，“你在干什么？”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已经有点晕的女孩子。灵儿看着他的目光有点可怜兮兮的。“没什么。”她过了一阵子才回答。
“走吧。”重楼没再问，将灵儿往怀里一带，一片金红色的璀璨光芒过后，不周山又恢复了千万年来的沉寂。
阿奴蜷缩在黑色大理石墙壁的脚下，“公主姐姐，你到底去哪里了。你不管白苗了吗？”她不停地揉着眼睛，呜咽着。
“阿奴，你在哪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灵儿的声音在试炼窟里响起来，听见声音的阿奴一下就蹦了起来，两把抹掉眼泪，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大叫：“公主姐姐，我还在这里，这里这里啊！”
明亮的火焰让习惯了黑暗的阿奴抬手挡在眼前，别转过头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灵儿已经在她的面前了，右手中握着的盘绕飞蛇的碧玉法杖发着柔光，照拂着她的全身。
“天蛇杖！”阿奴看着那柄只闻其名而从未亲见的法杖，半天才叫出这三个字。
灵儿笑着点了点头：“没错，圣灵披风我也找到了。该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了，现在我们回去吧。重楼，再帮个忙吧，回到地面上就可以。”后面一句话是对着身边的高大男子说的。被灵儿的话欢喜得晕晕乎乎的阿奴转过去，立刻发出一声尖叫：“他他他他他……公主姐姐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灵儿诧异地瞧着激动得不像样的阿奴：“阿奴，你认识……认识他？”
阿奴稍微冷静了一点，把灵儿拉到一边，偷看了一眼重楼，小心地附在灵儿耳边小声说：“他头上长了两只角呀，看上去和传说中的魔族没什么两样……”
“阿奴真聪明，他本来就是魔族，不但是魔族，还是魔尊呢。”灵儿拍了拍阿奴的脑袋，反拉着她朝重楼走过去，“重楼，走吧，再不走，我怕大理城为了找我和阿奴翻了天。”
灵儿没说错，她和阿奴在试炼窟里面没有时间的概念，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自己认为还很早，外面太阳却已经快落山了。白苗族长本来认为阿奴在神木林，灵儿在女娲神殿，到午饭时让人去找，人影都没有，只在凤凰巢那里看见了两人放下的一个大包袱，凤凰也只说阿奴过来让它看着包袱，没告诉它她们要去哪里。于是整个大理城真的被翻了个底朝天，几乎所有的人都出动了，其他人在城里找，盖罗娇则带着人在城外寻，神木林里头的每个树洞大的让人，小的派犬或者食蛊鸟进去都打探过一遍，也不知道打搅了多少生灵的宁静生活，木道人那个树洞自然没有保住，十三四个白苗战士进去，把里头所有的小妖都给清扫了，还是没找到要找的人。到后来连圣姑都急了，又聚在一起想想，盖罗娇灵光一闪，就想到是不是黑苗人怕灵儿妨碍他们的事情，所以让人潜过来，将灵儿绑走了，阿奴当时和灵儿在一起，于是一同被挟持过去。
“这……这里的防御是族长和盖将军你亲自布置的，黑苗人每次潜进来都很快被发觉了，这次如果他们还要带公主和小少主出去，怎么我们的人就发现不了。再说，公主和小少主的本领不错，黑苗人纵然派的全是精英，她们总不至于连逃都逃不出来。她们两人也聪明得很，不像是会硬抗的人。”当然有人对盖罗娇的想法提出异议，但是黑苗屡次进犯给大理城带来的伤害立即让其余人的赞同声将他们的声音完全盖过去了。
白苗族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向后靠在披着虎皮的藤椅上，仰起头闭上眼睛，很快她就作出了决定：“盖将军，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因为这个决定，灵儿和阿奴回到大理城时，盖罗娇带领的队伍已经离开小半个时辰了。
“你……你们……”白苗族长在听到手下禀报“公主和少主平安无恙地回来了”之后冲出房间，然后一喜一愁一惊一怕。喜的是公主和爱女无恙，愁的是盖罗娇和那些战士们现在不知道伤亡多少，惊的是公主手中居然持着失踪多年的天蛇杖，怕的是站在公主身边的高大男子。
“蛮姨，怎么了？”灵儿诧异地瞧着白苗族长的表情急速变化，“我和阿奴到试炼窟最底层去找皇陵了，圣灵披风和天蛇杖就是在那里找到的。回来晚了，让你们担心了，真是抱歉。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她环顾了一下周围，又问：“怎么没看见盖将军，她还在外面找我们吗？”
除族长外的白苗众人都面面相觑，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个比盖罗娇地位稍低的将领开口：“我们以为公主和少主被黑苗人抓走了，所以……"
大理和阳苴咩城中央的一片空地上已经满地血红，连带映得天上的一弯新月的光华都成了血一样的颜色。这种光芒下，白苗和黑苗的战士做着殊死搏斗，盖罗娇用毒术和雷电杀了十几个黑苗的勇士，自己手臂上也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她举起手中的鬼头杖，杖头骷髅口中窜出黑色毒气，伤她的那名黑苗小首领被毒气包围住头脸，脸色发黑地倒在地上死去了，来到她身后的黑苗巫师同时摇动了手中的勾魂铃，铃中冒出来的青色雾气盘绕成一条巨大的蛇，张开口向着她的后颈掷去。
另一条青色的蛇刺斜里冲了出来，挡住比它要大上两三倍的、靠巫术形成的咒蛇，咒蛇撞上它就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青蛇微微曲身，近蛇首处生着的青碧色双翼展开，在战场内盘旋一周，弥漫在战士们身旁的毒气和巫术都和那条咒蛇一样消失了，满身是血兀自争斗不休的战士们也都停了下来，愣愣怔怔地瞧着它。
青蛇飞旋一周之后，乖巧地盘回了碧玉色神杖的杖头，仍旧微微曲伸身体，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闪闪发亮地注视着前方的战场。
“娲皇……”盖罗娇持着鬼头杖的手缓缓垂下来，她跪了下来，白苗的战士们和她一样跪了下来。
红氅蛇杖的女子环视着面前的子民，目光温柔祥和，她轻轻抬起左手，水波粼粼般的光芒从空中徐徐降下，所有的人——不论是白苗还是黑苗——都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量传入体内，身体上的痛楚几乎在一眨眼工夫内就消失了。跪在最前方的盖罗娇吁出了一口长气，痛楚消失时带来的**上的轻松几乎让她要瘫下去好好地睡一觉。这种状态下她扭转头向离自己不远的几个黑苗人望去，倒不是担心他们会在这时候突袭，她是想看看这些黑苗人在亲见娲皇显灵时会如何骇怕。
黑苗的人一如盖罗娇所想的跪倒在地，表情确实是畏惧的，然而这畏惧又是包含在他们脸上那种无比敬仰的神情里面的。盖罗娇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为黑苗对白苗祭拜的娲皇会有这种感情。她不明白黑苗人为何会有这种表现，于是一直疑惑着，一边将头转了回去，她抬起头想看看娲皇的宝相，一抬头便知道了黑苗人会有如此表现的原因。
她看见身形高大的男子，男子火焰颜色的长发中生出两只微弯的顶端尖锐的兽角，这种长相，她只见黑苗祭祀的蚩尤有过。男子身上穿着黯金色的铠甲，在月光下发出冷酷的光，黑色的披风在他身后烈烈飞舞着，像一对极阔大的翼。就算盖罗娇也不敢仔细地看他的面孔，接触到他那双其冷如冰的眼眸时机伶伶打了个寒颤垂下头，另外令她感到畏惧的是男子那一身嚣张之极的霸气和深不可测的力量——他的力量竟然不比旁边的娲皇弱，不，应该说比娲皇的能力还要强上不少。
重楼俯视着跪伏在面前穿着黑衣的凡人，他自然知道这些凡人跪伏在自己面前的原因，于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一声令那些穿黑衣的身子伏得更加低了。
灵儿收敛了光芒，她伸手扶起盖罗娇，白苗大将军讶异地张大了口。“公主？是……是你？”盖罗娇仔细打量了一下灵儿，“公主你已经拿到天蛇杖和圣灵披风了？真是太好了！”她又轻声地问：“公主，那个……那个人是谁？”
灵儿微微一笑：“我的朋友。”没再作进一步的说明，她既然不愿意说，盖罗娇当然不好追问下去。灵儿又是微微一笑：“大家都起来吧。”她向着其他还跪着的白苗战士说。
忽然间她转过头：“重楼，你去哪？”但这句话还是说慢了，出口时令盖罗娇心惊胆战的男子已经消失在一片光芒中。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