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女的心底暗暗庆幸，原来，他还没有死。然而，欢颜还不及展现，陡然想起师傅曾要杀了他，一时间，种种滋味掠过心头。
白如衣问道，小龙女，你怎么在这里？
小龙女淡淡一笑，水波仿佛被她的笑容带动，一层层荡漾开来。然而，向来清冷的笑容，有一丝难得的温暖。
身旁的一个蟹将挥舞着巨钳，大声说，放肆！你们惊扰公主法驾，该当何罪？
公主？白如衣轻声地重复道。
公主乃四渎龙神之女！蟹将恭敬地说道。
小龙女挥了挥手，制止住了这个多嘴的蟹将。她淡淡地说，巡视江河，没想到会碰到你。
白如衣不解地看向小龙女，你以仙家之躯去做鹿仙女的弟子？
小龙女笑答，只是为了多学习一些道法。
她的目光转动，落到流萤的面庞上。他们二人的手指依旧紧扣在一起，直到此时方才发觉，二人慌忙松开，小龙女波澜不惊地说道，想来，这个姑娘便是独闯姑射山寻找白如衣的人吧？
流萤戒备地点了点头，正是，我叫流萤。
白如衣身上的伤口破裂，一缕缕的血丝从身体里流出，周围的河水也被血丝染红。
小龙女近前观看，原来他身上有这么多伤口！她猛然转身，向河底深处行下，声音遥遥传来，速带他们到行宫！
虾兵蟹将得令，立刻押着他们二人向河底深处走去，小龙女以水为他们张开的结界，流转自如，白如衣和流萤在结界中，看着眼前不断变幻的景致。
五彩斑斓的鱼儿从他们的身前游弋而过，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河里的景色渐渐清晰起来，珊瑚树在透明的水中闪烁着光泽，而河底竟然是一片光亮，下沉了许久，脚终于站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座透明的宫殿中，宛如水晶般。
水晶宫？真漂亮啊！流萤喃喃地赞叹道。
这不是水晶宫。
虽然身受重伤，白如衣依旧毫不在意，淡淡地说道，四渎龙神掌管长江，黄河，淮河，济水四大水脉，龙宫所在却是与长江相通的鄱阳湖。此处，想来应该是一处行宫吧！
小龙女将白如衣安放在玉床上，她站在房屋中间，仰首而立，凝眉沉思。
白如衣的伤口血流不止，气息渐渐微弱。
流萤上前拉住小龙女的衣袖，快救救他，求求你快救救他！
小龙女立在当场，一动也不动，她身旁的水泡起起浮浮，向上空飘去。
默然半晌，她忽然将嘴张开，但见光华自她口中溢出，小龙女伸出纤纤玉手一接，却是一颗卵石大小的珠子。修仙练道往往以自身丹田为炉鼎，以精气神为药，修炼内丹。
小龙女竟然将毕生修炼的精华凝结成的龙珠吐了出来。
龙珠沿着小龙女指尖指向的方向徐徐飞了过去，她剖开龙珠，掰开白如衣的嘴巴，那半颗龙珠便透入白如衣身体，另外半颗，小龙女复又吞入腹中。
垂死的白如衣脸上突然泛起光辉，那一刹那，白如衣原本冰寂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而小龙女洁白的面色却显得更加苍白，她虚弱地一笑，将手指搭在白如衣的手腕上，感觉到他脉息平稳，渐渐强劲有力。半颗籼家龙珠渡入他的体内，不但治好他的重伤，更将他的身体化为仙人之体。
小龙女在地面之上吐纳片刻，苍白的面色上微微有些血色。她冷然一笑，周围缭绕的水骤然冰冷了下来，白如衣，在姑射山你对我手下留情，是我小龙女欠你，今日我救你一命，两相抵过。你我之间，便再无亏欠。师傅命我杀你，师命难违，现在，我要杀了你！
流萤微微一愣，简直无法相信，小龙女刚救了白如衣，然后又要杀掉他！世界上还会有比这更令人费解的事情吗？
白如衣从玉床上坐起，看着冷若冰霜的小龙女，知道她所言非虚。她救了自己，却又要杀了自己。
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要让我死？
他缓缓地抬起头，冲小龙女涩然一笑，这条命是你所救，如果你想要的话，便拿去吧。
小龙女冷哼一声，手中的剑破水而行，直直地刺向白如衣的咽喉。
4
白如衣闭目待死，一旁的流萤身子倾了过来，拦在这把剑之前，然而，剑突然凝在白如衣的咽喉前不动了。
流萤此时方才将白如衣拦在身后，奋不顾身的模样。
流萤虽会驭虫之术，然而在水中却无计可施，唯有将身体拦在白如衣身前，以血肉之躯护住白如衣。
小龙女看见流萤决然的神情，眼底闪过不可探究的意味。
白如衣睁开眼睛，推开流萤说，流萤，你退下。
小龙女冷若冰霜，厉叱道，让开！
流萤坦然面对着小龙女手中的剑，脸上并无丝毫畏惧之意。白如衣轻轻推开流萤，并不太用力，她便在水中浮浮沉沉地飘远了，流萤，你让开吧。我的命本来是她救的，如果她要，那么她便拿去吧！
小龙女静静地看着闭目待死的白如衣，手中的剑缓缓前移，抵上了他的喉咙，那样窄而薄的利剑，方一触到皮肤上，便划出了伤口，一缕缕血丝便飘散在水中，由浓渐渐转淡。
且慢！白如衣忽然睁开了双眼。
小龙女持剑的手一顿，停了下来，冷眼望过去，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白如衣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说，这封信，是师傅临终所托，务必要送到昆仑山掌门人处。我有一个请求，请容许我将信送上昆仑山，届时我会再来找你，任由你要杀要剐。
小龙女盯着白如衣，终于收起了剑，好！
白如衣招手喊道，流萤，我们走吧。
他游动身子向河面走去，然而小龙女袍袖挥舞，一道水柱宛如蛟龙飞舞，缠住了白如衣和流萤，令他们二人不能前行半步。
流萤脸上微微有怒气闪现，你要干什么？
我送你们去昆仑！小龙女在水中游行，快若游龙一般。河水中游动的鱼儿，看见小龙女纷纷避让，躬身行礼。
你带我们去哪里？流萤一边试图挣脱束缚一边问。
昆仑！原来小龙女正带着他们二人逆流而行，直溯其源。水流贴着面颊划过，宛如一只手轻柔地拂过。而身上藏着的那颗珠子，散发出丝丝暖意投入身心，令身心一片安宁。
白如衣和流萤任由小龙女带着他们在水底潜行，不多时，流萤便被河底各种各样的景色吸引了注意力，看着一路的美景，渐渐忘记了方才的不快！
快看！流萤兴奋地拉着白如衣的手，遥遥指向一个巨大的石头，其上遍布奇形怪状的石孔，水流从其中喷涌而出，有约莫手指般大小的鱼儿，沿着水流跃出，身上银鳞反射着光芒，宛如一朵荧然盛开的花朵。白如衣微笑着点头，不及细看，流萤又大声地喊道，快看！那里那里！美丽的景色令人目不暇接，流萤流连于美景，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
河底的景色随着前行不断地变换，越往东行，水便越来越清澈，低头可以看见河底细细的白沙，抬头便看见投影在河岸上的婆娑树影。
水底愈发的清浅，仿佛只要一站起身子便可直立。小龙女回头望向身后的二人，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身子向上游起，身姿曼妙地从水中跃出。
激荡起的万千水珠哗啦啦地落在河面上，归于平静之后但见一身白衣的小龙女正站立在岸边的一块巨石上，白如衣和流萤也站在她身后。
流萤茫然四顾，当看清眼前的景色之后，流萤已经惊呆了，一座高山耸立在眼前，即便仰到脖子酸痛，却依然看不到尽头。
山腰以及山顶上白雪堆积，溶化的雪水一路汇聚成无数细小的水流，无数水流汇聚成瀑布，从巍峨的高山上劈开碎石，一往无前地冲刷下来，撞击着石块，水珠飞溅，水雾迷蒙一片。而脚下的山石由于长久的冲击已经形成一汪深潭，潭边清澈见底，上面凝结着一层薄冰。水流从潭边的缺口向东，流往未知的远方。
这……这是哪里？面对眼前的景色，久久震惊的流萤喃喃问道。
万山之宗，万川之源，昆仑！小龙女回答道。
白如衣负手而立，高高地扬起脖子，这里……便是昆仑啊！远在世外，但又领袖群伦。一举一动，天下瞩目。高山巍峨，仰不可止。站在这山下，令人不觉而生渺小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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