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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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的年龄并不算太老,刚刚满五十三岁,就已经老态龙钟,步履艰难了。从外形上看,犹如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身为宰相的他,泱泱大国,政务繁多,事务千头万绪,日理万机,使他没有一点休息的机会。纵是万历皇帝和李太后无微不至的关怀,接连不断的赏赐,也没有让他逐渐衰弱的身体强壮起来。可能是大明帝国的气数的限制吧,老天爷不能容忍一个意气风发的,精力充沛的改革家,一个踏实肯干,真抓实干的政治家,保持长时间的身体康健,使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实现宏伟的理想,勾画那理想的蓝图。增强大明王朝的国力,无限制的延缓大明帝国的衰亡。必须按照上天的安排,正常运转历史的车轮,不停止朝代更迭的步伐,谁也无法阻挡历史前进的脚步。张居正已经是一个形容枯槁,面色灰白,神容憔悴的小老头了。张居正,使行将衰落的大明帝国,枯木回春,又一次走向了繁荣,把大明朝从内忧外患,百孔千疮,政务杂乱,经济萎靡,行将灭亡中拉了出来,把大明朝从死亡线上解脱除来。可以说张居正的十年改革,使明朝至少延续了二十年。如今的大明帝国已经经济繁荣,国力日益强盛,政治清明,人民安居乐业,社会欣欣向荣。而取得这样的丰硕成果的代价,就是张居正身体的一天天的衰老,一天不如一天。
张居正又添了咳嗽的毛病,每天的早晨起床后,总要坐在床边剧烈的咳嗽一阵子。这时的张居正痛苦极了,身体控制不住自己,不停的咳嗽,喘不上气来,脸憋得通红,痛苦难耐。这时的他,就像一叶无法掌握自己的小舟,在痛苦的海洋里被狂风暴雨刮的东倒西歪,风雨飘摇,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场风暴才会停下来,才能进入平静的港湾。他的身体已被彻底打垮了,就像一个被刮倒的大树,尽管还是郁郁葱葱,那仅仅是由于过去的生命积累还没有消失尽,靠着与大地还有联系的一些根系,提供着微薄的营养,一旦在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会彻底死亡。张居正深知这只是他生命中最后的春天了,上天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油然而生,无时不在的萦绕在张居正的心间,他只能抓紧一切时间,尽可能的做些工作,不然以后就没有时间了。
张居正已经走上了权力的顶峰,他已经是真正的当家人,已经是大明帝国真正的当家人。这几年,通过一系列的改革,是国力越来越强盛,反对他的人已经无话可说,朝野上下处处都是拥护和赞美的声音,朝廷内外都是张居正的人。如今的朝廷,早已没了敌人,有的只是奉承巴结,曲意奉承,没有人会违背他的意志行事。人们都会琢磨他的心思,然后,按照他的思路投其所好,想办法讨他的欢心。这时的他,已经不把官员们太当回事儿。现在,在他的心目中,只是把万历还当成一个皇帝,对他还有一点点的尊重;已不把李太后不大当回事了,她年岁已大,又是妇道人家,政治上是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的;高力宝更是不在话下,在张居正的政治生涯中,高力宝曾经是他的朋友,是他政治事业上的有力支持者,因此,他非常的感谢他,可以说没有高力宝,就没有张居正的今天,就没有今天他政治上的辉煌。然而,高力宝已经老了,已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了。万历皇帝已经长大,不大需要这个老头子了。另一个原因是张居正已经掌握了高力宝的绝招,作为一太监最大的绝招就是告密。现在的皇帝、太后已被他所掌握,对他已经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了,张巨正成了万历皇帝拐棍,万历片刻都不能离开他,张居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这时,他的自信心已经达到了极点,而这种自信已经演化为专横、武断,再也听不得半点反对意见,唯我独尊,即便是他错了,也不容许别人提出来,也要坚决执行。责任由他来担负,然后悄悄地私下改正,但你不能提出来。如果你提出来,就会遭遇一场暴风骤雨,所以,聪明的官员谁也不会触这个霉头。
现在的他以已经没有了顾忌,再不用为紫烟的事儿小心翼翼,大非脑筋了;对待高力宝已经是那样的从容了。改革驿递,他强硬的要求太监们必须遵守,不能搞半点特殊,破坏改革的开展;高力宝的侄子与张居正的侍卫长发生斗殴,张巨正根本就没有管,放手让高力宝去处理。高力宝为了顾全大局,让他的侄子面壁一年、罚俸一年,取消一切封号的处分。对于李太后,他更没有什么顾忌,他们是情人,十年来他们为彼此付出了很多,如果没有张居正就没有他的封号,张巨正作了一笔大生意,得到了最大的回报,李太后还会感谢他一生。这时的李太后,对张居正恩宠之极,想尽办法笼络他,在她看来,世界上再也没有像张居正这样的忠臣了,他一心为公,为了朝廷敢于牺牲自己的一切。看着张居正一天天的衰落,李太后心里有说不出的悲哀,大明朝有这样的忠臣是明朝的一大幸事,如果所有的官员都像张居正一样,大明朝就会永远的繁荣强盛。她对张居正一百二十个放心,把整个国家都交给了张居正来打理,因为他知道,这个大臣是不会谋反的,他时常对儿子说。只要他不谋反就让他继续执政下去。在她看来,一个奴仆一样的人,对主子像哈巴狗一样的摇头摆尾,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是治理不好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的。人才一般都有点个性,张巨正的就是这样的顶尖人才。皇帝现在尚且年轻,不谋位篡权就是一个天大的忠臣,李太后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放心大胆的让张居正当宰相,把整个大明王朝交给这个农民的儿子来治理。
张居正这个宰相作得很辛苦,比起诸葛亮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凭借着钢铁的意志,为了国家竟然如此的不顾身体,古已有之但为数不多,张巨正就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尽管疾病不断的折磨着他那叟弱的身体,又是折腾的他死去活来。但是,他不会让自己休息,在他眼里治理国家的病疾,要比个人的身体重要的多。他最好的休息就是服用最好的药物,使用最好的补品,希望这些能挽救他的生命,让历史多给他一点时间。每天照例入阁理事,一丝不苟;例行的早朝从未因病中断过,而是在正常进行着;六部官员的奏折,都察院的报告,封疆大吏的请示,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他一人来决定,整个朝廷就他一人说了算。内阁们在如此强硬而有力的领导下,有谁还会硬出头,一切都听张居正安排,当然一切也必须由你张居正去费心,不再其位不谋其政,免得招惹无妄之灾。即使张居正在病中不能起床,阁员们也不会擅自作主,而是带着文件到张居正的病床前请示,得到明确的决定后再去执行,张居正没有必要担心什么。他的政权是巩固的,所以他就必须工作,必须无休止的工作,就像人的心脏必须永远工作一样。

人们感到奇怪,这位宰相似乎与别人不一样,好像没有一点私欲,除了国家大事,好像在没有他所关心的了,万历皇帝和太后给了她无数的赏赐,似乎他并不怎么感兴趣,以致李太后有时也弄不明白张居正到底想要什么。人人都有天伦之乐,然而张居正的家在荆州,他的妻妾儿女,包括他的父母都在老家。他像一头老黄牛默默的劳作着。他在要什么?对权利的**,使他不能停下来,只能在权力的海洋里挣扎着,拼搏着。
然而权力是个怪物,他可以给你带来一切,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集人间一切荣耀于一身。他也同样会给你带来灾难,使你前进的道路上充满艰难险阻,甚至会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张居正对未来充满幻想,驾驭着权力的战车往前飞奔的时候,大明朝真正东家长大了,他不但从外形上已经长大**,内心世界也日渐成熟了。他的内心,再也不是五年前的那个尿裤子的小孩了,再也不是那个只会玩耍儿童了。这时的万历确实已经长大,成为一个英俊少年了;一个将要大婚,将要长大**的真龙天子了。他继承了父亲的气质,变得聪慧大方,仪态万方,声音洪亮,气度非凡的君王了。他身材魁梧,玉树临风,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面如美玉,纯如美妇,成为一个美男子,成为一个漂亮的少年帝王了。这些天,他的喉结在变大,开始变声,声音已在变粗了。薄嘴唇上的汗毛已经开变黑,渐渐的演变为胡须。所有这一切都在表明万历在长大,他将要成为一个男子汉。万历是一个十分注意形象的男青年,每天早晨,总是在镜子前照来照去,细心的收拾着自己,想方设法使自己尽可能的完美。他的长相富态,相貌英俊已经超过了历代的帝王,他还要尽善尽美,做一个十全十美的帝王。他的心理也在开始成熟,渐渐趋向一个正常的男人。首先是好色,几个月前就开始对女人,对漂亮的女人很感兴趣,充满了好奇和羡慕;一股郁闷在心中郁结,一团烈火像火山喷涌一样在胸中奔涌。他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了?!想起女人,他就会充满一种神秘和幸福的感觉,充满了温柔之情,心里发痒,生殖器发硬,给他一个怪怪的感觉,他不好意思向太医们询问,更不好意思向母亲和宫女们透露,在他看来这是一件不好的事,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情。他只有等待生理的自然成熟,这大概是中国几千年来性教育落后的所带来的,让孩子们在困惑中摸索,对他们的身心健康产生一定的影响。缺凡良好的引导,科学的性教育,是中国社会所迫切需要加强的。
这几个月来,朱翎均其实也很苦恼,他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正常的,还是一个病态的,常常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感所缠绕,像一条毒蛇无法挥去,以致严重的影响了他的休息,在上朝时显得萎靡不振,无精打采,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似的。他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无尽惆怅,幸亏有张居正的执掌大权,朝廷里的事情根本不用他来操心,一切都井井有条。现在他把心思全用在了女人的身上,眼前始终都是女人的身影。在皇宫里,在皇家学校里,女人是他思想的中心,尽管与柳红已有了肌肤之情,儿女之情,偷吃了禁果,也许是遗传,也许身处这样的环境,还是念念不忘女人,思念与所有的女人都有一夜春风。邓真儿深受其害,因为哥哥不好意思说什么,但总是色色的,不失时机地吃上一点点豆腐,紫薇似乎也逃不过这一命运。宫里的宫女也给他弄得惶恐不安,他不是怜香惜玉,而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一顿脾气,一向温和,温文尔雅的万历,正在起着惊人的变化。
真儿、紫薇,还有那些年轻漂亮的宫女,从皇帝的眼神里,神态上,都可以看到一团火在燃烧,一团欲火在胸中汹涌澎湃,猎猎燃烧,说不定哪一天会烧到自己。年轻的女儿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办,是迎奉呢还是躲避,因为她们也处在生理的发育期,没有人对他们做任何辅导。万历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反正每天除了背一些圣贤书,听听大臣们关于政事的议论以外,几乎无事可做,因为,张巨正用不着他来管理朝政,也不容许他染指朝政,只需要在折子上写上“知道了!”三个字就算完成任务了。这几个字就是他的主要工作,就像明星们的签名,只要练好这几个字,就可以从容完成一生的工作了。
朱翎均是个温顺听话的孩子,李太后对他的教育就是:“你还小,朝廷的事让张巨正来做,只要他不反叛你,就让他去做,江山还是你的。”因此,他没有什么主见,也不需要主见,主见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只会带来君臣的不合。他必须与张巨正保持一致,否则说了也是白说,还不如不说。
圣贤书不断在他的思想里起着化学反应,他不会甘心每天如此的生活,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过一种没有灵魂的生活。他是一个年轻人,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少年帝王,他不会满助于现状,就像一个雄鹰学会飞翔后,成熟的技艺是必须翱翔天空才能练就。一个帝王是不会只局限于让大臣们顶礼膜拜的,需要的是权力,是实实在在的,主宰一切的,至高无上的权力。然而,他没能做到,因为政权被张巨正把持着,被张巨正牢牢地把握在手中,他只能望“权”兴叹,乖乖的听话。这时的他就像一座火山,在火山内部孕育了无限的力量,隐忍着没有爆发,此时的张巨正正沉浸在权力带来的虚荣之中,已经坐在了火山口上而浑然不知,不知道一场命运的浩劫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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