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钟悦的诗为什么是忧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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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树从来不从头到脚地去打量一个女人。但是怀树只要扫描女人一眼,女人们呈现在他面前的艺术感他都感觉够了,女人在他的眼里,她们不是人,而是一种物质,她们的表现方式总是给人一种震撼而反映出来的。由此,怀树奉信一见钟情,他相信一瞬间给予他强大震撼的女人就是他可以托依灵魂的房子。
人是应该让灵魂盘绕在这所房子里的。
钟悦给予怀树的震撼就是在一瞬间完成的。那时候,怀树是学校文学社社长,在编辑社刊时,他从众多的稿件中发现一首诗并引起了他的注意。诗的名字叫《灰色的城市》,其中几句是这样的:灰色的眼睛穿过灰色的墙/一只灰色的蜗牛在爬。意象处理相当成熟,语言也极具张力,整首诗有颜色、有声音、有流动,仿佛一曲婉约的歌曲从心底飘出来。怀树有些感动,他决定去看看作者钟悦,顺便问一问她的诗为什么是忧伤的。
钟悦走进文学社办公室的一瞬间,怀树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突然之间觉得整个昏暗的办公室亮丽了许多。
怀树不安地搓了搓手,有点慌张:“我们出去谈吧!你的诗写得真好!”
钟悦只是笑了笑,顺从地跟着怀树走了出来,那时候恰好夕阳西下,天空一片绯红,一群大雁从他们头上飞过,然后消失在这种深深的绯红颜色里。
怀树被这种颜色感染了,他一下子感到自己的词汇太苍白了,他无法表达出自己心中的心情,他偷偷地瞟了钟悦一眼,钟悦正朝他友好地微笑。她笑得灿烂极了,怀树心里仿佛看到那幅著名的圣母油画。他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心之弦便在那一刻轻轻地拨动了。
钟悦很是秀颀,亭亭玉立像一支翠碧色的睡莲。尤其那长长的黑发像瀑布一样让人仿佛可以听到声音,一阵风拂过都仿佛会划破那蕴藏的浮香,一阵阵沁人心脾。她脸庞轻轻的,让人感觉得格外舒服。她自然不带任何修饰,怀树像看到了金色的太阳,头昏目眩的,分辨不出方向了。
“我想把你调到编辑部来,我觉得不应该让你的才华淹没,这对你不公平。”怀树不晓得说什么好。
“公平!有什么不公平的呢?生活何曾对我公平过。”钟悦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但她马上笑了起来,话又被转了过来,“承蒙你看重了,谢谢!”
怀树惊呆了,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一句不经意的话竟触动钟悦的内心底层的伤痛。她脸部瞬息的变化,阵阵地敲打着怀树的心,怀树知道她也许活着的太苦了。
“星期六你来参加文学社的列席会吧!我给你多介绍几个朋友。”
“好吧!”钟悦应允道。
一天晚上,怀树一个人去火车站送朋友回来,刚下5路车,不期又碰见了钟悦。
这次是钟悦主动朝他打招呼的:“真是太好了,碰着你这位大好人,我就可以不怕了。”
夜色迷迷糊糊的,空气似乎也醉了。怀树疑惑不解:“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还在街上瞎逛,难道你不知道晚上学校要锁大门吗?”
“我是不住学校的,我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钟悦只好说,“别问那么多了,前面有几条小胡同,很黑的,送送我吧!”
“你真是的,干嘛要住在外面?”怀树嗔怒着,但他还是跟在钟悦的**后面。

钟悦带着怀树七拐八转,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最后钟悦在一个胡同口站住了,摸到门面,她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了。
“进去坐坐吗?”钟悦温柔地说,“看看环境吧!”
怀树借着微弱的路灯看了看表,快到一点了。便说:“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钟悦很礼貌地点了点头:“再见!”
当怀树第二次跨进这所小屋时,不由地大吃一惊:钟悦在屋子里拼命的挣扎,一个男人正在粗野地拥搂着她。怀树不顾一切地冲进屋里,那男人才惊慌失措地逃了出来。屋子里乱糟糟的。钟悦头发很乱,她喜欢穿的那双红皮鞋一只在床下,另一只却摔在屋角边,钟悦过了好一会儿才嘤嘤地哭起来。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怀树差点昏了过去,“我去打110。”
“别打!也没发生什么事!”钟悦连忙阻拦他,“怀树,谢谢你,千万别打110。”
“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干什么?”
钟悦看着怀树凶巴巴的样子,又伤心地哭了一顿。好久才说:“我每天晚上都在湘江宾馆上班,有时碰见一些无赖是有的……。”
“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呢?”怀树一见钟悦哭,心就软了,起身给她拿了一条毛巾。
“因为穷!”
钟悦的命真苦,苦得没话可说。她没有哥嫂,也没有叔伯,爹爹患上瘫症,妈妈身体又不好,还要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家。
钟悦从小就很懂事,在家帮妈妈做家务,侍奉爹爹,还要挤出时间读书。
钟悦很聪明,年年都拿全班第一。当山里所有百合花都开了的时候,钟悦考上了中专。穷山沟里飞出了金凤凰,本是件高兴的事,但却难坏了钟悦她妈:“昂贵的学费,就是垫完家产也凑不上。”情急之下又病倒了。
这时,从广州打工回来的隔房二叔带着邪恶的欲念走进了钟悦的家门,色眯眯的眼光冲着钟悦的妈妈:“我有的是钱!”
为了钟悦的前途,钟悦她妈痛哭了一场:她答应了她二叔。
后来,钟悦知道了,捧着一大把钱,哭着不去读书。钟悦她妈就把菜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你不读书我就死。
钟悦只好来了。她把自己掩饰得一丝不露,她谎称学校附近有亲戚,晚上不住在学校里,偷偷地溜到湘江宾馆当服务员。为了方便,她廉价租下了这间房子。
怀树听完这些,他的心被牵引得一阵阵剧痛。他总是认为自己的命运是悲惨的,没有得到父母的一点怜爱,但他一想到钟悦的母亲的这种爱,他又感到一阵阵惊恐。他认为自己坚强,从不在困难面前低头,可钟悦在这种环境下依然平静地生活着,生活压迫她,折磨她,但她的身上却没有一点儿生活给予她的伤痛痕迹。他的眼角突然湿了,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坚定的脸上滑了下来。
“你要小心啊!”怀树竟抽泣起来,“没想到你比我更凄惨。”
“我会小心的。”钟悦哽咽道,“怀树,请你答应我,我的事谁也不要说。”
“嗯!”怀树拉住了钟悦的手。
之后,钟悦仍然去湘江宾馆上班,怀树仍然常送她回小屋,他们仍然一同谈诗,只是怀树知道了,钟悦的诗为什么是忧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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