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贼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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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这点名都点了快二十分钟了,这正主还没来呢,不会是掉坑里了吧……大哥,快来上课吧,等下了课,你爱掉多久都行啊……在这一刻,王重倩头一次无比期望,“老师,快点来上课吧!”
“恩,大家的介绍很精彩啊,比我读书那会强多了”,王重倩继续说着违心的话,“咳,在正式上课之前,我先给大家讲段历史……”
“一八三六年,在浩瀚的太平洋上,有一艘名叫小猎犬号的军舰,到达了南美洲的加拉帕格斯群岛……你们知道船上坐的是谁吗?……军舰上坐的是我的偶像——达尔文!他从岛上带走了三只海龟,正是这三只海龟启发了他伟大的进化论……在三只海龟当中有一只名叫哈里的海龟,它被带走的时候只有六岁,直到一九六零年,它一百二十四岁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原来她是一只雌性海龟,于是人们给她改名叫做哈里雅特……”
在这个充满欣欣向荣学习气氛的教室里,甘露有点心不在焉。昨天,她接到了村里乡亲的电话:爸爸的病又加重了,还发高烧……爸爸不肯去县里的大医院,乡亲们劝不动,希望做女儿的跟父亲说说。甘露当时眼泪不住的往下掉,爸爸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
甘露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山村。在甘露很小的时候,她妈妈就离开了父女俩,离开了这个贫穷并且极端重男轻女的村子。后来,甘露慢慢长大了,也知道了他们村的一些习俗。比如说,新婚夫妻在过完洞房花烛夜后,第二天一早,婆婆会拿着剪刀等在新房外面,等着剪下床单上的“落红”;如果床单上没有落红,那么迎接新娘的是将是十分残酷的命运:男方不承认这个新娘的身份,女方家属退还所有聘礼……从此村里所有人都要以这个女人的“不忠”为耻,可以对她指指点点,也可以当面骂她贱人,直到将她赶出这个村庄为止……后来,村子的女人越来越少,适龄青年就从外面“买老婆”回来……
爸爸经常对自己说:“不要恨你的母亲……因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甘露知道,父亲还深爱着母亲,即便母亲早早的离开了他。甘露陆续的听乡亲说起,当年她母亲嫁过来的时候,很安静很贤淑,完全不像其他外面买来的野女人桀骜不驯,三天两头不是大吵大闹就是想办法逃跑……你父亲对她也和别人不一样,新婚后的第二天,他就挡住了你奶奶的剪刀,还很大逆不道的跟你奶奶吵架;你父亲从不让她下农田干活……最后你父亲竟然偷偷地放跑了她!……

甘露想起来,正是从那时候起,父亲的脸上再也没有了意气风发的笑容。爷爷奶奶不理解他,兄弟们指责他,乡亲们疏远他……为了挣钱供自己去县城上学,父亲在背负了巨大压力的同时,干活也更加拼命了……甘露知道,从自己初中开始,父亲身上的小病就没断过,再加上长期的过度劳累和营养不良……各种病痛,经常将父亲折磨得一夜辗转难眠……而为了这次的四千四百元学费,父亲已经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自己!
双眼模糊了,甘露的脑海里却无比清晰地回响着临行前父亲握着自己的手说的那番话:“孩子,这是走出这个世界的第一步……记住,永远不要认为女人不如男人!还有……有机会的话,回来,帮帮这个村子里的人……”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伟大的男人!紧握着自己的拳头,甘露无数次为有这样的父亲而骄傲自豪!
可是,她终于还是离开了父亲只身来到了宁州大学……当她还沉浸在对新环境的好奇,对成为大学生的喜悦,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的时候……却传来这样的噩耗。她知道,父亲是坚强的,同样也是固执的……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坐在教室里的甘露看到了面带自信的微笑,迈着从容的步伐推门而入的王重倩!脑海里“轰”的一声,甘露呆住了。她失神了,她几乎认为自己看到了,年轻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父亲!高高的鼻梁,温和的眼神,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这张脸,实在是太像了!看着王重倩那一身昂贵的名牌西服,甘露几乎要站起来大声质问上天:“贼老天!为什么两个同样的人,一个享受着高等教育和富庶的家境,一个却要躺在病床上与病魔苦苦抗争?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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