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思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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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辰,又晒太阳啦?拜托不要这样看着太阳啦,对眼睛不好的,把你这双天下人无人不爱的眼睛给伤了,连皇上都不会放过我,担待不起啊!”声音传到我耳边的同时,眼前出现了一只大手,当在我的眼前,他的掌中是一片漆黑,可是从他指缝中漏过的光线还是让我的眼睛**,我是个酷爱用阳光折磨自己的人。
“哥哥,你来啦?你不是要送额娘去见允妃娘娘的吗?”我从草地上迅速的爬起来。拍拍**,咧开嘴,笑着问他。
“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大白天的躺在草地上,又用那么不雅的姿势爬起来,好歹你也是皇室之后,怡亲王的掌上明珠,又是玉树临风才德兼备的贝勒爷我的妹妹——和硕格格,就当卖我们个面子好不好?”哥哥冗长的说教又要开始了。
还好被他说教了十五年了,我知道如何悬崖勒马:“是!仅遵贝勒爷命。”
“额娘叫我来找你,说太后派人传了话儿下来说你野了很久了都没有回去看她老人家了,她要生气了!快点去吧,额娘在前厅等你。阿玛有些事情交给我办,今天就差小川子送你们去了。”我们这位玉树临风才德兼备的爷总是爱把别人的话翻译成我的“俗语”才说给我听。
“那贝勒爷,您这儿我就先跪安了,我去太后奶奶那儿野啦!”我在哥哥冲过来以暴制暴之前就飞奔了。
半个时辰之后,我就坐在马车里,规规矩矩的听着额娘的临训,虽然我在阿玛额娘面前掩饰自己的本性掩饰的很好,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的疯疯癫癫的恶名还是传到了他们的耳中。“上次进宫去看太后都是两个月之前了,这次过去你可要好好表现,虽然知道太后最喜欢你这个孙女儿,可是你也别峙宠生骄,做人总归是安分厚道点儿来的好!......”额娘是个生性淡泊、贤淑宽容的人,难怪阿玛和她总能相敬如宾的过日子,她也能成为太后奶奶最满意的儿媳了。每当我闯祸被我那宠爱我的哥哥领回去,心惊胆战的怕阿玛和额娘知道的时候我就暗自琢磨,没遗传到额娘秀气的长相也就算了,怎么我就没生的额娘的一副好气质,也难怪,我怎么可能生得像额娘呢?是啊,怎么可能?
额娘在我耳边嗡嗡的训导声终于停止了,因为到了宫里了。“皇宫是个庄严肃穆的地方,可由不得你像在外面一样大呼小叫的使性子!记住啦!”临末了儿,额娘还不忘交待一句。
七拐八弯的终于马车停了,“怡亲王福晋到,辰格格到!”
走进永福宫正厅,就见那雍容华贵,珠光宝气的允妃娘娘端坐中央,笑眯眯的看着,目空一切的看着......我随额娘请了个万福,她倒挺客气的拉着额娘说:“都是自家人,还在乎这些个儿形式啊!”转眼,看到我,腾出只手来拉着我说“吆!今儿真是不容易,连思辰也来啦!”我暗自琢磨着:“您这不废话嘛,刚才太监喊了,没听见啊!”
额娘拉了拉我的衣袖说到:“这孩子,大了还不懂事儿了,怎么还不喊声表姨!”
“表姨好!”现在明白进宫这种事儿我是能逃则逃了吧!大好青春就浪费这儿了!
表姨拉着我们说:“坐啊!坐啊!”
我对这个表姨向来没什么好印象,可能因为她的虚伪吧。她是额娘的表姐,当初和额娘一起从蒙古草原家乡来到这京城,据额娘说出来的时候她也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可是在这皇宫里待了十多年就这样了......总觉得这人呐坐进了皇宫就大都这样!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一家人那个亲切啊,暗地里还不就是勾心斗角那么些个事儿,好歹我一格格,能连这都不知道?所以还是我这种闲云野鹤比较开心。
“妹妹,给太后那儿请安了没?”这请安要从高到低,这个要是犯了尊卑之错,落人口舌,诬陷你个协助篡位啥的,诛九族没有,抄家流放也是逃不了!
偏偏今儿,本格格好兴致,躲口而出的说:“表姨,不是您这儿”看到表姨吓到差点瞪暴的眼睛,我慢慢的说出“近嘛,就先来了”,看着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我暗自笑了好一会......
“死丫头,这话能乱说嘛!”额娘一脸惊恐的训我道。
她转向允妃解释道:“还没呢,本来当然是要先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可是今天宫里传话的人说太后说了要午休,所以着我们先来您这儿,等到下午再去她那儿。”顿了顿,额娘又略大声地说道:“太后她还说了都是自家人,不要太拘泥这些礼数见了外了。”大家当然都心知肚明,这话是说给那些隔墙的“耳”听的。
“额娘,你和表姨好好叙叙家常,我先去玩玩儿啊!”我着实是做不下去看她们这样虚度光阴了。
允妃大概是担心我坐在这儿一会儿又保不齐儿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儿来,忙不迭之的说,“去吧去吧,小孩子耐不住性子的,去玩玩吧。”
“这儿可是皇宫,你就在永福宫转转,可别乱跑啊。”额娘又补了一句。
她话音未落,我早已跑了出去。转了一会儿,这永福宫里,看到的除了宫女就是太监,当然这妃子的宫里再看到什么其他人就不对了。可是他们一看见我都噤若寒蝉的,差点儿没给我闷死。所以,我开始施展自己命名的功夫“踏雪无声”,在宫里做贼一样的偷偷摸摸四处偷听人说话哈哈!可惜现在是晌午时分,到处都没什么人。
好容易,走到宫女们的房间门口,听到她们在里面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还夹杂着小小的笑声,我就暗自窃喜,蹲下来贴在门上听。
“看见了没,辰格格今儿来了!”我来了又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我,看来可怜的宫女们也实在见识贫乏,没什么谈资,所以说不定连我来了也能讨论上好几天......
“就是,香雪,你刚进宫,没见过辰格格,这次看见相信了吧!那双眼睛!啧啧啧......”敢情我是被作为今天的头号人物介绍给皇宫里的新人啦哈哈。
“是真的!好漂亮!像是嵌进去的翡翠一样!竟然是绿色的!我在外面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睛!碧绿的瞳仁!看了好象要深的陷进去一样!皇宫果然就是不一样!这样特别的格格也有!”估计是那个叫香雪的大惊小怪了吧。
“全天下也就这一个!你不知道,咱们皇宫里也就这一个格格是碧绿碧绿的瞳仁!真是天生异象!而且她又生得聪明,一手琴艺也是当朝无人能及,也难怪所有人都那么宠着她,连咱们允主子受了她的气也得憋着!尤其是皇上啊,对她那是一个宠啊,所有的主子都想不明白怎么手足之情尚不能念的皇上唯独对这位格格......”生得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的我,在从小到大无数次被人注视,被人评论我的眼睛,早就已经习惯了,毕竟生在一个到处都是黑色瞳仁的国度中,存在我这么一个绿色瞳仁的异类,不被注视才是奇怪!朝政上的事我不明白,不过我知道,传闻中皇上伯伯和各位皇叔叔斗得很厉害,这些事儿我管不着也管不了......我知道,不可避免的,我心里那个不想被人触及的地方,就是她们下面的讨论内容了——我的身世。

“那为什么只有她这么特别呢?她不也是纯正皇族血统的吗?怡亲王不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吗?福晋也是中土书香门第,名门之后啊。”香雪的疑问终于揭开了我心上那个荫着的地方......
慢慢的我离开那个嘈杂的房间门口,自己踱到天井边上的廊子中,在廊边坐下来,又习惯性的抬起头看着天空,早上还好好的太阳,现在却不见了,天色阴的厉害。
是的,我很小就知道,我不是额娘亲生的,这是很小时候和哥哥吵架的时候,哥哥失口说出来的,为了这件事,哥哥还被阿玛罚的跪宗堂三天三夜,那次,阿玛说了狠话,谁敢帮他说情,谁敢去帮他,同样要罚,决不留情!那次哥哥一个人,待在皇宫的宗堂里,跪着,我真的觉得他可怜,另外,私心也是有的,想从他口里得到有关我身世的更多信息,所以,我冒着被阿玛罚的危险,和额娘进了皇宫之后,偷着拿了几块额娘带给允妃娘娘吃的桂花糕去了祖宗祠堂给哥哥吃,并且陪着他。(其实现在才明白这是死罪,虽然我是格格,可是祖宗祠堂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尤其是女人!)奇怪的是,那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顺利的找到那里,好像有人带着我一样,可是记忆力又找不到这个人。
走进祠堂,首先看到的竟然不是哥哥,而是墙壁上挂着的我朝历代皇帝的画像,一种威严肃穆的气氛包围着我,在环绕着的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我被深深地镇住了,呆呆的立着定格不能动,心里害怕我一动,画像里的他们也会动起来,小小的我那时候眼泪就在眼睛中打转,已经跨进去的那只脚就要收回来,可是这个时候,牌位前哥哥小小的背影印入我的瞳仁,我碧绿色的瞳仁,有关我的身世的碧绿的瞳仁。
可能是那时候太小了吧,其间我和哥哥的对话我都已经淡忘了,但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我就记得很清楚了:我蹲在哥哥边上,正说着话,突然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我心想完了,阿玛来了!所以我立即面对祖宗牌位跪在哥哥边上,等到脚步踏进祠堂的第一声,我就大声说道:“阿玛,你不要怪哥哥,是我要来给哥哥送吃的,他都不知道的!要罚就罚我吧,我在这里陪哥哥跪三天!”
“小姑娘,转过头来,让我看看!”我听到的竟然不是阿玛严厉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朝服的年长阿玛的伯伯,不同的是他眉间的坚毅神色远胜过阿玛。这时,哥哥也转过脸来,看到那位叔叔,他立刻转过身跪着说:“四皇叔吉祥!”在我有所反应之前,伯伯快步走到我面前,把我抱着,走到了祠堂外面,“免礼。”
走到祠堂外的天井,他坐在石凳上,把我放在他腿上,贪婪的看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仿佛在寻找着些什么,说道:“你就是思辰吧?告诉伯伯,为什么在这里陪哥哥啊?”现在想起来他也并不是凶狠的看着我,他的眼神中更多的是寻找着什么,希望得到些什么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和阿玛最亲的四皇叔,也许以前见他我都太小了,我一点也不记得了。我才管不了那么多,急着和他讲述事情的过程,说道哥哥告诉我我不是额娘亲生的时候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这泪水中包含了很多,包含我被大家骗的不满,包含对阿玛惩罚哥哥的异议,也包含刚才在祠堂门口被吓住的心情......我看见他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他用袍的袖口擦了擦我脸上的泪水,我清楚地记得他的袍很柔软,像额娘的手,可是他袍上的刺绣却很坚硬,刮痛了我的脸。
“小辰不可以哭了,你哭了伯伯会不开心的,伯伯不开心,全天下的人就都不能开心了!”他平静地说道。
他深邃的眼睛仿佛有一种震慑人心魄的能力,看到他的眼睛,也许是一种安稳的感觉或者更多的是一种敬畏,渐渐的我平静下来。
“你要什么,说吧,伯伯一定满足你!”逗小孩子最常用的招儿吧。
“我要知道为什么哥哥说额娘不是我额娘?那我额娘在哪里?伯伯告诉我!”
“对不起,这件事伯伯现在不能告诉你,伯伯只能告诉你,你哥哥说的是真的。孩子,你要明白谁叫你生在帝王家呢?”
那个时候我没有现在想的那么多,额娘不是额娘又怎样的问题我没有想过,想得只是好奇的要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是我急着想追问,看到我渴望的眼神,他抢先一步说道:“小辰想要哥哥不再受罚吗?”
“当然!伯伯去和阿玛说不要再罚哥哥了好不好?”
“可以,但是,小辰要答应伯伯一件事。”
当时我也算是救哥心切,一口答应了一件我到现在还后悔的事情。
“小辰以后都不可以问别人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伯伯到适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另外,这把琴给你,你好好学习音律之艺,不要辜负了这把琴。”他温柔的抚摸着石台上的一把古琴,“记住,它的名字叫做冥宁。”
......那天回家的马车里,哥哥一直抱着我哭得很伤心,说以后都听四皇叔和阿玛的,好好保护我,以后都不欺负我了,也不让别人欺负我。
只是,那天回家却没有见到阿玛和额娘,府里一片混乱,我看见有一个小丫鬟,远远的看着哥哥和我,然后擦着眼泪走了。我大哭了起来,要找阿妈和额娘,哥哥也傻了眼。这时候四皇叔出现在我眼里,他抱起我,说:“思辰乖,阿玛和额娘有事情办,这段时间不在家,思辰和哥哥去四叔那里住吧?”我和哥哥便莫名其妙的做了四叔别院上的贵宾,也不和四叔的福晋世子住在一起,除了我和哥哥以及几个仆人,其他人是见不到的。而我,四叔是极宠的,即使不常有时间陪我,即使时常是皱着眉头,看到我总是要笑的,总是要把我抱在膝头坐着,摸着我的头发,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字,对我温柔的说话,说了些什么,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是觉得四叔仿佛一直很累。而哥哥呢也是个说话算数的大丈夫,之后他对我都很好,不论我做什么他都帮我,闯了什么祸都是他帮我收拾,当然,我也没做错什么大事就是了,顶多也就是骑马撞翻了了别人的茶寮,拆了李家的马车之类的市井小事,大家都不允许我单独进宫,所以我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来。而且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光明正大的谈论我的身世,我的身世就这样成为一个秘密......当然,学习琴艺成为我生活的一大部分内容,四叔总是找来一些很好很好的老师,教我各种东西,说来也奇怪,我天性好动,却是只要一抚琴,自然可以心境平和下来,弹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不到十二岁,已经没有人敢教我了。
今年早些时候,突然之间四皇叔登基作了皇上,这么多年没有见到的阿玛和额娘居然回来了!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却不知应该激动还是开心?从此我和哥哥便又搬回了怡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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