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g 22. 生死之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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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吟紫都。
这是从容第五次转头注视窗外的夕阳,想起步杀和冰朔那苍白恐惧的脸,她越发的焦躁,想要马上离开这个雕梁画柱的皇宫,马上陪他们回出云。
可是眼前噙着淡淡笑容风华绝代的女子,却显然没有体谅他的意思。喝茶,喝茶,再喝茶,瞧她都喝了半个时辰了,怎么都不用出恭呢?从容恶意地想着。
“从容祭司,今日特地来求见本宫,有什么事吗?”女子终于开口了,清雅的声音绝对配得起她的绝世容貌。
什么事你不早就心知肚明了吗?从容在心里腹诽个不停,面上却还得装出恭敬的模样:“太后圣明。三个月前,我出云太子索库奉族长之命出使风吟,恭贺皇上登基之喜,却迟迟不见归来。族长念子心切,故特遣从容前来询问。”
女子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抬眸看着她,黑亮的眼睛仿佛能透彻人心:“祭司大人这些话应该去与皇上说,为何来找本宫?”
从容心中微凛,暗暗提醒自己绝不能小瞧这个曾与神子秦洛对阵沙场而不嫌逊色的红颜名将——木双双。哪怕她如今只是个深居自己府邸,少问世事的无权太后,却依旧有着无与伦比的洞察力。
从容整了整心绪,淡定道:“太后明鉴,从容乃一国祭司,若以此身份径直去拜会风王,代表的就是国与国的会谈,听于有心人耳中,未免以为出云与风吟两国不合。然从容先来拜会太后,经由太后引见后表达的,不过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思念之情,其中的不同,相信以太后之能,绝不会分不清楚。”
木双双冷笑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从容见木双双虽是责怪的语气,眼底却是欣赏,心中暗喜她已然答应,忙垂首道:“从容岂敢,还望太后成全。”的07
木双双默默叹了口气:“这事却也不是风……皇上要强留他,而是他执意不肯走。其实,你去带他走也好,只怕再耗下去,皇上的耐性也到尽头了。”
“好吧。晚上你就随本宫一起去参加国宴,本宫带你去见索库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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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吟皇宫,夜宴。
“……是否说情说爱终究会心事重重,注定怨到白头。奈何风又来戏弄已愈合的痛,免不了频频回首。奈何爱还在眉头欲走还留,我的梦向谁送……”
奢华热闹的宫殿大堂中传来凄美飘渺地歌声,冰朔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皇位上那高高在上的风王。银白的发,暗青的衣,笔直的背线,每一笔每一画都勾勒出孤独的思念和伤痛。
这是一首最能勾起风王痛苦回忆的歌曲,也是聂叔叔精挑细选的曲目,逼着‘彩娱坊’的歌姬当殿演唱。
聂叔叔说,只有先扰乱他的心智,才有可能避过他的耳目,寻找秦洛尸身所在的位置。也只有勾起他的回忆,才能确保他宴会结束后必然去看望秦洛,他也就有了单独与他交谈的机会。
冰朔总得这个计策有什么不对之处,却又因为痛苦和焦虑的累积顾及不到,浑浑噩噩就被柳岑枫任意摆布了。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忽然怀疑起自己的决定,让那个受尽痛苦的男人听这样一首歌,将他心底的伤口翻出来反复蹂躏,只为了完成自己的目的,真的……可以吗?而聂叔叔呢?他究竟在想什么?是为了自己才想出这样速战速决的方法?还是仅仅只为了报复?
冰朔理不清自己的心绪,此时此刻,他太烦太乱了。水影中火山喷发,岩石崩裂的情景一遍遍闪现在眼前,砂石滚落时那双惊惧绝望的眼让他的心口像被一刀一刀的扎着。
明明看的到,却无能为力;明明感同身受,却不能给予救赎。她受伤了吗?她还在痛苦吗?她还……活着吗?太多问题几乎涨满了冰朔的每一个脑细胞。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寻找与穿越,是否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冰朔?!你怎么会在这里?”熟悉的压低了的声音,让冰朔猛地惊醒过来。
他抬头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还有黑夜月光下隐约可见的紫色光芒,不由脱口道:“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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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不开思念回不到从前,我被你遗落在人间。心埋在过去,情葬在泪里,笑我恋你恋成颠……”
“别唱了!!”一个俊秀的青年忽然从左侧位置上跳起来,通红的眼恶狠狠地瞪着大殿中央演唱的秀美女子,声音沙哑犹如咆哮,“谁让你唱的?!谁准你在皇上面前唱这种歌的?!”
“秦雾!”原本坐在他身边的冷峻青年连忙上前拉住他,“秦雾,别闹了,皇上还在呢。”
“秦离,你别拦着我!”秦雾狠狠甩开他的手,却又被一把拉住,他低吼,眼里已经涌出了泪水,“就是因为皇上在我才要阻止他。这个混蛋……这个奴才,怎么可以在师父面前唱这种歌?!她怎么可以再让师父想起……”
秦雾哽咽的声音,再说不下去。秦离默默咬着牙,将目光投向高高的皇座,因为烛火太亮,所以他看不清楚那人的表情。可是他的眼前,却隐约浮现了三年前的一幕幕。

鲜红狰狞的血染红了那个人的衣服、双手,他像是傻了,又像是无法置信,只能紧紧地抱着怀里逐渐冰冷的尸体。秦离从没见冷漠的师父露出这种表情,悔恨痛苦绝望纠缠着统统化为了灰暗和苍白,就好象……天地都不存在了。他即将抱着怀里的人,石化在哪海边。
然后是夫人确认公子死亡后,那沙哑的凄厉的不甘的嘶吼,让秦离的泪汹涌地滚落。那是他的师父,修罗的隐主,天下闻名的风亦寒啊,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在哭泣在咆哮,任凭绝望将他逼得疯狂。
当青丝被风扬起,一丝丝一缕缕化为银白;当漆黑的眼眸被墨绿淹没,又化为妖冶的深紫,血泪从他的眼角一滴滴落下时,秦离就知道,那个一直以来默默站在公子背后,外冷内热的师父消失了。他伸手想拉住那仰慕了十几年的师父,却发现两手空空,再也寻不到,连一个背影他也留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秦离听到秦雾发狂般的吼声,他看到他讲剑狠狠刺向倒地的若水,剑尖没入她的肩窝,“是公子待你不够好吗?是死的人还不够多吗?还是你的痛苦就要天下所有人来偿还?!你只会责怪夫人,责骂公子,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你出卖地道的所在,玲珑会死吗?!会吗?!”
“秦雾。”秦离拉住他,通红的眼只看着他,仿佛根本没有若水这个人,“不要用这种人的血弄脏你的剑。像她这样的人,只有活着,不断活着,才能承受足够的折磨。”
“秦离……为什么?”秦雾紧紧抓着秦离的手腕,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为什么会这样?师父和公子,明明经历了那么多痛苦,明明……应该可以幸福了。为什么……会这样?老天是瞎眼的吗?!”
秦离明明身在殿中扶着半醉的秦雾,却觉得自己还在海边,粘湿的海风吹痛了他的眼睛。明明已经三年了不是吗?为什么想起来还那么痛?那么不甘?
“秦离。”冰冷略带沙哑的声音骤然打断秦离的沉思,他猛然抬头对上一双暗紫双眸,“宣布宴会结束。”
秦离心神一颤:那看似平静的深紫下埋藏的是怎样深厚的感情?他泯了泯唇道:“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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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大殿一忽儿间就只剩下几个人,秦雾和秦离都在内,当然还有高高在上的风帝,倒霉的小歌姬,和六刹的其它几个:秦归,秦雪和绮罗。
倒霉的小歌姬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就差没吓得屎尿横流,满腹委屈又让她不停地淌泪。以至于说了半天仍结巴不清。于是,越结巴越急,越急就越说不清。
忽然,她的下巴被一双温暖的手抬了起来。一张清秀俊朗略带稚气,又无比亲切的脸骤然映入她眼中,小歌姬的心开始砰砰狂跳,那人……那人竟然还对她笑。
秦归伸手擦干净她妆容惨然的脸,温和道:“别急别急,这里没人会伤害你。来,先告诉我,到底是谁教你唱这首歌的?”
“是……是一个蒙面的男子。他……他说,如果奴婢不在皇上面前弹唱这首歌,他……他就杀了整个彩娱坊的人。”
秦归眉毛一皱,眼中有片寒意:“那个男子,穿的什么衣服?”
“白……白色的。”
寒意更甚,又带着分了然,秦归继续亲切微笑:“你还记不记得白衣上绣了什么图案?”
“图……图案?!”小歌姬努力回忆,却又实在记不起来,只得惶然道,“当……当时天太黑,我……我实在看不清。只记得……好像……好像是红色的边。”
秦归挑了挑眉,忽然露出个无比温柔的笑容,让小歌姬瞬间红了脸,耳边还听到他软软的嗓音:“你回答的很好,接下去,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小歌姬无比陶醉花心乱颤,忽然感觉胸口剧痛,她唰得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秦归,然后缓缓地倒了下去。
秦归若无其事地替她阖上眼(唉,偶家冰朔要是知道,肯定得自责了,害死了一条人命啊!),转身道:“皇上,那人想必是柳岑枫无疑了。只是,却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
风帝还未答话,秦雾已经叫了起来:“秦归,为什么要杀了她?把她打昏送走不就行了吗?”
“不行。”秦归冷笑道,“我绝不会允许别人看我们笑话,尤其是柳太傅。”
秦雾想起秦夜的死,眼神一暗,不再说话。秦离左思右想,忽然道:“柳岑枫绝不会是个只想看笑话的简单角色,他企图用一首歌扰乱我们的心智,究竟意欲何为……”
“啪——”秦离的话被上方突如其来地声响打断,他根本来不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皇座上已是空空如也,皇上竟已只身离去。
他怔了一怔,忽地恍然惊声道:“难道柳岑枫想要的是公子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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