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被驱逐的爱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暖暖地射在我的身上。
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因为愧疚，所以才会陪伴着我吧。
我的身体陷入赫司斐柔软的怀抱，我竟然就这样在他的怀中睡了一夜。抬头，对上他黑紫的眼睛，我的脸忽然间变成绯红。
老天，他就这样看了我一夜吗？
“你为什么还不走？”我挣脱他的怀抱，拉过身旁的衣服遮住自己半敞的胸膛。
“去哪？”他温和地笑着，这种表情或许只有我才能看到吧！
“滚回你父王那里做走狗啊！”背对着他，我紧紧地咬着唇，不想看他失落的眼神。其实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我和他之间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我不会再回去那种地方了！”
“你以为我回收留敌人的儿子？”转过身，我冷冷地看着他。我多想对他微笑，像在天界的那段日子里那样，但，我不能！
“难道你要我看着父王抓你？”
“那是我和他的事！”
“所以，不要把那段仇恨加到我身上！那段历史和我无关！”
“无关？你说的好听，不要忘了，十年前的那晚你也是帮凶。我遇见你的时候你不正在杀皇族的人吗？”
转瞬既逝的黯然。我偏过头，假装没有看见。并不想伤他的，我只是不想他留在我身边。那对他而言是很不公平的事！
“既然如此，让我留下来赎罪吧！”
“不用。我不想再见到你，请你立刻滚出我的视线！”
“翼……”尘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拉着我的手，看了看赫司斐。
“尘，这件事你不要管。”
“可是，你的伤还没有痊愈，要是碰到北斯雯迪的部下……”
“我已经碰见了！”强行打断他的话，我用冰凉的眼神瞪着赫司斐。
空气在我们之间凝结。
“无翼少爷！”店里的伙计忽然推门进来，他被我的眼神吓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什么事？”
“下面有个男人要找尘少爷。”
“找我？”尘蹙眉，他看着我，一言不发。
“是宇吧！”我说。
“是吧。翼，我……”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无视赫司斐的存在，我把尘扶到床边，在他额上印上一吻，像从前他对我那样，“好好睡一觉，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他点了点头，目光却早已飘到了门外。想一个人的心情竟是如此强烈。
“尘——”果然是宇，见不到尘他就在楼下大呼小叫起来。印象中的他是个沉稳内敛的人，不将喜怒哀乐现于脸上，何时开始他变成了这样。
“他不会见你的，你回去吧！”
“你……”他终于注意到了我，在他的眼里除了尘就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了吧。
“我是翼！”
“翼？你真的还活着！”他突然笑了，像个无邪的孩子。
瞬间，那笑容凝结在我的背后。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赫司斐站在我的身后。他还是不死心吗？
“你也在？”宇警觉地把剑拉到身前，“是他让你来抓尘的？”
“要抓也不会抓尘，你该知道父王对谁的兴趣比较大！”赫司斐的声音也很冷。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兄弟两站在一起。
宇收回剑，目光在我和赫司斐之间徘徊。我撇过头，不去看那让我烦心的目光。
“你还不滚？”
“真的要我走？”赫司斐欺近我的脸。
“可恶！”我挥起拳袭向他。赫司斐轻巧地躲开，一反手就将我整个纳入怀中。胸口的伤，以及昨晚的羞辱都刺痛着我的身体。该死，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赫司斐的力道软了下来，我连忙逃离他的怀抱。不敢用正眼看他，害怕我的决心会因为他温柔的目光动摇！
“咳咳……”宇轻咳了两声，遭来赫司斐剑一般锐利的目光。
“你们的事我不想管，我只想见尘！”
“我说了他不想见你！”火大地瞪着宇，我将刚才的挫败化作愤怒袭向他。
“你胡说！”
“你还不明白吗？尘他不想拖累你，所以请你以后都不要再来烦他。”
宇的脸变得苍白。
“我，要，见，他。”一字一句充满了杀气。
“你休想！”
“我今天一定要见他！”宇抽出剑刺向我。一摆手，我的剑连同剑鞘一起挡下了那一击。宇一个扫腿差点击中我的要害。他咄咄逼人地挥舞着剑再次袭来，每一招都要致我于死地。
好几次，我险些被击中。心里一阵寒战。宇不愧是天界第一的勇士，若是旁人根本不可能对我造成这样的威胁。虽然我的剑还未出鞘，但身上已经好几处遭到了他的攻击。在我失神的瞬间，宇一掌击在我的胸口。我的胸口发出强烈的阵痛，尚未痊愈的肋骨再次遭到了重创。宇又是一剑，飞向我的喉咙。一道剑光闪过，赫司斐竟用手掌接下了那一剑，锐利的剑锋被他握在掌心，鲜血一滴一滴流了下来。
“让开，赫司斐！”宇的脸一阵青白，为了尘，他已经神智不清了。
“我不想阻止你见尘，但你要伤害翼，我是绝对不会不管的。”
“要你多管闲事。”我的剑最终还是出鞘了，强烈的剑气围绕着我的身体。宇在几个回合之后终于是招架不住，他的随从们也拔出了剑与我撕拼。我只知道一切都变得浑浊起来，什么都听不见了！
“住手啊，翼！”尘从楼上冲了下来，被赫司斐拦住。
“尘……”宇一高兴就忘了做战。
“小心！”
宇还没反应过来，右脸就被我的银色长剑滑破。伤口立刻涌出大量的鲜血。我的剑是相当锋利的，那一剑没有切断他的骨头已经是他的幸运了！
“不要啊，翼。快点住手，你答应过我不再乱杀人的。”尘带着哭腔喊着，可是我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了，我的剑一出鞘，就一定会有人丧命。
鲜血四溅，一个侍卫的头硬是被我砍了下来。宇也意识到了什么，吃惊地瞪着我。
“求求你，不要再杀人了，不要……”尘蜷缩着身体蹲了下去。每一次都是这样，没有人可以阻止我的杀戮。
侍卫们被我变成深金色的眼睛吓得连连后退，连宇也不再是我的对手，身上多处是伤。我冷笑着，将剑举过头顶，然后深深地劈了下来。血黑色的光划过，又一个侍卫被我挑开了胸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我的目光锁住了一旁发抖的侍卫。光华所在的剑发出骇人的鸣叫，有些悲哀也有些凄凉。
剑身划落的瞬间，蓝色的光向我袭来。赫司斐，那个传说中最强的斗士用他漆黑的长剑抑制住我的。
“不要再杀人了，鲜血真的不适合你……”身体变得很轻，在失去意识前，我望见的是他深邃的目光，淡紫的眼睛深得见不到底！
尘呆呆地望着窗外。在另一家客栈里，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只是前人流下的血是怎么都不可能抹去的。
宇拥他入怀，却感受到了他的颤抖，以及那细微的低泣声。
“没事了，都过去了！”
尘点了点头，吻上宇的唇，那片他眷恋的地方总是能让他紊乱的心安静下来。
“刚才，谢谢你！”热吻之后，尘看向赫司斐。
“为什么会这样？”
“什么？”尘歪着头，眼睛变得黯然。
“明明杀了人的是翼，可为什么痛苦的人却是他？”
“原来你发现了！”很多人都以为翼是爱血的颜色的，他曾经也这么以为，直到看到翼无助地抱着膝盖坐在坟前，虚无地望着远方时，他才明白雪的那些话。
不要让翼杀人，因为杀过人的他会很痛苦……
“也许翼也不想杀人吧！”宇轻叹着，那种震撼人心的杀气，到现在他都难以忘记。
“雪说过，翼的剑一旦出鞘，他就再难以控制自己的意识！”
“雪？”赫司斐蹙眉，“你和翼总提到那个人，他是谁？”
“雪是抚养翼长大的人，也是……”
“是什么？”
“没，没什么！”尘犹豫，雪的身份是否该告诉这两个人呢？
“尘，你最近变得很奇怪！”宇搬直他的身体，目光直射他的内心，这让他担心。
“哪里有！”强装着微笑，他怎么可以告诉宇，因为他，自己已经失去做祭司的资格了。心里不纯净的人是无法看见未来的。没有预见能力的他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法力在消退，经常会变得不受自己控制，连身体都变得脆弱起来。
他身来就是为神服务的人。注定一生都要爱着所有的人，不可以有恨，更不可以有私人的爱。而他最终没能压抑得住自己的情感，让自己的能力毁灭在自私的爱里。可是他没有后悔失去能力，因为现在的他真的是无比的幸福。
赫司斐关上门，不再打扰许久不见的两个人。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有些事他还不明白！
在黑漆漆的街头，赫司斐仰天长叹。他与宇同时的背弃，等于是掠夺了父王全部的兵力。现在他害怕的不是父王的报复，而是翼的嗜血。从很久以前开始，父王就想占有翼，那时的翼不过是个孩子，却能使向来不喜欢弱者的父王产生那么大的兴趣。他开始怀疑父王想要得到的到底是翼本身，还是他无穷的力量。
黑色的媚影闪落人间，很快缠住了赫司斐的身体。
“不要闹了，依凡娜。我不是叫你来玩的。”
黑衣女子仍不罢休，不停地攀上赫司斐的身体，她的唇在他的颈项来回游移。
“依凡娜！”赫司斐揪住她漆黑的长发，硬是把她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每回见面都是这样，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每一寸肌肤都会被她侵犯。
“哥哥你真是的，好不容易见个面，又不让我碰你，再这样下去，我会因为欲求不满死掉的。”说话间，依凡娜还是不断向赫司斐身上靠去。
“魔界有那么多小魔，还不够你玩的？”赫司斐溺爱地揪了揪她漂亮的脸蛋。
“可是人家只喜欢哥哥你嘛，谁让你当年丢下我跑到天界去陪那个老头子的？”
“你以为我想？”
“谁说你不想，我看你啊，准是被天界的女神官迷惑得，不然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
“少胡说！”
“你还不承认，我一来就闻到你身上有很浓烈的味道，那种味道就是情，你分明是对别的什么人动心了。”
“好了，我知道你鼻子很灵，行了吧。”揉了揉那一头柔软的长发，他忽然间又想起了翼，那个小家伙总让他心痛。
“你看你，又在想别人了，我不要嘛，哥哥你只可以喜欢我一个！”依凡娜不依地靠上赫司斐，双手已经伸到了他的衣内。
“不要玩了，我找你来是有很重要的事。”
“我绝对不会帮你保护我的情敌的！”
赫司斐不禁笑了，他的心思总也逃不过这个妹妹的眼睛。
“只要帮我保护他一个星期就可以了！”
“人家都说了不要。”
“听话。”
“要我帮你也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不行！”
“什么嘛，是我吃亏耶。”
“总之就是不行！”若是从前，他恐怕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现在他不会再那么纵情了，因为他的心里除了那个小东西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生命。
“你真是变了，以前不要我说，你都会要我！”
“依凡娜……”
“算了，算了，吃不了你，我就吃你的情人吧！”
“不许你碰他！”
“你管得到我吗？我有一个星期哦！”
“我会监视你的！”
“你要是监视得到就不会要我来保护他了！”依凡娜笑着，她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这个不为情感所动的哥哥动心。
“我监视不了你，还有大哥啊！”
“什么大哥，他又不是我哥哥！”依凡娜嘟着嘴，说到亲情，其实她和宇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宇的父母都是神族的人，她的父母都是魔族的人，只有二哥赫司斐是神魔的产物。
“你最好乖乖的，要是让我知道翼受了什么伤害，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哼。”依凡娜暗下决定，一定要得到那个叫翼的家伙。谁敢抢她的哥哥，她绝不放过他！
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赫司斐。他站得很远，背对着我，有我不熟悉的冷漠。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杀人时的那样。
“你为什么还不滚？”我嘶哑着嗓音，再也不愿意见到什么人因为我受到伤害了。
“你真的……希望我走？”他的声音好冷。终于他也厌倦我了，这样反而更好，我就可以无所顾及地应付天界的人了吧。尘有了宇，剩下的世界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滚啊！”我大吼着，完全不在乎伤口的疼痛。
赫司斐忽然转过身，阳光撒在他的背后，我看不见他的脸，他一步一步向我逼来，我在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难过。
“你想干什么？杀我吗？”我嘲讽着，却被他猛地压倒，他的双手紧紧压住我的手臂，让我动瘫不得。漆黑的长发垂到我的面前，那其中竟然有一些银色的发丝。
他曾经那样高贵地站在我面前对我说一定会赢我，可是当他无数次赢了我之后却变得这样狼狈，为什么呢？
“我爱你！”
“什么？”我睁大了眼，不会屈服的他在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又一次说了相同的话。爱我？真的吗？我的眼睛竟有些模糊了！
“我真的……很爱你！”
“是吗？你爱我什么，爱我满手的血腥，还是……”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我到底在说什么。明明非常想这样看着他，为什么却又如此心痛，“还是你只爱我的身体？”
赫司斐没有反驳，忽然俯身吻住我。我挣扎着。
“不要……”我不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的身体发生碰触，我不要……那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是别人身下发泄的猎物。
指甲划过赫司斐的脸，在我曾经伤害了他的地方再次烙下痕迹。血滴在我的唇上，温热的血。我看到他目光中的无奈。
多想属于他，可是怕玷污了他。我已经不再纯洁了……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他的声音在颤抖，让我的心很痛。怎么会，我怎么会讨厌你，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的阳光，你总让我充满希望。可是，这些话我是不能说的，我不能留他，不能见到他和北斯雯迪父子相残。
“说——”他在咆哮，随后炽热的唇疯狂地在我身上游移，颈项，锁骨，前胸都烙下他的印记。我的身体在我的唇里融化。没有被侮辱的痛苦，有的只是无比舒适的感觉。我从来不知道被人吻是如此幸福的事。他的手伸向我的下体，衣服被件件扯去。我的脑海里忽然响过刺耳的声音：
“什么嘛，不男不女……”
“不——”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赫司斐，他的身体撞到了桌角。我看到血从他裸露的上身流了出来。又有人因为我受到伤害了！
我蜷缩着身体，将脸埋进膝盖。我哭了，我居然哭了……
赫司斐突然笑了起来。
“你果然……还是讨厌我！”
不，不是的，我只是……讨厌自己……
“既然这样，我走……”
不要……
我的心在滴血，从来没有过的痛，即使是在失去雪的这段日子里也没有如此痛过。如果，我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那么……谁才是我的救世主呢？
“翼，你明白吗？我是真的……爱你！”赫司斐凄凉地说着，这只会让我更加的难过。
门吱的一声打开了，赫司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再也……不会来烦你……”
我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往昔又浮现在眼前：
傻瓜，你真的……要送我丁香吗？
从今天起，你的唇，你的发，你的思想都将只属于我赫司斐一个人所有。
这个链子里有我生命，我会一直守护着你！
我不想阻止你见尘，但你要伤害翼，我是绝对不会不管的。
不要再杀人了，鲜血真的不适合你……
……
“站住！”我跳下床，望着赫司斐深邃的眼睛。
“翼……”
“你不就想要这具身体吗？我给你……”我毫不犹豫地褪去全身的衣物，让阳光撒满我的身体，淡金色的光芒落满我的身。我看到赫司斐惊讶的目光。痛苦地闭着眼，将泪水全部吞进身体。我等待着，等待着他叫我“怪物”，每个见到我身体的人都会这样叫我，他也会的！
门被轻柔的关上。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果然，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我。我好恨，恨自己的身体，恨自己的脸。身体无知觉地顺着床沿滑下，我的手碰到了我的剑，那把似乎还在滴血的剑忽然之间让我觉得厌恶。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
银光闪烁，我拔出那把漂亮的剑，它和我一样充满着罪恶。
“妖怪，毁了你……”我凄然地笑着望向窗外飞过的白鸽。它们好美，我也好想和他们一样长出翅膀来，可惜已经不可能了……
尖利的剑顺着我的身体划下，很多很多的血涌了出来。他们不是血红色的，是我喜欢的蓝色。我笑了，可是心却痛得厉害……
“翼……”我听见熟悉的声音，是赫司斐，他苍白着脸端着大盆的水站在门口，盆掉到了地上，溅湿了地板。他飞奔过来紧紧地拥着我的身体。我的眼泪不停地掉落下来，不想那么脆弱的，可是……真的好爱他……
“请不要……讨厌我……”
“傻瓜，我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讨厌你？”
“可是……为什么不要我？”身体好痛，可是比身体更痛的是自己的心。
“我要，我怎么会不要，我只是不想看到浑身是血的你，所以才……”
他的目光飘向那翻到在地的水。我这才明白，他是要为我洗净身体。
一口污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翼……”赫司斐将我抱地更紧了，他的眼泪滴在我的身上，涩涩地痛着，“你好傻，为什么要伤害自己，为什么……”
我握着他的手放到胸口。
“痛啊，心真的好痛，所以……所以我想……要是能把心挖出来……也许，也许就不会痛了！”
“混蛋，你真是混蛋，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做我会难过吗？”他的吻落满我的身体，像是要补偿这一剑切下去流出的血。
我笑了，虽然身体痛着，可是……好幸福，这一刻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要……赫司斐……
“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我答应你，永远都不离开你，永远像现在这样爱你！”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