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比较喜欢阴天，但是今天户外阳光灿烂，却让我的心情觉得格外开朗，走在阳光里，所有不快的阴霾一扫而空。
阳光下，华盛商贸的总部大楼似乎很巍峨很庄严。
走进大楼的时候，洪叶笑着朝我打了个招呼，大概她以为我这个小业务员又来纠缠他们老板了。我不好意思地回了一笑，上次找她要名片的借口就是为了方便我和老林的联系，可实际上，麻烦倒是给自己找了一些，关于工作的一点作用都没起到，连今天我过来，还是老林直接打电话的。
为了免得洪叶挡驾，只好苦笑着解释了一下，洪叶直接把我领进了老林的办公室，咳，今天又不能参观小会议室了。
老林手上捧着什么东西在看，头也不抬地就招呼我坐下。我恭恭敬敬地坐在老林那张巨大的老板台前面，心里有些忐忑，老林捧在手上看的似乎是我们公司的资料，看他专注的神态，好象资料里包的是几张美女照片一样，久久地不肯把眼睛拔出来放到我的身上。
枯坐了几分钟，我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林总，今天找我来……”
老林闻言抬头看了看我，放下手上的资料，冲我笑了一下，尽管老林长的挺有成功男人的风范，但是这个笑容非常狡诈奸险，硬把我后半截话都吓了回来。
用沉默来占据主动，这是谈判的一个伎俩，让人摸不清他的打算，老林从我一进办公室就这般作态，就是故意要逼我先开口说话，进门没两分钟，我就看穿了他肯定有什么目的。
我也知道先开口就会落于下风，但是我没办法，谁让我是卖方呢，所谓谈判，当然就是要开口谈，他不说话我不说话，总不能我们俩在这里坐一天吧。
既然我已经先开口了，相信老林也该透露出目的了，我暗自叹了口气，静静等着老林有什么下文。老林脸上露出一分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轻轻把手上的资料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不太明白老林的意思，这份资料就是我们公司的资料，退还给我，应该就是委婉地拒绝合作了。不过仅仅是拒绝一笔业务，用的着把我亲自叫过来，然后装模做样地和我玩半天高深吗？
我不解地看着老林，老林一言不发，靠在椅子上，依然用那份值得玩味的笑容看着我。他用手敲了敲那份文件，示意我可以拿着文件走了。
这个用意已经是在清楚不过了。我觉得我受到了戏弄，这么大一个公司的总经理，把我叫到公司来，就是为了当面拒绝我，仿佛猫逗弄老鼠一样藐视我。
当面翻脸不是一个业务员应有的素质，我深深地吸了口，强忍着心中的怒火，“那好吧，林总您再考虑一下，我先回去。”我收拾起桌上的文件，朝老林略一鞠躬，向门口走去。
就在我的手触到门的把手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句话，老林到目前为止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小石，你自己来做这个项目，如何？”
我猛的转回来，林若海端坐在他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手里轻松地转着签字笔，微笑地看着我。
我自己做！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一把重锤敲在我的胸口，敲的我的心咚咚地跳着，闷闷的有点发疼。
一切都明白了，林若海的打算是让我先彻底失望，所以才摆出那副高傲的态度，在我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然后突然提出让我自己做，很可能我会受不了突如其来的诱惑。
其实程序员用自己的技术接私活，本来就是业内心照不宣的秘密，基本上我认识的程序员，都有程序挂在网上出售，或者是把联系方式登记在一些承接技术外包的网站上等待有人发包。
基本上，这样的情况一般没人干涉，当然也没法干涉，毕竟程序挂在网上，而且一般都是程序员自己做的东西，公司老板根本察觉不到。
可是现在林若海让我自己做的，却是让我用程序员的身份，抢我做为业务经理的身份联系的业务。挖自己公司的墙角，这个事情的性质很恶劣，简单点说，等同与监守自盗。一旦暴露，这个行业内我也不用在混下去了。但是我也清楚地知道，如果我自己做，利润是巨大的，远超出业务提成的多少倍。
一瞬间我也想不了太多，只觉得嘴唇有点发干，抢忍着心脏剧烈跳动的不适，我故作平静的问，“不好意思，林总，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您是说……？”
林若海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依然是那份神神秘秘，带着点嘲讽的微笑，对我换了个称呼侃侃而谈，他说，“石经理，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你知道，如果由贵公司来承接我们的业务，中间的利润空间太大了，我不愿意花这份钱。所以，我希望，你以个人的身份，来承接我们公司的这单业务。怎么样，给我报个价吧，我知道你可以做。”
冷静，冷静，千万要稳住，这意料之外的巨大震撼已经让我不知道如何应付了，只能直觉地告诫自己不能头脑发热，不能因为钱就冲动。
“林总，为了您的利益，我还是建议您通过我们公司来做，毕竟个人的售后服务没法和公司相比。”我仍然报着最后一点希望能够说服林若海。
“哈哈，”老林轻蔑地把笔扔到办公桌上，朝后舒舒服地一靠，“石先生，我们公司也有网络管理员，虽然写不了程序，但用程序还是会用的，所以售后你就不用管了。坦白说，我——”老林做了个手势来强调自己的语气，“——我绝对不可能委托任何公司来做，我就是嫌贵。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做，外面有很多程序员等着接单子呢。”
我不知道后面是不是真有很多程序员等着接这笔单子，但是我猜老林的这个想法是认真的，我咬牙切齿地问他，“你为什么要选我来做？”
“因为我仔细看了你们几个公司的资料，也私下里了解了一下，你们公司在这方面的水平是最好的，不但经验丰富，还有现成的程序可以套用，所以我当然选择你们，而且，你做事的风格我挺放心，你挺认真的。”老林笑眯眯地说到。
尽管不露痕迹地夸了我几句，但是我置若罔闻，老林刚才的话不亚于又砸了我一板砖，我的脑袋里轰隆隆地一个劲响着。本来我已经有点动摇，如果老林真的为了省钱，绝对不委托公司来做，那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也不会受什么道德良心的谴责。
但是老林话锋一转，潜台词里竟然是要我盗版公司的程序来提供给他们，“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做。”我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了老林的提议，抛开职业道德不谈，就为老大这个公司和我的感情，我也不能干出这种偷公司东西给自己换利润的缺德事来。
老林被我拒绝了稍微露出了一点遗憾的神色，叹了口气对我说，“我还是希望能用你们公司的程序，让我尝试着说服你吧。”
我已经准备掉头就走了，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老林在我身后侃侃而谈，“首先，你的公司已经不可能接到这笔业务了，这一点我保证，也希望你能清楚地认识。其次，公司的程序拿出来，复制品是没有价值的，对你的公司而言，没有损失。第三，你需要修改程序，也需要付出劳动。也就是说，如果你做，你的公司没有任何损失，而我省了钱，你赚了钱，那么，你为什么不做？”
或许老林说的只是一种诡辩的道理，但我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他，我心里的坚持在一步步地松动。一边是职业道德，一边是巨大的利润，被老林这样一分析，我又觉得似乎两者并不冲突，心里不知道什么地方还有个声音在提醒我，“不能答应他，不能答应他……”。
嘴里一阵阵发苦，良久，我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林总，你让我回去考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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