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尚书?说命下》。
这好像不是……希腊人的做法？葛列格狐疑的看着麦恺恩，却没指望得到回答。
仅有的几次会面告诉他，麦恺恩或者好作惊人之语兼好为人师，却不是个会循循善诱、事无巨细一解答的师范。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
“本来就不是啊！”穿行在纷纷攘攘的劳作者当中，麦恺恩一面熟络的和认识不认识的人们打招呼，一面侧过身对着葛列格一笑，面上竟是难得的一团和气，不见丝毫讥嘲之色。
从这反差中回过神来，葛列格深一脚浅一脚笨拙的走在硬化了的沼滩中，细听麦恺恩娓娓道来，连长途跋涉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众所周知，咱们这个世界上的盐产非常丰富且分布广泛，沿海的是有海盐，内陆的又有矿盐遍及各国。阿非利加、伊比利亚、拉丁区，碟子里没有盐，正如生活里没有欢笑！而盐的生产方法包括从初级的太阳能蒸发，直到高级的多效蒸发，由于条件差异各不相同。在这个时候，主要有滩晒、板晒、釜煎、汲卤煎制、池晒等等。滩晒呢，就是利用海水灌盐田，然后用木耙把盐泥纵横交错地耙松，晒干，最后把晒干的盐泥放进2‘米’见方的盐泥槽里，用脚踏实浇上海水过滤制成卤水，因为方法简单，制成的盐成色又好，所以多数场区采用此方。”麦开恩侃侃而谈，口若悬河。
“而咱们希腊人是住在海边上，海里的盐多了去了，事实上地中海的盐份还比平常的海更高。但是，整个希腊地方都是海岸多山，海滩很少，没有足够的滩地晒盐，但希腊人的主菜腌鱼，恰恰是需要大量的盐。没法子，鱼很容易腐烂，保存鱼最简便也是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它们用盐腌制起来，晒成鱼干。所以，希腊人们不得不用自己的产品，比如葡萄酒和橄榄油，到黑海地区去换盐，那里有大片平坦滩地，可用作晒海盐的盐池。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嗉子是掐在人家手里，千百年来希腊的有为之士都想到过这个问题，可是形式比人强，即便是希腊七贤也没有办法！”
此刻，两人已经一前一后穿越了盐工们的行列，来到了几间显然有些年头的木屋中，屋前是片小小的空地，摆放着几台呜呜转动着冒着白焰尾的机器，好在葛列格在炼金实验室打过下手，也听说过叫做蒸汽的新生事物，不至于大惊小怪。屋子陈设简单而整洁，多半便是麦恺恩平日里歇脚的地方了。说到这儿，麦恺恩停顿了一下，以手作扇扇着风，斜睨着葛列格。
能做到雅典第一人的副官，才干和家世是一方面，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必不可少，此刻葛列格那还不知机，赶紧送上大堆不要钱的赞颂之词，直到麦恺恩脸上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清了清嗓子继续讲为止。
“后来，伯里克利和我一次出来临碣石以观沧海，偶然发现在海边的沼泽中有凹积的海水被烈日晒干后结晶成白盐花，年深日久，沼泽就又变成了海滩。虽然咱那点历史知识全部还给了师傅，但还记得盐池的事儿，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你问啥么是盐池……那可说来话长。”一脸怀念的麦恺恩双手摩挲着。
“盐池之法，就是就地取材，在盐滩附近设多个事先平整好的专供晒卤用的方池，甚至因陋就简，将海岸边火山岩石头凿成浅浅的砚状石槽，晒时将海水涨潮时涌入低洼海滩里的海水引入，让烈日曝晒成盐。方才葛列格你若留心，就该看到在那平展的海滩上，有一排排像稻畦般的池子，这就是存蓄海水和浸泡盐沼里泥沙的蒸发池。趁涨潮的时候让海水流进蒸发池中，这些池自七层至十一、十二层不等，由高而低，秩序井然。平时水涨船高是看不出来，要等到退潮之后才大显身手。”
“最初，是将海水淹浸过的泥沙翻耙曝晒两三天至干，再铺垫干茅草，夯填入堆筑起来的过滤池（盐泥池），接着把蓄海水池中的海水倒入过滤池，湮浸池中泥沙，海水慢慢渗漏到盐泥池底，透过石缝，积流入旁边低干地面的盐卤水池。海水在数个方池中层层套晒，经过风吹日晒，水分不断蒸发逐渐浓缩为卤，当积蓄到一定多并沉淀澄清的盐卤水已形成时，导入成盐的小池，遍撒种盐促使其结晶，曝晒一大半白天，最后将结晶的盐扫起来就成。可以说，就是改“煮海为盐”为“晒海为盐”，共有“蓄海水”……“湮盐田”……“茅草过滤制盐卤水”……“曝晒”……“收盐”等几道工序。”
“除此之外，举一反三之下再辅以井滩，就是在距海坡稍远的地方，选碱地卤旺之处挖井汲水，然后晒盐。井口直径10米至30米不等，深及地下水，汲井水入池后，晒法同前。仅此两法，盐的产量就约莫与以前希腊世界的总产量齐平！而生产出的盐粒白如雪，细如棉，味道鲜美、颗粒小，可直接食用，是做盐煽鸡、盐煸鱼、盐煸虾、盐煸蛋的上乘原料，还可清热退火，消毒散淤。不过，这还不算是精盐……”
“啊，”正听得入神的葛列格一怔，方才所听到的东西都是他闻所未闻的，他还以为这就是所谓“跳舞精盐”来着，可听麦恺恩的说法还有下文。
“制造跳舞精盐的方法其实不难，先将粗盐在化盐池内溶化使之成卤，经过滤水池澄清泥沙后送到卤水池，用人力抽水提卤并送至卤水柜，再用金属管将其依次输送到各处的预热釜和蒸发釜，用火熬蒸发卤水，即结晶成盐。用铁耙把这些盐耙至一处，以铲捞出，先堆积于湿盐堆积仓，后入烘干池烘干，用筛去粗大盐块，其细者即为跳舞精盐。之所以叫这个名儿，是因为干燥的精盐包含电离子，只要拿一片丝绸……就是从塞里斯传来的那种奢侈品……轻轻摩擦，盐粒就有人性一般地轻舞飞扬，小孩儿最喜欢这个！”
我可不是小孩儿，葛列格想着，舔了舔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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