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定风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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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午后,毫无凉意的风降临紫宸宫,让本就不怎么舒爽的殿内又热上了几分。
在这个众人皆被反常的暑意蒸腾地汗涔涔的时候,重楼倚坐窗前,翻开眼前厚厚的卷宗,仔细审查了半日,提笔舔了舔墨,又勾上了几人的名字。
贪污、行贿、私放高利贷,抽税剥削,条条都不是新鲜的罪名,却足以让西宫短时间内翻不了身,非得大肆改革不可,然却又不可像尉辰一般,大刀阔斧地说撤就撤,说斩就斩。多事之秋,再窝里自己反,就说不上是好事了。
他托起茶杯浅啜了口,想了想,看了眼那被朱笔划去的几个名字,轻浅一笑。
用四级的尊号就可用他人的手一下子除了几条最大号的毒虫,说来也挺划算。
展风在一片寂静中悄悄出现在他的身后,抱拳行了个礼。
“事情怎么样了?”他头也未抬,只是淡淡问着被他派去监听东宫动静的展风。
“正如王爷所想,黑王已收集了户部尚书府最近一年往来所有的帐簿数据。”
“是吗?”他停笔想了想,却未多言。
展风犹豫了一下,问:“王爷,这样好吗?”
就这样放着那边的探子不管,还一再漏消息出去,他的官阶都被连降了四级,还要这样下去,不怕到时连西宫主印都送了出去?
“很好。”他支着颊笑道,“尉辰的那股狠劲我暂时还学不来。况且没了这一个,还会来下一个。倘若非得在身边按一个,那还不如是眼前的这个,至少,我还能知道这个一直拆我台的人长什么样。”
“那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望了眼那张满是名字的纸,询问道。
“趁现在有空,把该办的都办了。”重楼挑挑眉,抽过那张锁住了他所有视线的纸塞进信封,利落地封缄后递交给他,“把这个交给老六,让他动作快一些。错过这个村,尉辰又不知要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展风虽是对眼前有些陌生的重楼无法苟同,但也清楚这就是身为一个皇家人必须习惯的生活方式,一旦选择面对,就不可逃避。
“我会转达的。”他抱拳道,快步走出藏冬殿。
在他身后,重楼不语地靠在椅内直谥几案上袅袅而上的青烟,唇角清淡的笑容此刻已不见踪影,一双珠玉般的眼眸转而幽黑阴暗。
蓦的有急促的足音扰乱了一室的宁静。
他侧而倾听,半晌,幽暗阴霾自他身上远走,不自觉地噙上了一抹笑意。他抬起眼,看向那走近的雪色身影。逡巡的视线滑过那双金色的瞳,落在那淡粉色的嫩唇上,他笑意微敛,生生地撇开了颊,不再看向她。
悬月不是没瞧见他反常的动作,她匆匆地走到他面前,伸手捧住他的颊,也不管他在闹什么别扭,转过他的脸,定要他看着自己。
“你接连被贬是因为西宫那些大老?”
“你急着过来就是问我这个?”他挑了挑眉,也无意摆脱她的掌心,反倒更偎紧了些,感受那来自她手心的丝丝凉意。“西宫这些问题是迟早都得解决的。”
“是二哥下的手?”她拧眉看着他闲适的模样,不见丝毫焦躁。
“你向来不管政事的。今天怎么有了兴趣?”
“我没兴趣,可是你可知,因为放粮案的一再搁置,朝廷有意放弃明郭四城?”
重楼蓦地抬眼望向她,浓黑的眼里似有点点指控。
“原来,”他拉下她的手,推开椅子起了身,却侧了脸,不再看她,“原来,你担心的不是我。”
“我……”她想开口,他却伸指点住她的唇。
“放心吧,我早准备了退路,我会亲自去一趟。”
悬月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个决定,明郭已因久旱乱做了一团,饥民盗匪满城横行,他身为三宫主位,岂可涉足那等危险之地?况且无论是南宫还是东宫,即使是西宫自家,想要他的命的也是大有人在,他要离开紫宸宫这个最安全的地方?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反对,奈何那人是存了心躲着她,即使她连夜守在藏冬殿候着,他也有办法从她眼皮底下消失。
收到了这个消息的洛淮也是急得直跳脚,转来转去,直扒着头发。
“他到底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少弓箭手,就等着他走出皇宫,然后直接把他射成马蜂窝!”
“六哥,”她试着安慰他,也安慰自己,“四哥懂得保护自己。”
“他不懂好不好!”他翻了个白眼,“这么大人了,一点小别扭就这么使性子。”也不管别人会不会被他吓得破了胆!
“别扭?”她微微一笑,点头赞同,“确实有些别扭呢。”再叹了口气,心里有了腹案,拍了拍洛淮的肩膀,道:“六哥放心吧,我定是会阻止他的。”
说是要阻止,却是到了中秋家宴的时候,她都没想到该如何制止那人荒唐的决定,因为即使荒唐,她也不得不赞同他的决定确实可以说是唯一可行的路了。
身为三宫主位的重楼亲自去放粮确实是最适合不过了。只是,逼得他走这一步的,究竟是尉辰,还是他自己?
悬月再度叹了口气,越发觉得自己想继续作壁上观是越来越困难了。
“难得素来不问世事的月翁主也会有为世俗所困的时候。”
她偏了头,见龙帝和梁后全都笑望着她,而刚才那一声软声细语无疑是来自龙帝从这届秀女中指出的雪嫔了。
那是个年岁与她相仿的少女,一双眼瞳仿佛盈了水一样清澈。只是这个小白花一样的少女,却进了深宫,伴在了这个年过半百的龙帝身边。岁月兜了一转后,她还会是现在这个纯净的少女吗?
她眨了眨眼,自嘲自己是越想越多了,站起福了福身,道:“是月儿的不是了,在这么个好日子扰了圣父的兴致。”
龙帝挥了挥手道:“无妨,边塞四城还旱着,朕这也说不上什么兴致。”
濯雨起了身,拱手道:“让父皇如此烦心,是儿臣无能了。”话说着,媚丽的眼却是直直看向坐在龙帝身旁的悬月。
悬月直作未发现,笑了笑说:“就让月儿给圣父献上一曲,解解烦,可好?”
龙帝朗声笑道:“自然是好,月儿一手好笛全承自老四。老四几个拿手的,朕是听多了,不如就瞧瞧你这做徒弟的学了多少本事?”
被点名的重楼起身,拱手作揖,却是始终垂着眼,看也不看她。
悬月心底无奈着这人是真闹上脾气了,怕是这明郭之行的决定也是不会改了。
她取了随身带着的紫玉笛,指尖拂过,一首轻扬的曲子缓缓而出,清清凉凉的,缓了这时节反常的热。
一直沉默着的尉辰稍稍抬了眼,状似看着面前的菜肴,眼神却深远了起来。
他想起了那个吹着风的日子,那个才到她腰间的少女坐在了他的身旁,生涩地按着笛孔,吹奏着勉强算得上悠扬的曲子,眨眼只不过几年,她长到了他的胸口,再不是那个小小的少女。
一曲结束,龙帝心情也是愉悦了起来,鼓了掌,笑说“好、赏。”
悬月福了身,摇了摇头,道:“圣父要赏,便赏月儿一道御令吧。”
这话一出,惊呆了所有的人。
悬月看也未看,只望着眼前轻眯起了眼的龙帝,继续道:“请圣父允许月儿带队前去边塞放粮。”
话音一落,就见尉辰几乎就要起身,却生生地按捺下了这股冲动。重楼却是依旧垂着眼,只有身旁也被吓到了的洛淮瞥见了他额角紧绷的青筋。
龙帝扫了眼下头表情各异的众人,深深的目光落到了重楼的身上。
“重楼,你说呢?”
众人又看向那紫色的身影,屏着息等着他的答案。
半晌,那人起了身,向龙帝行了礼,狭长的眼对上那双宛如阳光的眼,轻轻说:“儿臣无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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