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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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一别,寥寥数语。
皇后的话,匪夷所思之极,若换了以前的我,必定是一个字也不会相信,但她并没有骗我的必要,而她的诚挚,也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我的确无法分辨她话中的真伪,但若连她有否撒谎都分辨不出,那我也就不必在江湖上混了。
这一席与皇后的浅谈,也让我终于得以了解命笺中的未解之意:
“日之尊,月之魂,
逆鳞重生,骨肉续命;
困则亡,出得生,
桃花非劫,红颜非祸;
坎坷路,无归途,
敌友无界,成败无定。
今日双珠合壁相辉映,
他朝乾坤倒转天地动;
片刻芳华如烟随风逝,
万千枯骨铺就巅峰路…”
皇后原名米阳,阳即日,而皇后之位,就是世间女子最尊贵的地位,这就契合了“日之尊”的话语;相应地,“月之魂”除了暗含了我的姓氏之外,也点明了我如“魂”一般让人看不到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掌控一切的行事作风;
乐凝嫣身死,米阳接续她的生命,一步步地成为了皇帝不容人触碰的“逆鳞”,这才是真正的“重生”!而我,亦将接续娘的运程,完成本该由她完成的使命;
“困则亡,出得生”,不止是对娘,对我也一样。试想,如果我一直滞留雾隐阁不出,又岂能有如今的局面?
“桃花非劫,红颜非祸”,算得上是逆反常理之语。对于我来说,身边朵朵开的“桃花”是我最好的助力,也是我最坚强的后盾,而世所传闻的“祸水红颜”乐凝嫣,在不久之前成为了我的盟友,解决了我最后的顾虑和隐忧;
“坎坷路,无归途”,虽然我不知道,上天安排给我的究竟是怎样的命运,但我知道,我所要前行的路,是一条艰难坎坷的道路,从迈出的第一步起,就注定没有了回头的路;
是敌人还是朋友,确实是没有特定的界限。昨夜之前,朝廷是我的对头万俟夕的依傍力,而此刻,却已与我攻守同盟;成功、失败,往往只在转瞬之间。
据米阳所说,她的那个什么英文名Jewellery乃是“珠宝”的意思,与我名中的“琉璃”可以算“双珠”了吧?现在,这“双珠”已有“合壁”之势,那么按命笺所言,不久的将来,这江湖,这天下,就会发生一番惊天动地的变化了吧…
至于这最后的两句…与其说是命运的暗示,倒不如说是感叹…即使是容颜绝世,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而每一个成就巅峰的背后,必定是以万千性命作为代价,例如造就万俟夕的血莲教之战,又比如簇拥新帝的大军挥戈,还有未来可预见的我与万俟夕的对决…
摇摇头,挥去脑中这些此刻不该存在的感触和脆弱。大敌当前,我可没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还是想想怎样瓦解万俟夕比较实际。
重重地挥了下马鞭,马儿吃痛,撒开四蹄,朝擎天堡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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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之前,总是特别的宁静。
顺利地替换了连翘,我再次做回苏家二小姐,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却又枯燥乏味的千金小姐的日子。
原本在身边聒噪的苏雅音,早已围绕到假“杜副总管”——商维钧的身边去了。
原本该是我的属下…竟然…找不到人…
算了,看在最近好事频传——唐寰身体已无大碍,唐勋奇亦恢复往日神采;当初替苏碧卿接生的稳婆已经找到,并已转移到附近的堂口安顿;皇后已说服皇帝,擎天堡附近的防军首领也已与我方取得联系,表明将协助我方行动——的份上,就先随他吧。
照这个情形下去,今年的年夜饭,我们就可以在擎天堡吃吧……
想着那样的场景,不禁笑了出来,却不妨,来人求见。
“表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有些眼熟,看装扮,可能是苏碧卿身边的仆妇。不过…
“好。”我应了声,跟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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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熟悉的道路,今日却有些不同,总觉得那些洒扫的仆役们像是在盯着我看似的,但我的眼睛扫过去,又一个个装得若无其事…
嗬…
我弯了弯嘴角,当作没看见,倒要看看有什么新的花样。
走进花厅,厅中没有苏碧卿的身影,在正中的大圆桌之后坐着的,却是几日前就已出堡办事的万俟夕。
“姑丈万安…”我声如蚊蝇地说道,眼中有着适当的惊讶和惶恐,表现着苏雅意面对万俟夕时的正常反应。

万俟夕“嗯”了一声,朝我身后使了个眼色。我身后的仆妇领命告退,并在离开的那一瞬,带上了门。
整个大厅陡然暗了下来,压抑低沉的气氛从万俟夕身上发出,很快便弥漫到这密闭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请问…姑姑她…”我惴惴地问道。
“你姑姑临时有事出去了,”万俟夕双目灼灼地盯着我,“哦,对了…我这次出去,给你带了点礼物…”本应是轻松的话题,却被他说得凝重非常,配合上四周诡异的气氛…即使对方的神经再粗,也能觉察出不对劲来。
“多谢姑丈,…但意儿已经得了许多物什…”我半低了头,轻声说道。
“诶~~那是你姑姑送的,怎么一样?这礼物,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说完,不待我拒绝,将一个打开的锦盒从桌上推了过来。
狭长的黑色锦盒之中,静静地躺着一支金色的步摇,精巧的手工,再加上价格不菲的镶饰,一看便知不是普通银楼做得出来的高档精品。
但最令人震撼的,却是钗端那三个蝇头小楷——“擎天堡”。
万俟夕身体后仰,靠到椅背,双手手肘撑于扶手之上,掌心相覆,交叠于身前。
“前几日,我得到个消息…”仿佛闲话家常一般,万俟夕慢条斯理地说道,“说是有人偷盗了堡中物什前去典当,典当之人,是个赌坊的‘财神爷’(总是输钱,即给赌坊送钱,乃赌场‘财神爷’是也),一个光棍汉,典当女子用的步摇,又是如此精贵之品,自然引人怀疑。那当铺掌柜见了钗端字样,怕担干系,暗中着人跟踪。没成想,一个潦倒的赌徒,居然住在一所颇为富贵的大宅之内…”
万俟夕一探手,竟将我眼前的步摇吸了过去。把玩着手中的步摇,万俟夕叹道:“莫非擎天堡之内,有人手脚不干净?如果是真的,那这样的贼子,可姑息不得。我让洛颀亲自去调查,没想到结果,竟令人大吃一惊!”
“啪”地一声,万俟夕将手中的步摇扣进桌内,犀利的目光直逼向我:
“绵城西,槐树街,陈氏庄园之内,竟会有另一个苏雅意,可真让人意想不到啊…”说到这里,本该愤怒至极的万俟夕竟然笑了出来,那笑容,仿佛猎人看见猎物自己跳入陷阱一般,“我想…聪明如你,应该不需要我把那被幽禁多时的苏雅意**来对质了吧?…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轻轻的扬了扬手,刹那尖,房梁、柱后转出数十个黑色人,将这不算大的花厅围了个水泄不通。
刀枪箭戟,不同的兵器,唯一相同之处,就是锋头所指,都是包围圈中心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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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我耸耸肩,状极随意。
哎,就算我武功再好,也跑不出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肉墙”。慌张,不过是暴露自己的弱点,助长对方的气焰而已。既然如此,干脆放开一点,也许对方惊疑不定之下,还有一线转机。
更何况…
“哎…”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高兴地嘟起嘴,埋怨地说道,“师叔真是没气量,这点儿小玩笑都开不得!”
心中闷笑…连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演技,那表情,那姿态,活脱脱一个调皮少女向宠溺她的长辈撒娇的样子。
别说周围的黑衣人惊愕地在我和万俟夕脸上来回巡视,便是万俟夕自己,都禁不住皱起眉头,努力回想自己是否真有这样一个师侄。
“姑娘是否弄错了?”万俟夕嘲讽地笑了笑,道,“在下的武功,乃是家传,并无任何师兄弟,哪有那个福气有一个像姑娘这般厉害的师侄?”凡是家传的武功向来都是不传外人的,而且还是传男不传女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万俟夕都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师侄!
我眨了眨眼睛,很天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答道:“我知道啊,师叔的武功,尽得万俟家的真传嘛…”
万俟夕眉间皱摺更深:“那你…”
呵呵,是头痛我的胡搅蛮缠吧?…但,这只是个开始。
“我也是啊。”非常无辜的样子,很夸张地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透露出“师叔你真的年纪大了,连自己的师兄弟都不记得了”的怜悯眼神,抬手缓缓地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我的师父…可不就是你的哥哥万俟朝嘛…”
恢复本来面貌的那一瞬,也恢复了属于月巧璃的似笑非笑的神态,将那嘲讽的语气还给眼前的人:
“记起来了吗?…万俟夕…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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