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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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舞灯彩,高朋满座。
嘈杂的阔谈和幸福的笑声,充斥在豪华的宴场。没有人会知道,在如此热闹喧哗的背后,竟藏着一颗寂寞的心,存在。
宴场里响起结婚进行曲,聚光灯齐刷刷地聚焦在门前,光彩夺目地照耀着。掌声随着音乐而起,迎来了一对令人羡煞的新人。
男人,温润谦和。女人,温柔如水。
惊叹声,抽气声,此起彼伏。
他们站在聚光灯下,雪白的婚纱和黑绒的西服交织在一起,折射出那般刺眼眩目的光芒。
那光彩,深深地,刺痛了楚思桐的灵魂。
她,低头不再望住那光彩。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心,还在跳动。
新人在音乐的伴随下步入礼台,他们笑着,对视着。男人在女人柔情似水的目光中融化,女人在男人温柔的回望中低笑。
每一个笑容,每一个眼神,仿如一把利刀,一下,又一下,切割着楚思桐已残缺的心。她轻按心口,感觉着碎片一点一点地脱落,然后,灰飞湮灭。
她举筷,不停地吃着。她故意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
一口,接着一口。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没有空隙。
她害怕,有了空隙,便会让痛不欲生乘虚而入。
她不要,绝不要在这个时候示弱。
因为,她是楚思桐。
他说过,她是勇敢又坚强的楚思桐。
为了他,她愿意捧着破裂的心,对他微笑。
就算离去之时,灵魂已死,也是他心底那个永远的楚思桐。
她放下碗筷,抬头微笑,那样的灿烂和辉煌,仿佛要把宴场里的光彩都比下去。
她望着他们,笑容满面。
然而,她嘴角掀起的那种美丽的弧度,却冷得像一块千年的寒冰。她的目光,挑衅而嘲讽,**裸地凝视。勇敢不代表她不恨,坚强不代表她不怨。
满腔的愤怒,如同宾客滚热的气氛,汹涌而狂猛地向着新人袭去。
他们感应到了,抬头看来。
在接触到她目光的刹那,男人笑意的伪装脱落,他的神色现出那样一丝不符场合的痛楚和挣扎。他,张皇地别转头,没有勇气再看下去。
女人满面春风,也瞬间土崩瓦解。她惶然地紧抓着男人的手,她的脸上,有孤傲,有悲伤,有那么一丝丝乞求。
楚思桐苦笑,她还怕什么呢?她已经胜利地站在了他的身边,而所有的人,包括自己的亲生父母都站在了她的一边。她十足是一个胜利者,何须再摆出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思桐,”甜美的声音腻得令人发颤。
楚思桐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大嫂,欢迎你成为我们家的一员。”
仰头一饮而尽,酸涩的葡萄酒划过喉咙,仿佛一种毒药。
楚思桐又倒满酒杯,目光转向他,“恭喜你……哥。”

她的手微微地颤抖,嘴唇苍白如纸。一声短短的祝福,竟沉重地压碎了她的坚强和勇敢。
原来,伪装竟是这么地困难。
举杯又要喝尽,他抓住了她的手,“桐桐,别喝了。”
他的手滚烫,他的话依旧温柔,在楚思桐听来却刺耳生涩。
楚柏文,她的哥哥,从今日起,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而秦雨燕,将成为他的妻,他的下半辈子。
至于自己,是世间多余的灰,多余的尘。厌烦时,吹一吹,就不见了。
楚思桐甩开楚柏文的手,“今天高兴,我要喝。”
酒液再次穿过喉咙,这次却无味地如同白水。
楚思桐放下酒杯,恣意地笑着,就像迎风而动的梧桐花,绚丽地开满了枝头。然后,她以一个妹妹的身份,轻吻了楚柏文的脸颊。
“我再也不是你的桐桐了。”低声的轻喃仿如叹息,只在他的耳边响起。
楚思桐成功地看见了,他惊惶失措的表情,他诸多凄苦的无奈。
他的心痛,她的哀怨,都在楚思桐转身的刹那抛诸了脑后。
什么喜宴?简直是一个坟场,差点埋葬了她的灵魂。
急不可待地飞奔,像越狱的囚犯,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走。
直到背后传来叫声,“思桐。”
她转身,望着身后的两个人,她的亲生父母。
她冷笑,“怎么?我还有什么要给你们的吗?”
母亲说道,“对不起,思桐。”
“原来我的付出只值这么一句话。”
“雨燕她……没有柏文,活不下去。”
“所以,”楚思桐挑眉,“我就可以随便地去死。”
“不。”母亲惊恐地叫道,“你这样开朗,这样勇敢,你比她坚强一百倍。”
“我真后悔,”她抬头凝视着她,“我不该活得这样幸福,否则老天也不会现在,就收回我的幸福。”
“思桐,”父亲终于开口,“是我们对不起你,请不要责怪雨燕,不要怨她。”
“说完了?”楚思桐不耐地问道。
他们呆楞在原地,没有安慰,没有疼惜。
她,好似根本不是他们的女儿,而只是一个陌生人。
楚思桐转过身,踏着虚浮的步子走了出去。一步一步,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么的艰难。
走出大门,冷风袭来。
凄凉的夜晚,只有风儿陪伴自己。
什么都没有了,连最后的一份期盼都破灭了。她还有什么?只有前方那条孤独又漫长的道路,漆黑遥远地看不到尽头。
走吧,向前走去,不管前方是什么地方。
楚思桐迈开脚步,微笑着。
背后,是喧哗的宴会,是不堪的过去,是她想要抛去和毁灭的记忆。
她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就像她勇敢地活了二十个年头那样,继续勇敢地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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