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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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谢水照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静坐吐息。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房门吱呀地被打开,谢水照知道是秦执信回来了。将真气运行一周天之后,缓缓收势。
睁开了眼睛,看见秦执信静静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面色有一种激荡之后的迷茫。他心愿得偿,不是应该感到欢喜雀跃吗?为什么他面容上的甜蜜还抵不过眼睛里的忧伤?
“药效到底怎么样?”谢水照小声问道。虽然知道这时问这个问题也许不太妥当,但实在是太想知道了。
秦执信摇摇头:“他根本没有吃下去过。”
“没有吃?”谢水照从床上跳下来,“那昨天为什么来找你,难道不是为了告诉你,他也喜欢你吗?”谢水照好不沮丧,这可是他花了那么大功夫辛苦炼制的啊,味道那么好,为什么不吃?
“他昨天来找我,是要跟我说……,”秦执信低下头:“如果想要和他在一起也可以,但是必须答应他几件事。”
“什么事?”
“不能涉足他的事务,不能随随便便地跑去找他,不能……,不能争风吃醋……”。
“难道他已经成婚了?”谢水照吃惊到。
“……没有,但是他说他有姬妾。”
“这太不公平了。这个人太霸道!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算了,做什么还要这么多条件?喜欢人还要加条件的么?你不要理他了,我过两天要回家了,不如你跟我一起到木兰岛去吧。”
秦执信半晌不语。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谢水照追问。
秦执信抬起头,微微一笑,年轻的脸上有一种决绝的美丽:“我说好!我犹豫都没有犹豫,就说好!”
谢水照叹了口气,无话可说,心里早知道他会如此。
秦执信接着往下说:“他说只要我在这里,他就会来找我的。我要是烦了,想走了,他也不拦着。”
谢水照挖苦到:“还真是神气得不得了。”
秦执信似乎没有挺出来他话里的嘲讽,带着一种由衷地赞叹地神情说:“是啊,他是很神气……”
秦执信以前一直害怕谢水照看他不起,所以在隐瞒了所爱之人是个男子的同时,也不方便多讲其他关于他的事情。如今既然不用再遮掩了,也就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
那个人,名为李鉴明,乃是七星教教主之子。
其实,如果谢水照和秦执信稍稍多一点江湖经验的话,就知道七星教的少主并不是好相与之辈。
近几十年,大都皇室在逼宫夺位中耗尽力气,对地方的控制力大大减弱。于是各地诸侯纷起,抢夺财富、瓜分地盘。北方,有察罕帖木尔控制着河南至陕西之间的大片土地。那察罕帖木尔虽然顶着朝廷封赏的兵部尚书之职,但势力之大却是连当今天子都要忌惮他几分,实际上与土皇帝无异。南方的情势更加混乱,长江两岸,有徐寿辉、陈友谅隔江对峙,此外张士诚和张士德兄弟则占据了长江入海口之处的鱼米之乡。近几年,在江汉间又崛起了一股新的势力,就是这七星教。
七星教与忙于扩大地盘的徐寿辉、张士诚之辈都不相同,与江山相比,他们更属意于财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七星教控制了江汉和川北的数座矿山和盐山。靠着将铁矿石卖于急需冶炼兵器的各地诸侯,并向老百姓贩卖井盐,七星教迅速积聚了大量财富。
七星教的为世人瞩目,并不完全在于它财力的雄厚,更是因为它的神秘色彩。传说七星教中人皆笃信佛教,但教义却颇为怪异,很有一些西域色彩。教众奉《七星经》为圣典,七星教的名字也因此得来。

世人皆纷纷传言,七星教的教主、少主和七位圣者,都是兼具南北之长、功力深不可测的武林高手。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些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总是都戴着面具。
有人说,这是因为他们个个都美如天仙,如观音一般亦男亦女的缘故;有人说,他们丑如厉鬼,羞于以真面目示人;还有人说,他们其实都是江湖中已经成名的人物,为满足贪欲才借七星教的名义敛财,至于教义、圣者云云,无非掩人耳目罢了。众说纷纭,不一而足。七星教从不出面澄清,是以大家也从来不知道他们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些情况,秦执信只是知道个大概,并无意深究下去。他并不是被李鉴明的财势、地位所折服,而是因为喜欢他,才将他看得像神衹一样耀眼。
目下,他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少年郎。称霸江湖的野心,睥睨天下的壮志,对他来说,还都太遥远。他的眼睛里只有他想看到的那个人,其他的,他无暇顾及。
是以,他并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他几次三番对七星教少主的纠缠,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危险和麻烦;为什么他数次潜入七星教分坛,都来去自如,一点也没有引起哨卫的注意;他往李鉴明茶碗和粥饭中下药,为什么一次都没有被发现。当然他更不会知道,因为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呆在七星教的核心势力范围之内,使得上次绑架谢水照的水鬼不敢越界用权、轻举妄动。
这些他都不知道。目前,他只是沉溺在自己甜蜜的忧伤里。
谢水照本来想过两天就回岛上去的,但看他这个心绪不宁的样子,实在放心不下,于是就决定再推迟几天。老何收到飞鸽传书之后,虽然担心,但也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雏鸟终于长成,开始向往飞翔的自由和快意了。伤感之余,又觉得欣慰。
傍晚掌灯时分,谢水照溜出了家门。
秦执信兀自在屋中沉睡。上午他回来的时候,即疲惫又亢奋,怎么也睡不着。中午吃饭的时候,谢水照偷偷往他的碗里放了点安神药粉,下午他才安然睡去,一直到现在。
谢水照又到来七星教的分坛。不知为什么,今天的防卫好像比那一天严密了许多,打晕了一个,药倒了两个之后,他才潜进了秦执信那天被扔出来的那个小楼。
房间里没有人,也没有点灯。谢水照四处一望,房间里家具不多,昏暗中能看到有一张书桌,一个茶几,一排书架和几把椅子。谢水照本想找地方藏起来,等那什么少主到的时候出来和他理论。看了半天,也没有可以容身的地方。想了一下,干脆跃身到了房梁上。
藏好没有多久,就听院中有梆声和人声传来。这声息虽多却不杂乱,显然平日都训练有素。谢水照正担心行踪是不是被人发现了的时候,院中却又静了下来。过了一会,人好像又散去了。
然后,就有脚步声往楼上来。听声音大概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稳健而轻捷,显然是个武功高手,其他两个也下盘稳固,毫不慌乱。谢水照一阵紧张,却见那几个人进来之后,并不四处搜寻,有的掌灯,有的端来茶水,居中一个身着黑袍,负手而立。
另两个人收拾完之后,就低头退出屋去了。剩下的一个人,悠然发声道:“虽然你找的人今天并不在这里,但还是请下来喝杯茶吧。”声音温和醇厚,毫无杂质。
谢水照见藏不住身形,便飘然下地:“你知道我要找谁?”
那人转身望向谢水照,谢水照也抬头看他,两个人都是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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