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章 美人献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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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美人献计
秦伤怀看了眼铜镜,镜面被砖头砸出道细小的裂痕,四周还散布着丝丝血痕,不知怎么得,他心里一阵惋惜难过。再看尤三九,又是捡起块石头,逼近自己身前,伸手吼道:“拿来,拿来!”秦伤怀退了步道:“至于嘛,为了面铜镜你要杀人!”尤三九面目狰狞道:“你个白痴知道什么,快拿来,不交出来连你也杀!”秦伤怀皱了皱眉,见这人已是穷凶极恶、神志不清。
慌乱中,尤三九狂吼一声,已是扑了上来。半途就听有人轻叱道:“找死!”尤三九身子歪斜,惨叫一声,伸手扶着左腿,腿上赫然插着枚飞镖。秦伤怀大喜道:“柳姑娘。”转头去寻,可就这间隙,尤三九再度扑了上来,劈手夺过铜镜,一瘸一拐,扑通倒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柳叶飞从天而降,提剑要去追他。秦伤怀道:“算了,为了面铜镜杀人,你不追他,官府也不会放过他。”
柳叶飞冷冷道:“这就是你的同窗!”秦伤怀摇头道:“知人知面难知心,为了面铜镜要杀人,真不知为了什么?”柳叶飞嗤了声道:“别说是面铜镜,有些人会为了一句话,甚至一文钱杀人,这算得了什么。”语气一缓,略侧头道,“不过那铜镜难说是值钱的古董,我瞧着蛮古朴的,真不该让那家伙抢走,我身边正好缺面镜子,呵呵。”秦伤怀惋惜道:“哎,只可惜那面铜镜刚才让他自己砸裂了。”说话间,不远处的万毕观传来更大的坍塌声。
秦伤怀苦恼道:“我随便说了句,狼叔怎么真就把万毕观给拆了。”柳叶飞不怀好意地笑道:“这下闯祸了吧。”秦伤怀望着尤五四的尸体道:“这还死个人,咱们把尸体拉出去。”才想迈步,柳叶飞拦在他身前道:“你傻啊,拉出去人家肯定认定是你杀的,你无凭无证,怎么解释得清。”秦伤怀道:“你不就是人证。”柳叶飞气道:“我…我和你不是一伙的嘛!”
心想也是,秦伤怀瞥了尤五四的尸体一眼,心道:骗我钱,还要赶我走,这些我都不和你计较,可你竟敢对柳姑娘下蛊,叫你曝尸荒野也是报应。转身道:“柳姑娘,我们走。”柳叶飞道:“去哪?”秦伤怀道:“下山,我另立山头。”柳叶飞笑道:“另立山头?想做强盗去吗?”两人一路说笑下了卧牛山。柳叶飞仍是拉着秦伤怀去了那家酒楼,不走正门,继续走后院,安排进客房,柳叶飞道:“喂,你别出门乱走,我出去打探打探,万毕观塌了,牛肠镇上不会无动于衷的。”
秦伤怀果然安心在客房里待了两天,从小到大没住得这么舒坦过,一日三餐都有人殷勤伺候,闲时翻几页书,只是还觉得闷,好在柳叶飞时常来陪他说话。到了第二天晚上,柳叶飞提着个小包袱进来。秦伤怀奇道:“你要走了?”柳叶飞道:“是你要走了,牛肠镇隶属的福来县已下了通缉令,将拆毁万毕观的罪状都推到你身上,另还加了条勾结山贼哄抢观中财物。想必是他们还没发现尤五四的尸体,不然这杀人的罪名一样是你背。”
秦伤怀叹了叹,没想到事情真的闹大,如今别无出路,只能逃了。想到这,心里一阵难过,站起身朝柳叶飞一拜道:“多谢姑娘这几日的照顾,伤怀从此要踏上逃亡之路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拿起那小包袱就要走。柳叶飞一把擒住他道:“你干吗?”秦伤怀道:“现在就走啊,若让人看见我们在一起,怕连累姑娘。”柳叶飞瞪着他道:“走是要走,你拿我的包袱干什么?”一把将小包袱夺了回去。
秦伤怀满脸尴尬,心道:这小包袱不是给我准备的?柳叶飞叫道:“你是猪啊!这祸又不是你一个人闯下的,要走我和你一起走!”秦伤怀心头一热,刚才的难过沮丧霎时抛出九霄云外,心道:能和你一起,就算外面刀山火海我也去啊。可他心里高兴,脸上却是一阵迷茫道:“和我一起逃亡很好玩吗?”柳叶飞兴高采烈道:“当然好玩,自从遇上你,我孤魂野鬼也见到,名门巫师也见到,还亲眼目睹拆房子,打架斗殴,杀人放火,我突然觉得你的生活好丰富多彩,所以,我决定跟着你混了。”
秦伤怀听得一愣一愣,心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柳叶飞又道:“对了,还有你将来若是真的入阁拜相,我也好沾沾光,你可记得哦,还欠着我一顿饭呢。另外,我很看好你的嘞。”秦伤怀哈哈一笑道:“好好,将来我飞黄腾达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柳叶飞忽地脸一红,扭过头道:“快收拾收拾,夜黑风高,逃亡最好!”秦伤怀抖了抖袖道:“我两袖清风还有什么可收拾的,说走就走。”
柳叶飞道:“真不是一般的穷啊,人家乞丐卷铺盖走人,至少还有铺盖还有个要饭的破碗,你有啥?”秦伤怀沾沾自喜道:“我有《灵山巫术大全》和白云簪。”柳叶飞道:“不罗嗦了伤怀道:“你和家里人招呼过了?”柳叶飞笑道:“招呼什么,这不就是我的家嘛。”秦伤怀一惊,恍然道:“这酒楼是你家开的,难怪你吃饭、住店都不要钱。”柳叶飞道:“喂,我可说明白,你来我家我是请你,可不是招待你哦。”秦伤怀挠头道:“这个有区别吗?”柳叶飞狡黠一笑道:“当然,招待你不问你收钱,请你将来可是要还的。”说着开门张望道,“少废话了,走。”
两人出了门,下面有小伙计正朝柳叶飞招手,示意左右无人。柳叶飞点点头,趁着夜色朦胧,两人从后门溜了出去,来到河边已有小船接应,钻进船舱,船夫轻呼道:“走喽。”水声哗哗响动,轻摇船身。秦伤怀朝外望去,牛肠镇的深夜是如此宁静,船行一段,左岸传来些喧嚣,秦伤怀一看,船正经过牛香阁门前,那老鸨和姹紫、嫣红依旧花枝招展的拉客,再朝右岸看,卖馄饨的大姐正望着河水发呆,秦伤怀和她目光一触,那大姐忽地仰起头,一脸惶惶。
过了这段,已离开镇上,秦伤怀见柳叶飞走出船舱,坐在船前的甲板上抱膝望月,不忍过去打搅,心道:姑娘就是该有些情怀才好,静时望月,动时舞剑,多么好的姑娘,却不知自己配不配得上。怀着心思,秦伤怀辗转反侧,渐渐枕水睡去。半夜醒来,见柳叶飞正睡在自己不远处,和石窟里那个晚上一样,安静而美丽。轻轻走出船舱,深深吸了口气,秦伤怀盘膝而坐,仰天望月,最后索性躺在甲板上,躺倦了,不忍下舱惊动姑娘,便走到船尾,这才瞧见,那船夫身高体阔,脸上透出沧桑和精悍,和他印象中的船夫全然不同。
船夫瞧他过来,开口道:“听说你是巫师。”秦伤怀摇头苦笑道:“哪里,我只是想学而已。”船夫道:“哦,可听我家小姐道,你又招魂又捉鬼,厉害得很。”秦伤怀叹了叹道:“招魂捉鬼,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弄的,可没你家小姐说得这么厉害。”船夫淡淡笑道:“那你将来打算如何?”秦伤怀道:“再寻名师,将来定要入阁拜相!”船夫哦了一声道:“那我家小姐可要麻烦你照顾了。”秦伤怀挠挠头道:“这个,我尽力而为。”两人再度相视一笑,船夫道:“不早了,下去睡吧。”秦伤怀起身道:“算了,下去怕把你家小姐吵了,我可惹不起她,我还是睡甲板。”瞧着秦伤怀的背影,船夫缓缓隆起目光,掌中竹竿轻轻一撑,小船乘风破浪,朝夜色中行去。

清晨醒来,船已靠在岸边。秦伤怀起身环顾,见柳叶飞正和船夫在岸边说话。柳叶飞见他醒了,挥手道:“下船,我们到了。”秦伤怀下到岸边,见柳叶飞又和船夫说了几句,似乎是在催他快走。那船夫掠上船头,朝秦伤怀和柳叶飞望了望,掌中竹竿左右划过水面,小船自行离岸,他屹立船头,昂首挺胸高声吟道:“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声音和小船一起,渐行渐远。
秦伤怀感触道:“你家的船夫都如此豪迈,果然与众不同。”柳叶飞哼了一声,却有些得意道:“胡说什么,那是我爹。”秦伤怀心下吃惊道:天呐,原来是我未来的岳父,还好昨晚没乱说什么话。柳叶飞哪知他的心思,见他脸上敬仰,又道:“你运气好,我爹可是昔日江湖里赫赫有名的武林盟主,多少人想见他都难,他今天为你撑船,你可是沾了我的光。”秦伤怀点点头,心里明白:女儿要和陌生人远行,爹爹心里总是放心不下的。
舒展了几下筋骨,秦伤怀道:“我们去哪?”柳叶飞左看右看,愁道:“我爹没说,我也不知道?”秦伤怀笑道:“只要不走回头路,咱们一路朝前就是,不过还得找地方吃饭。”柳叶飞嫣然笑道:“我爹说出门在外不是靠朋友,就得靠自己。”秦伤怀忽道:“你不是老江湖吗,老江湖出门怎么还要爹爹送?”柳叶飞一脸绯红,飞起脚揣向秦伤怀道:“他是不放心你呀!”
两人沿着岸边小径转入大路,再转官道,此时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不远处就是一座不小的县城。老远就见城门上两个大字“幽明”,柳叶飞兴奋道:“是幽明城。”秦伤怀奇道:“幽明?怎么叫这名字?”柳叶飞道:“我们已经出了福来县了,这里是毗邻的幽明县,县名来源于城西的‘幽明古道’,据说那古道有上百年的历史了。”秦伤怀点头道:“幽明古道?会不会有精怪出没?”柳叶飞瞪了他一眼道:“有啊,漂亮的女鬼一群群的,你晚上一个人去哦。”
来到城门下,尚未进城,就见城墙下围着一群人。柳叶飞比秦伤怀还好奇,拨开人群往里瞧,见是张贴榜文的告示栏,心道:糟了,不会是通缉令已经下到这了。仔细一瞧,总算不是,告示栏里共两张榜,一张是公家的官榜,榜纸风吹日晒早已泛黄,显然贴了许久。而另一张却是新的,且还不是官家的榜文。
柳叶飞心念道:悬赏寻人,城北李家,少主人失踪三日,现悬赏白银三百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广招天下奇人异士,特别是名门巫术高人前来相助。即日起李家敞开门户,恭候贵宾,急盼早日寻回少主。柳叶飞念完心道:呦,出手还挺阔气,寻个人还敞开门户,恭候贵宾。她转眼一瞧秦伤怀,秦伤怀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榜文发呆,凑近道:“喂,未来登堂入室、入阁拜相的大巫师,有啥想法不?”
秦伤怀正经道:“我缺钱。”柳叶飞呵呵笑道:“我不缺啊。”秦伤怀望了她一眼,柳叶飞会意道:“我没意见啊,三百两的确诱人,要不咱们去试试。”正要走,目光忽地朝那张破旧的官榜一瞥,立时顿了顿,官榜也是一张悬赏的通缉令,榜书道:本城城西幽明古道近日盗匪猖獗,过往商贾行人须结伴随差人同行,若有人能剿灭匪巢、擒得匪首,无论死活,赏银二百两。秦伤怀见她驻足,瞧着榜文道:“这个你有兴趣?”柳叶飞哼了一声道:“山野蟊贼还请不动本女侠。”
进了城内,秦伤怀第一眼望见的是左边的大饼铺,而柳叶飞第一眼瞧见的是右边的大茶馆。柳叶飞道:“跟我走,茶馆一样能填饱肚子。”秦伤怀心道:可大饼便宜。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堂堂七尺男儿哪有老哭穷的。两人进了茶馆找了位置,柳叶飞叫了些点心和一壶茶,正坐着东瞅西瞧,就听身后嚷嚷开了。有人道:“众位众位,瞧见没,李家终于出榜寻人了,这事我老早就知道,三天一过,李圈钱憋不住了。”这人才说着,有人插道:“你知道个屁,李家狗少去了哪你知道?知道你还在这,早领那三百两银子去了。”说完四周人哄堂大笑。
起先说话那位面红耳赤,喝道:“就那狗少,还用找,他天天提笼架鸟这家窑子逛完逛那家,除了操窑姐还会点啥,就我看肯定是死在哪个窑姐的床上,窑姐怕惹事,找地方把人挖坑埋了。”插话那人又道:“王二,我看你蛮闲,不如也将咱幽明城的窑姐都干遍了,顺便也不就把狗少给找到了。”众人又是哄笑。王二摸摸头道:“我也想啊,可老子没钱。我说那狗少还是死了好,平日就是条狗,就会乱叫乱咬…”插话那人一拽他道:“小声点,不怕让李家的人听见啊。”边上又有人低声道:“说的是,李家狗少不仅好色成性,还欺行霸市、为非作歹、调戏妇女,城里多少人吃过他苦头,恶行简直罄竹难书,若真是哪个窑姐把他搞死了,我还真谢谢她。”王二道:“裘叔,这话可是你说的,若是我查出哪家哪个窑姐干得,咱们一起去捧她的场,你上半夜,我下半夜如何?”裘叔一拍桌子道:“好!”王二吆喝道:“好噢,裘叔出马,一个顶俩。”又是引得周围人一阵大笑。裘叔也是笑道:“我一个顶俩,要你小子干吗…”
柳叶飞瞄了秦伤怀一眼,小声道:“怎么样?还是茶馆好吧。”秦伤怀点点头,盯着桌上小盘的糕点心道:好是好,可还是吃不饱。柳叶飞道:“不过我还差一点点没吃饱,咱们再要碗面吧,我吃几口,剩下你解决,不许浪费粮食哦。”秦伤怀睁大眼道:“好!”不一会上了面,柳叶飞果然只尝了尝味道,便道:“吃饱了,你来吧。”秦伤怀也不客气。两人吃完出了茶馆,直奔城西。柳叶飞边走边道:“城西李家,在哪呢?”正说完,就见不远处一座高墙大宅前围了好些人。秦伤怀道:“这不到了。”
又是拨开人群朝里挤,果然正是李家。门口有三四个家丁把守,还有个帐房先生模样的人,墙上贴着张白纸,上书:进门费,每人一两。边上人道:“这李圈钱真会圈钱,儿子没了雇人来找,还设个进门费,若真有三百人来,他这赏银也不必自掏腰包了。”柳叶飞瞧了瞧秦伤怀,淡淡一笑,取出一两银子交给帐房先生,这就进去了。秦伤怀翻开破钱袋,总共还剩三两,再咬咬牙,丢出一两,走进李家大门。
进了大院,柳叶飞正等着他,微微笑道:“来啦。”秦伤怀强颜欢笑点点头,只见大院中摆个大圆桌,两个家丁正散发传单,接过传单一瞧,上面画有少主的样貌。柳叶飞瞧了瞧纸上,又瞅了瞅秦伤怀,轻笑道:“难怪人家是富家子,长得就是不一样。”秦伤怀道:“有啥不一样,我看和尤三九长得差不多。”柳叶飞呵呵一笑道:“纸上说他三日前中午出门,有一名家仆随行,结果两人一起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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