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红颜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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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位于Z江郊区,坐落在丘陵之中,路上望去,只见一片山林,入了门,进去得深了,才知道内有一个天地。
虽是华东,但夏天的早晨,仍然清凉。
正是暑假的时候,学校里不少人没回家。他们可以趁这两个月去公司实习,增加社会经验;也可以巩固下和女朋友的爱情;也可以更舒服的玩游戏;只要他们愿意。
太阳刚刚露头。学校操场上不少人在晨练,阳光洒在身上,象是给染了层金色,人人显得灿烂,精神。东方飘着的云,似乎要开始燃烧。
跑步的人中有个矫健的身影,腰挺背直,步履轻快,旁边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师,招呼道:“吴镇越,早啊。”
“刘老师,您也早。”吴镇越回候道。
这年轻人,不错,每天都来,有股子上进劲,做事长久。那刘老师望着他远去的身形,不禁有些羡慕:年轻真好。
吴镇越在操场上跑了几圈,感到身子热了起来,活动着手脚,离开操场,来到一旁的器械场地。照例是先拉韧带,然后做几组引体向上,双杆曲臂,仰卧起坐......出了身汗后,只觉得一阵舒坦。
他的生活非常规律,这在现在的大学生中很是少见,每天就是宿舍,食堂,图书馆,操场这几个地方来回。如果不是暑假,那就再加上教室。
吴镇越感到身体活动开了,抬手背抹了把汗,穿过草坪,去路边打开自行车,打算去食堂吃早饭。
跨上车没踩两下,车子有些颠,低头一看,后胎是瘪的。他这车是三十块淘来的旧货,修是常事,算算日子,有近两个月没去后门的车铺了,当下也不觉奇怪。推车来到学校后门。
到了车铺,老板没在,店里就一个伙计,以前没见过,二十上下的年纪,半靠在门口的长椅上,拿了个搪瓷杯,喝着水。见吴镇越推车过来,瞟了一眼。
吴镇越把车支好,问那伙计:“徐师傅那?”
学校这片,徐师傅的修车店口碑最好——手艺好,不欺客,不管学生老师都爱来这,绕路也来,平时大家熟悉的都喊他老徐。
“老徐不在,我帮他看会儿,你车啥毛病,回头我帮你告诉他。”小伙计把杯子放了,站起来说。
“兄弟,你贵姓?以前没见过啊?”吴镇越也不着急走,攀谈了起来。
伙计抬头看他两眼,问到:“你是学生?”
“对,暑假没回家,在学院值班,就是谁来了给登记一下。”
“我叫陈永前,后轮没气了吧,我看看。”
陈永前把后轮气芯螺丝拧下,拔出来看了下说:“是橡皮管坏了,我帮你换个。”
进门翻了翻,找到根橡皮管,剪下一节,给套好了,安了上去,拧紧了螺丝给打足了气,压了压轮胎,说:“行了。”坐回了长椅上。
“多少钱?”
“不要钱,老徐在,也不要的。”
“哦,那好,我叫吴镇越,每天早上五点六点都在操场上的,喜欢去玩的话,找我吧。”
“行。”
吴镇越离开了车铺,去食堂的路上,觉得这车坏的正是时候,这个陈永前很对自己的脾气。
吴镇越平时自视甚高,与同学相处很是平淡,有什么集体活动也是能推则推,朋友不多,倒不是他不爱交游,只是不耐烦与他们谈论些娱乐游戏,八卦掌故,因此别说是女朋友,谈得来的朋友都没几个。
下午学院值班结束,吴镇越想起衣服有些破旧了,打算去市中心南门街买两套衣服,好留着换洗。出了校后门在站台上等十九路车,见车铺的伙计不在,徐师傅在那修车,走近前去道:“老徐,早上帮你看摊的小伙子那?”
徐师傅一看是他,边鼓捣车边道:“是小吴啊,你说的是陈永前吧,是我老乡,一个县的,新来镇江,在对门三子超市里做保安,只管夜班,夜里睡店里看店的,现在在补觉吧。”
“夜里看店?这里小偷多么?”吴镇越问道。
“可不是么,那三子超市的老板娘给偷得怕了,报警嘛,警察也就给记录下,说是数额不上五千不给备案。你说这事给整的?这活还是老板娘让我帮找人的,熟人办事放心些,其实也不用怎么看着,开着灯在里头睡觉就成,贼见里面有人多半就不敢进去下手,原先我在家的时候就认识他,他干这个出不了岔子,又能出来见见世面,也算是两全其美。”
“陈永前看着年纪不大啊,二十都不到吧,以前不是干保安的吧?刚高中毕业?”
“好象是属虎的,以前种田呗,做人最老实不过了。不过现在啊,老实人混不开。”
吴镇越暗暗纳闷,他家也是农村的,但这年头,就算是农村,种地的年轻人还真是不多,怪不得看着有些老成。属虎,那是八六年了,今年才十七啊,现在的年轻人大都去上学,要么去学门手艺。
正想再问问老徐,看见十九路车过来了,喊了声:“老徐,你忙。”跑到站台上候车。
站台上几个女生也在等车,长象颇是不俗,正是青春年少,光艳照人。其中一个圆脸女生,长的尤其可爱,就如一个大洋娃娃,皮肤细腻红嫩,似乎吹弹得破。
十九路车后来了七八辆摩托车,一水的深蓝色,流线的车型,很是眩目。当先一个人五官英挺,穿着身名牌运动服,配着车子,显得拉风帅气,引的几个等车的女生注目留视,可惜那车风驰电掣一般,转眼去的远了。
吴镇越心想:看来以后讨老婆得硬件过硬,能显著提高竞争力。
上了车,几个女生仍在谈论刚才的帅哥,那圆脸女生把他与韩国香港的几个明星轮番比较,再三点评。根据服装品牌,车子质量,五官身材,面部表情...推测其人,家庭成分,资产状况,性格优劣,浪漫程度...以及与自身缘分可能系数。
吴镇越骨子里有些夫子意气,讲究修身齐家。只听得灰心丧气。暗想:现在的女生都是这样么?如何相夫教子?咱宁缺毋滥,难不成要打一辈子光棍?爷爷奶奶那里如何交代?
正独自伤神,车已到了站,下了车,逛起服装店。吴镇越买衣服没讲究,耐脏,牢固,不束缚手脚,就行。胡乱挑了几件大的,深色的,让老板包了起来。出了店门,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夜市已经开始摆了,心想:左右晚上没事,反正已经来了,看看夜市有没什么要的。

兜了一圈,来到一个大排档前,要了一瓶啤酒,两条烤鱼,自斟自饮起来。
正在吃喝,听到旁边有人大声说话,声音有些怪异。
“老板,来捆啤酒,一百串羊肉串,多放辣啊,妈的,这镇江什么都是酸溜溜,害得老子每天只好吃烧烤。”
吴镇越以前大一大二的时候性子有些野,认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学分修满就请假出去“放羊”,美其名曰“实习”,其实就是天南海北的乱逛。认得这是桂柳口音。扭头一看,邻座两个男人,身量不大,一脸精悍,二十六七岁的光景。见吴镇越看他们,其中一个把眼一瞪。吴镇越冲他笑了笑道:“不好意思。”见吴镇越陪了笑脸,旁边的同伴冲瞪眼那人低声说了句什么,那人便不发作,不再理他。
“那个人好凶啊,估计是个民工。”身后一个女的声音穿来,吴镇越听着有些耳熟,转身一看,是刚才同车的几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坐下了在等饭菜。那个洋娃娃圆脸女生正冲那两个男人指指点点,她自己以为说的很小声,但女生声音都比较尖,音量虽然不大,却传的比男人的声音清晰。那桂柳口音的男人,听到这话重重的哼一声,见她是个女学生,没与她计较。
圆脸女生心里有些害怕,却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这时她旁边的那个女生指着前面道:“你们看,那不是今天后门遇到的骑摩托车的那个帅哥么?”其他人顺眼望去,真的哎。一行人也不逛夜市,沿着中间的夹道正向这边快步走来,领头的正是那个穿运动服的帅哥。单看身高,都有一米八五的样子。
圆脸女生一时忘记了害怕,道:“好高,好帅哦,不象别人,又矮又难看,还很粗鲁。”
那桂柳口音的男人忽的站起身来,又觉得与个女学生争执不是回事,却压不住火气,一抬手,把手里的一根羊肉串,冲那个帅哥扔去。他旁边的那个同伴一把没拉住,羊肉串正中那个帅哥的脸上,人被打得一怔。一行人停了下来。
那帅哥同行的朋友上前询问道:“石俊,怎么拉?”“俊哥,你没事吧?”其中一个眼尖的,捡起地上的羊肉串大声喝骂:“谁他妈扔的,瞎了你的狗眼!”那桂柳口音的男人已被他同伴拉坐了下来,强按住,不让起身。
骂了几句,众人都低着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几个女生没见过这阵势,都不敢说话。石俊黑着张脸道:“问老板!”
其中一个上前去问。老板唯唯诺诺:“我刚才炒菜来着,没看到什么啊,是怎么啊?”
“我让你炒菜!”问话的那个一脚踢去,把炉上的铁锅踢到地上,几滴油点溅到旁边的客人身上,事出突然,只疼的大叫,见那石俊眼光扫过来,又苦苦忍住,龇牙咧嘴,好不痛苦。
吴镇越暗忖:这石俊原来是个地痞。
见这情况,那桂柳口音的男人再也按耐不住,把桌子一掀,站起身来:“是老子扔的,你要怎样?!”
石俊无事还要生事的人,何况别人惹到头上来,当下骂道:“哪里来的矮猴子,跑到Z江来装B撒野。”那伙兄弟都摩拳擦掌,只待石俊吐出个打字,便要一涌而上,打他个哭爹喊娘。
这句“矮猴子”犯了忌讳,两G人因大多身材不高,自古有个猴子的蔑称,本来另外一个桂柳口音还图劝劝那个站着的同伴,当下也不劝了,地上操起两个啤酒瓶,递给同伴一个,只说声:“上!”两人一同向前扑去。
石俊一伙不料这两个矮个如此生猛,促不及防,被瓶打脚踢,下手极狠,打的都是软肋,已有两个倒在地上。街头打架重个气势,石俊一伙立不住脚跟,过道里挤成一团,拳脚伸展不开,只向后步步退去,登时又被放倒两个。石俊下巴下也挨了一瓶,只觉得有只苍蝇飞进了脑子,正在里面嗡嗡地狂扇翅膀,东突西撞,要找扇门出去。但形势危急,只强忍着难受,向前反冲,抱住一个,就想摔倒压上。才堪堪搂住,**早挨了一膝,抱住裆部躺在地上,痛得面色抽搐,直叫旁边看的人倒吸凉气,替他挨疼。只有刚才被油烫着的几个瞧得眉飞色舞,暗暗得意不提。
吴镇越在旁瞧着,觉得洪秀全当年闹出诺大声势,果然有些道理。
也就分把钟功夫,石俊一伙已全倒在地上。
一个桂柳口音,喊道:“老板,结帐。”朝吴镇越瞪眼的那个,向倒地的石俊走过去,蹲了下来,拿手指戳戳石俊的脸庞,讥笑道:“矮猴子怎么样?比你这熊包如何?”石俊还在口硬:“有种留下名字!”
“要不要我把户口复印一份给你啊?”那人踢他一脚道:“就你这模样,去参加超男,摆摆姿势还是行的。要说打架,也就关起门来打打老婆。”
翻了翻石俊的口袋,摸出一个皮夹,里面掏出几百块压到一张桌子上:“老板,赔你的锅。”那同伴过来拉他离开。
石俊跌这么大一个跟头,面子丢个干净,兄弟几个互相搀扶去了。过得几分钟警察来了,找人了解事情经过。那几个女生忙忙走开,夜市上一伙人七嘴八舌,有说是黑社会争地盘的,有说是赌钱逼债的,有说是情仇纠葛的......等等不一而足。
原来那石俊是开美容美发院的,南门街这片开了不少理发店,只许他开,不许其他理发的过来。平时倒也没什么大的劣迹,只是霸住这片理发市场。平日也不欺男霸女,只好赌钱。
警察见没什么大事,只当是场民事纠纷,经群众自我调解,已经无事。当下散去不提。
吴镇越看了这场热闹,不住回想那两个G西人打架的气势动作,感觉有点冲锋陷阵的架势。不知不觉来到站台,见那几个女生默不做声,正在等车。心说: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我欺。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那石俊莫名其妙挨了这顿打,怕是一辈子也想不明白里头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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