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蛇白蛇,“法海”在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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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我可不这么想,”周成文脸色一沉,似笑非笑,“我虽然读过几年书,但及谈不人,也算不上雅士。所以有什么话我就不拐弯抹角,直话直说了。”
苏飞飞悠然地看着他:“在你说话之前,能让我猜测一下你想问的事吗?”
周成文略微思考,点头道:“可以。”
“我想,你心里应该有三个疑问。你第一个问题应该是问我到底是什么人,第二个问题应该是问我为什么要帮助你,至于第三个问题,也许会因为我之前的两个回答而改变,所以我猜不到。”苏飞飞笑道。
周成文一脸惊讶,不偏不倚,她猜得完全正确。
“此时此刻你又多了一个问题,你想问我为什么能猜到,对吗?”苏飞飞的谈吐依旧优雅,处万事而不惊,正因如此,更引起了周成文的极大怀疑。
“现在让我为你一一解答吧!第一个问题,我是什么人呢?只怕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这乱世红尘中,我只是一叶浮萍,沉浮皆有主宰,我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至少我不会害你。第二个问题,我为什么帮你?或许是因为在那曲终人散之时,你那一阵掌声吧!我听惯了别人的阿谀奉承,看惯了别人的一掷千金,但那都不是我所想要的。如果非要说个帮你的理由,也许仅仅是你我有缘吧!”
“看来,所有事情已经被你完全猜中,那么接下来我是不是可以问你为什么你能猜到了?”周成文淡笑道。
苏飞飞双眸凝望着他,摇头:“不,你不需要问了。你明知道我是敷衍你才那么回答,又何必假装若无其事地这样说呢?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此刻的你,是屠夫的刀,判官的笔。”
周成文摇头笑道:“你很聪明!虽然我暂时还不敢肯定你是不是属于红方,但是你的勇气和处事不惊的确让我很意外,很吃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哼哼,你是想说我吗?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想你可以把我理解成那淤泥之中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试问一块石头,落在了淤泥里,还能分辨出什么呢?”
苏飞飞叹气:“你也是个可怜人,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我倒不觉得,阵营只是吃饱喝好的保障,并不能约束我的自由。不过,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今晚我很忙,所以没时间理会你。但是明天就难说了,明天我应该会很空。”周成文大有深意地笑道。
苏飞飞并没有惊讶,淡然道:“我要感谢你的仁慈,作为礼尚往来,我想提醒你,小心你的上司,他太心狠手辣,他决不会像你这样仁慈。”
周成文哼哼一笑,“我比你了解他,更知道自己的处境。”
“知道就好,西边伤员很多,大家都在期待一个好大夫。”苏飞飞道。
周成文淡笑道:“不要得寸进尺。”“凡事无绝对,咱们就骑驴看唱本吧!”
就在两人快要失去话题之时,外面传来大喊:“着火啦!着火啦!”
周成文赶忙跑到门边,透过门缝,果然看见舞台那边起了熊熊大火,大火似乎是从厨房那边开始延烧,转眼间就席卷了半个“大世纪”。
施人凤房间的两个日本兵早就惊慌失措地跑走了。
“有人纵火。”苏飞飞看了眼,道。
周成文回身揣测道:“到底是谁呢!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他看着苏飞飞,“不是我们的人,我们从来没接到过这样的命令。况且杀人放火是你们常干的事。”苏飞飞打消了他的怀疑。
“我知道不是你,但是……似乎有人刻意安排了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周成文踱步揣测。
苏飞飞道:“只怕和日本人脱不了干系。”
“日本人?”周成文再次重新审视了这个问题,“以前日本人和杜月笙关系不算好,但经过这次以后,只怕都是栓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对日本人来说,的确是利益巨大。杜月笙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
苏飞飞道:“我们会不会太局限了?”
“让我整理一下,现在表面上与此有关的势力有四个,青蛇帮、青帮、日本人,还有我方。在这四个当中,首先排除我方,其次排除青蛇帮,他们势单力薄,如果不是日本人撑腰,根本不敢和青帮对抗。剩下青帮和日本人,进入下一轮。”
“为什么不排除青帮?他们这么做似乎也没什么好处吧?害死自己人,烧掉自己的产业?”苏飞飞道。
周成文摇头道:“有时候为达目的,牺牲再大也是必须的。假如是青帮故意生事,反而容易解决。”
“你快一些吧!只怕再等一会儿我们都要被活活烧死在这里了。”苏飞飞白眼道。
周成文哈哈一笑,“能和你这么美丽的大歌星同**而死,也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苏飞飞忍俊不禁道:“我从来不知道堂堂‘大夫’居然是你这么油嘴滑舌的人。你要推敲就快一点吧!本小姐青春年少,革命尚未完成,可不能就这么陪你英年早逝。”
周成文看她一眼,微笑道:“我之前怀疑过王亚樵,你不可能没听说过他吧?”
“暗杀大王的尊号,怎会没听说过呢?只可惜他和你一样固执,天天干着刺杀国民党政要的事,可偏偏坚持自己是国民党,你说说看,你们是不是都是那淤泥里的是石头?”
周成文笑道:“我是青田石,他是金刚石,差距大得很呐!”
苏飞飞“噗嗤”一笑,“得了得了!这回真是火烧眉毛了,你还有闲情逸致说笑。”
“不急,越到关键时候越不要冷静,你再容我想想……”外面的热气涌进门,看来想从正门出去已经不大可能了。
“你先去把床单和窗帘摘下来!打结成布绳。”周成文一边指挥,一边飞速思考。
苏飞飞应声照做。
“你在大世纪潜伏这个久,对芬芳的了解有多少?”周成文问道。
“她?”苏飞飞一边打结,一边皱眉思考,“我和她没什么交情,本来小凤与她关系很不错,如果她没死的话……芬芳应该是你们的人吧?我一早就猜到了。”
周成文道:“凡事无绝对,你也说了,我总觉得哪里出了点问题,照现在这么看,这把火的起因是非常明显的了。”
“怎么说?”
“这把火不在日本人和杜月笙都在的时候烧呢?这说明它的主人并不想要他们的命。那么烧这把火有什么意义呢?原因只有一个,你可以说它是用来挑拨离间的,也可以说它是用来给日本人和杜月笙穿针引线的。火烧起来,而徐恩曾跑了,明显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方,杜月笙为求自保,一定会全力追杀徐恩曾,否则将来他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这把火就像烧在牛尾巴上,把杜月笙赶进了日本人的牛棚里。”周成文道。

“是日本人?!”苏飞飞道。
周成文摇头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但无论是与不是,日本人都脱不了干系。你知道,不是只有日本人才会替自己着想的,还有一些人,比如说……那些走狗们。”
苏飞飞恍然大悟,绳结已经打好,看着他,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些走狗们可也全是你们国民党。”
周成文笑道:“我早说了,阵营只是吃饱喝好的保障,其他的事一概与我无关。”
“你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吧?你可是堂堂‘大夫’,如果不是你们蒋老总下令不抵抗,东三省的英雄就是你啊!难道那也只是为了吃饱喝好吗?”苏飞飞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很欣赏马克思的‘新旧交替’的理论。”周成文从她手里结果绳结。
周成文走到窗户旁,猛然一脚将整个铁窗(旧社会为了防止妓女脱逃,都不设外窗,这个时代虽然有外窗,但都是铁做的,人是绝对钻不出去的。)都踢了下去。
苏飞飞不禁举起大拇指:“好功夫,听说你曾经一脚就把一个日本高手踢死了?”
周成文将绳结上端绑在床柱上,一边道:“不要轻信传言。当特务又不是什么大侠,我哪来那么大本事一脚踢死一个日本高手,除非他拿脑袋凑上来让我踢。”
苏飞飞抿嘴笑道:“你真的很特别,别人听到奉承的话不是洋洋得意就是虚伪地谦虚,可你不仅不得已也不谦虚,你倒先教训起人来了。”
周成文试了试布绳的承受力,此时门口已经浓烟滚滚,房门马上就要被点着,“美丽的苏小姐,多少人想一亲芳泽都苦无机会,看来今天我们的亲密接触是无法避免的了。”他伸出了右手。
苏飞飞娇笑着将手放了上去,“可惜没时间换衣裳,否则才不会便宜你呢!”周成文笑着先爬到窗外,然后将她紧紧搂进怀里,“抱紧了,这绳子不够长。”
大世纪的二楼离地面至少四米有余,而这条才三米不到,别开区区一米,像苏飞飞这样的“弱质女流”可经受不起。
“不要把我当作弱不禁风的女人,即使断了腿我也不会哭的。”苏飞飞道。
周成文道:“佩服佩服。”说完,两人一同滑下,周成文落地前瞬间用双手将苏飞飞纤腰托起,安稳落地,这才将她放下来,“好了!现在你我各奔东西,他日如果真的有缘的话一定会再见的。不过你最好带一把枪,否则我怕你制服不了我。”
“一向是你们在搜捕我们,怎么成了我制服你了?”苏飞飞问道。
周成文笑道:“如果我说我对的信心比你大,你会不会觉得汗颜?”苏飞飞愣看着他,缓缓才道:“不会,我反而很欣慰事业道路上又多了一位坚定顽强并且文武双全的战士。”
“如果我投入你们的事业,那我还算得上坚定顽强吗?”周成文笑道。
“算!因为我们的目标从来是一致的,只是你现在走的路子与我们不同罢了。”苏飞飞道。
“你还是走吧!我说了,今晚我没空,明天我就很空了,所以你不要留在这里。”周成文道。说完,转身离去。
苏飞飞笑道:“你怎么会这么自信呢?难道你就不怕我趁你背对我的时候开枪杀了你这个不稳定的心腹大患?”
周成文头也不回,“那你也要有枪才能开。”
苏飞飞惊闻,摸了摸腰间,脸色大变,再看周成文,他手里还把玩着自己那把女式手枪,“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就在刚才,我抱你的时候就顺便拿走了,以防万一嘛!”周成文笑道。
“你无耻,占了人家便宜还抢人东西!小偷!流氓!……”苏飞飞在后面骂着。
周成文吹起了口哨,扬长而去。
这一夜,“大世纪”夜总会连同附近的几个商铺全都被烧成灰烬,没人知道到底是谁放的火,但周成文心中却有了底。
不管法租界的秘密会所是否暴露,转移是必须的。上海不是南京,即便是作为政府组织的特务部门也不能弄得满城皆知。
当然,狡兔尚且三窟,何况是政府组织的特务部门呢?
别人不知道,但作为地头蛇的杜月笙又怎么会不知道?连续搜寻三个小时不见踪影,他便立刻动员起全城手下。
“阿海!你带一百个弟兄去沈璧如府外守着,那女人跟他有过露水情。阿泰!你带剩下的人堵住去西北大营的路!千万不能让他跑进军区!”
人快走光前,杜月笙又叫住陈广:“阿广你留下。”
“是。”
等人走完后,陈广才问道:“大哥,日本人去了法租界,我要不要跟过去?”
“不,不用了,我看希望渺茫,姓徐的家伙狡猾得像只狐狸,三个小时都抓不到他,只怕早该脱身了。”
“那可如何是好?要是让上面知道了……”陈广惊道。
“我知道,胳膊再粗也拧不过大腿。我要你去准备点东西,到时候能派上用场。”
“您吩咐。”陈广道。
杜月笙道:“你去别的场子挑两个最漂亮的小姐,然后准备五十根金条,我亲自赔礼道歉,另外,在‘加州璜’定一个雅间。以他那乡巴佬样,我就不信他还能跟我计较。”
陈广暑期大拇指道:“大哥您高明,那徐恩曾出了名的好色贪财,那可是他的软肋。”
杜月笙冷哼道:“他身上的软肋还算少吗?也算我幸运,得罪的是他那个色鬼,换作戴笠,只怕现在淞沪的军队都过来了。”
“大哥,您不怕他也叫军队来嘛?那可不好惹啊。”
杜月笙冷笑道:“别说他没那个本事调动军队,就算有那能耐,他也不会那么做,那老狐狸,他早就算准一脱逃他就安全了吧!没准他现在已经敞开大门等我们送钱和美女过去了。那忘八蛋。”
“我立刻去办。”
杜月笙毕竟是杜月笙,把徐恩曾看得透彻。
不过不需要他上门请罪,徐恩曾就带着一队千人的淞沪驻军进城,将杜月笙在法租界的豪宅团团围住。
“怎么办?要不要我去叫集弟兄?”杜月笙的另外一位左右刘松问道。
杜月笙斥责道:“你这几年跟着我就学到莽撞?还不给我下去!”刘松悻悻离开。陈广早已准备好美人金条,上前道:“大哥,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还是准备一下吧!”
“不用,也来不及了。你赶紧发电报给委员长,就说咱们和姓徐的起了误会,请他帮忙调解。虽然是多此一举,但难保军方没有上报。”杜月笙道。
“是!”
就在这时,徐恩曾和一位驻军将领也已经破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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