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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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三年半前的九月初十夜间发得案,江都县弯头镇的殷宗兴一家主妇二人以及五名下人都被杀害了,只留得一名活口是殷宗兴的七岁独子殷成爵,发现人便是那孩子,大清早起来无人料理,跑出来上父母房去,却见得房门大开,床前大滩血迹,父母躺在床上呼唤不起,惊得顾不上哭便跑了出来,到得街上才号啕大哭,街坊闻声进去查看发觉大事不好,找了保正报了官。黄县令带领县丞和我及衙役、仵作到得现场查验。。。。。。”说至此处,曾让停了下来,似乎考虑再三,才接着说道:“现场透着古怪,除殷氏夫妇死在床上外,五名下人俱都身着寝衣陈尸堂屋,而血迹也只是在堂屋中有,别处再无,显然不是行凶后移尸,七具尸体都是一刀致命,凶器是一把两指宽的单刃尖刀,有放血槽,因为那殷氏夫妇尸身血迹从床上一直蜿蜒到床前三尺,而五名下人所流血迹夹杂一起几可用血流成河来形容,凶器俱是自遇害者右肋第六根与第七根肋骨之间扎入,估计穿透右肺直接刺入心脏,凶器至少九寸以上,尸体没有反抗扭打迹象,给我直觉反应这不可能是粗陋鄙夫所为,凶手绝对是受过训练的职业杀手或者是习武行家。”
“亡神刃!”郑文斌脱口呼出!
曾让点了点头道:“郑兄所想与我一般无二,当时我也是马上就想到此人了,从凶刃和手法上来说,确实第一反应只能是此人了!但是从行事上再看,却透着蹊跷啊!那‘亡神刃’受雇行凶何曾听得有此等灭门行径的呢?”曾让说到此处不禁摇了摇头,接着说下去:“那殷宗兴是弯头镇的大户,田产颇丰,弯头镇附近有好几个村子中一多半农户是他家的佃户,殷府上下物件没有杂乱迹象,金银细软一概未动,不象谋财,既然不象谋财,自然就把访查重点转向了仇杀。访查下来居然倒有收获,那殷宗兴本是河东太原府人,十五年前迁居到得弯头镇上,虽为富绅,十多年间为人却还和善,也非贪婪无餍之辈,在当地本来既无寻衅结怨之事端,也无敲骨吸髓之恶闻,却不知怎得,在事发两个月前,和附近潭村的廖三起了争端。那廖三是个光棍,为人生性戆直,喜欢管个闲事却总不讨好,因此村上人人嫌他多事,打个佣工和同事也老起龌龊,为同事所不容,时间一久,弄的走投无路,便沦落到白日里上街乞讨,晚上在破庙安身,成了个混世儿。某日里在镇上行乞,与那殷宗兴遇见起了争端,在街上扭打起来,后来着保正压入县衙给关了数日,出来后扬言要报仇寻殷宗兴的麻烦。偏生那黄县令通得自己老师的关节,据传不日便将提调入京,着恼自己任期内如何出得此等大案子,若自己任期内不得结案也是面上无光得紧,若再招人参上一本,眼见得大好前程无端受阻岂不晦气得很,再也听不得非议,至于我等所想江湖职业受雇行凶者在他耳中更属无稽之谈了。说来也是凑巧得紧,那廖三居然还是一个左撇子,拘来用刑数轮,竟然变得浑噩起来,胡言乱语,招供画押,一切得便,上报州衙,再报刑部批秋后问斩。想是那黄县令朝中老师有些权势,那案子纰漏甚多,居然无人提请复议,想我后来到得牢中见那廖三,两眼就如死鱼珠子般见人便怔怔地顶着,嘴角一牵一牵神情可怖的很。我当初拘他时好一个混世模样,狠得很呢!”
“此等样人如何做得那样大案!想那廖三确实冤枉得紧!”郑文斌见曾让说得动情,嗟叹一声,转而略带不屑地开导道:“可是就算当时曾兄寻得端倪,那廖三在世上也是一累世宝而已了,曾兄对此等人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曾让声音回复铿锵,抬起头来道:“郑兄所言岔了!我为那廖三之冤情多次找到县尉禀呈,那县尉大人所言与郑兄如出一辙,可是郑兄可曾想过,你我等凡夫俗子得立于天地之间,又有哪个是容易的,又有哪个是该死的么!老弟我最受不得冤屈,也最看不得别人受冤屈,我本打算替补县令到任便有机会禀呈此案疑点得以转机,未曾想那黄县令提调一事竟未能落实,在他手里,此案就成了铁案了,那廖三在十一月廿七午时三刻被行刑之后,我一时郁闷,就请辞了。但是能查得此案真凶,于廖三游魂于我都算是有个交代,若不能有个了断,实非我行事原则!”

曾让停顿的工夫,那张捕头插话道:“我这位曾大哥为人就是如此执拗,一旦有件心事,便再也顾不得其他哪怕更要紧的事情了,一头扎在里面,越扎越深,自己膝下无子,也不着急,嫂子前年过世,他倒反而觉得没了牵挂,什么事情只怕亏欠了别人,反而全不顾及自身,咳!”
“曾兄性情中人,要不也不能和许大当家成了好朋友呢!曾兄心情小弟省得!”郑文斌接口道:“只是不知道小弟能帮得上曾兄什么忙么!若有能效劳之处曾兄但讲无妨!”
曾让拱手示谢道:“郑兄高义小弟先谢了!小弟恐怕要在郑兄这里捣扰几日。”说到这里,曾让转脸对张捕头说:“张老弟若有公务请便就是,愚兄有求教自会来麻烦你呢!”
张捕头知道自己使命已达,心想郑文斌必是与绿林有染,自己在此恐他们说话多有不便,和郑文斌客套着便起身告辞了。
待送走那张捕头后,曾让才和郑文斌继续说道:“郑兄刚才提到‘亡神刃’,想来对这个在江湖上名声响亮却相当神秘的人物也有所了解,此人也是我追查此案的仅有一点线索了啊!”
郑文斌点头称是:“略有耳闻!也都是些小道流言。不知曾兄查得进展怎样?”
“我闲赋之后找了好多道上的朋友打听了一下,那‘亡神刃’确实很神秘,能提供确切消息的人几乎没有,把一些打听来的拼凑起来和我之前了解的比较没多少新鲜内容,只知道他是一名职业杀手,用一把二指宽的单刃刀,遇害者伤口都在身体右侧腹腔以上,俱是一刀致命。这人应该是杀手盟‘鬼催命’那一路中的成员,而那个组织同样的飘渺,有人说那是个有很长传统,很严密组织的团体,成员很多,又有人说那是个没有过多枝节组织的小团体,成员很少,少得可怜,我宁愿相信后者,因为存在时间长,成员多的话不可能这么不留痕迹,而且这个团体也就是最近十年间冒出来的,连名头也是流言风语给描绘出来的,我觉得倒象是某人即兴而为的一个没有固定存在套路的小团伙。”
“那岂非查得毫无头绪么?”
“确实如此,更重要的是自打那案子之后,‘鬼催命’和‘亡神刃’几乎就同时绝迹了一般,在江湖上再也听不得有什么事件与它们挨着边的了!”
“这有点意思!”郑文斌不禁拍了下大腿。
“郑兄了得!我起初查到快心灰了,扎得深了,一时省不过味来!竟没想到恰恰就是它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透着蹊跷,后来反过味来,就坚定了我的这点仅有的方向还是对的。郑兄一听就觉得其中厉害了,确实了得啊!”曾让语气中带着点兴奋。
“又有屁。。。。。。”郑文斌脱口而出,顿觉不妥,把那个“用”字给生生吞了回去,看着曾让未免尴尬得很。
曾让倒不以为然,道:“郑兄想得没错,就算察觉其中微妙,可尔等已经销声匿迹,却也枉然呢!小弟为此也愤懑不已。不曾想端得是柳暗花明呢,上月底我在自家院中得一信笺,打开一看,居然是写与我的,写信人对我之心事很知根底,还在信中透露了‘亡神刃’现正匿居在海州怀仁县赣民乡刁家浦。”
“竟有此事?”郑文斌听曾让这样说面上很是惊讶,“不知道传信之人可查探属实么?”
“未曾署名,想来我动静闹得大了,不知道是哪路朋友不方便出面吧!寻常玩笑我想倒不至于吧!更何况有些许线索总比我殚精竭虑却无从查起来得要好!”
“可是那刁家浦并无什么扎眼的外客啊!这几年来只有两名外来户,可一个是我远房外甥,是我亲自给他落的户,一个是名老教书先生,是保长鲁德通陪着来我这落的户,因为都没有田,都编入了客户之中,除此再无其他外来人口了啊!”
曾让听郑文斌如是说来,不禁眉头锁得更紧了,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情,沉吟片刻道:“既然我已经来了,还是要烦扰郑兄帮衬小弟去访查一番的呢!”
“这倒无妨,到时我派一名脸熟的庄丁陪同曾兄自己前往那刁家浦,一切只需找保长鲁德通便是。”郑文斌答应得很是干脆,“只是曾兄此来难得,定须在小弟这里多亲近两日方才使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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